可……這樣的歲月又能維持多久。
    翌日。
    孟浮生睜開眼睛的瞬間，原本惺忪的雙眸，在見到懷中人已不見蹤影，刹那間，徹底清醒過來，猛一爬起來。
    一頓好找，猶如被人一盆冷水澆了一身，拔涼拔涼地。
    與此同時。
    宜洺關。
    大小不一的帳篷矗立在城門外一裏，住在城外前來采買年貨的百姓，總是投來怪異和茫然的眼神。
    是茫然，更多是不解。
    按理說，流域自從戰敗簽訂降書後，就再無戰事，怎麼就突然冒出這麼一支軍隊。
    有人惶恐猜測，是不是又要打起來，可看著也不像是要打仗的模樣，惶恐不安的心也放下了。
    “好好地，怎麼跑到這鬼地方來，天寒地凍的，我圖啥啊？”
    抱怨的同時，男人手上的動作並沒有停止，繼續打樁。
    “誰說不是，我還在布莊偷偷定製了好幾套衣服，準備過年時，給家裏人一個驚喜，結果……走的著急，都沒來及跟家裏人說一聲。”
    另外一個男人搭腔隨口抱怨。
    有了開口的人，周遭的人，也跟著紛紛附和起來，你一言我一句。
    目光還時不時掃了一下周圍，看到上司頓時噤若寒蟬，上司一走又吐槽起來。
    他們自己都懵了，本來開開心心迎新年，結果倒好，不明不白匆匆忙忙被派到這苦寒之地。
    因為來的突然，軍隊隊伍龐大，這裏的軍營一時間也無法容納這麼多了，隻得馬不停蹄臨時搭建住所。
    冒著凜冽寒風蓋住所，然後就苦哈哈邊境巡邏。
    一座已經成形的帳篷外，啟單郎微眯著眼睛，掃了一眼四麵八方，望著初具雛形軍營，心裏複雜不知在想什麼。
    “你說王上這個時候派我等來駐守北境，究竟是何深意？”
    啟單郎難得沒有梅郝蒔爭辯，眸光晦澀不明眺望遠方。
    良久。
    目光慢悠悠移到梅郝蒔臉上，眼神格外複雜。
    最後語氣堅定沉聲道：“聖上自有用意，我等作為臣子，不可枉加揣測。”
    “呦！你話就跟放屁似的，跟我玩什麼高深，說人話。”
    梅郝蒔嫌棄翻來個白眼。
    啟單郎：“……”牛頭不對馬嘴。
    別有深意看了他一眼，果斷撇開目光，轉身就去視察搭建怎麼樣了。
    “唉！別走啊？老家夥，你倒是與我說清楚，老家夥！”
    “笑什麼笑，活都幹完了嗎？”
    眼睛一瞪，原本看戲的群眾，瞬間噤若寒蟬，裝作“我隻是路過的”，然後忍著笑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沒了看笑話的下屬，梅郝蒔又扯著脖子喊：“別走啊？你肯定知道些什麼，同我說說唄！”
    任憑他怎麼喊，啟單郎頭也不回離開了。
    比起這片土地上的祥和，另外一片土地上，已然是人間煉獄。
    白雪皚皚之下，虛掩不住遍野屍體，暗紅的顏色在雪地中開出成簇成簇詭異花朵，刺眼，灼目，慘象不忍直視。。
    嗚嗚寒風灌入耳朵，肆虐拍打皸裂的皮膚。
    目光所及之處皆是血色與灰暗，天地共長天一色，灰蒙蒙地，看不到黎明與希望，隻有死亡和恐懼滋生。
    這裏幾乎沒有什麼生人，顯而易見，這裏經曆過了一場屠殺洗禮。
    偌大的城池，空空蕩蕩，從上空俯瞰，隻有幾處稀疏不起眼的炊煙冉起。
    一個破敗不堪的院落裏，擠滿了數不清衣衫襤褸，蓬頭垢麵的人，這些人從頭到腳都透露出恐懼與麻木。
    死寂彌漫在空氣之中，籠罩著所有人，隻偶爾傳來撕心裂肺的咳嗽和哭喊聲，隻是這些聲音很快被叫罵聲淹沒。
    角落裏，蜷縮著一個瑟瑟發抖的男人，豆大的汗水不斷往下掉，發白哆嗦的嘴唇嘟囔著什麼。
    仔細聆聽，方才聽明白男人口中話。
    “大家都得死，都得死，不會有什麼援軍到來，所有人都得死，我們都是犧牲品，都得死，都得死······”
    在這的都是死裏逃生的人，本就驚魂未定，在聽到這話的周圍人，心中的恐懼頓時被放大數倍，眼底的害怕被硬生生勾出來。
    一個不知是心理承受能力弱，還是被念叨煩躁的男人，突然暴起，一腳將他踹倒，不解恨繼續踹男人，純粹往死裏踹。
    周圍的人，木然冷眼旁觀，有的不知為何兩眼放光，甚至有人拍手叫好，竟無一人上前勸解，可謂冷漠至極。
    這樣的事，他們見了無數次，已經麻木了，明哲保身才是最好的選擇。
    而被踹得無處躲藏的男人，痛苦的表情毫不掩飾，嘴裏發出痛苦的沉悶聲，可那雙眸子裏，卻充斥著詭異的笑意。
    揍人者猝不及防對上，一時間愣住了，後背沒由發涼，下意識咽了咽口水。
    旁觀者可就不樂意了，大言不慚道：“怎麼停了，接著打，打啊！”
    “就是，我們還沒看夠呢。”
    “你怕不是怕這小白臉，真沒出息。”
    聽到這話，揍人者惱羞成怒，哽著脖子怒視說這話的人。
    “老子天不怕地不怕，會怕一個小白臉。”
    說著還想踹男人出氣，可是對上那雙眼睛，剛建立起來的勇氣被擊得潰不成軍，又不想落了麵子，隻得狠狠剜了男人一眼。
    “今天老子心情好，就先放過你，要是再說那種晦氣的話，老子還揍你。”
    說話間，踹了一腳男人，又回到原來的位置上。
    “可惜了，還以為能分到口糧了，唉！”
    這喪心病狂的話中，還夾雜著一絲惋惜，周圍地帶的人聽到這話，眸光中閃爍著一絲貪婪。
    被踹得爬不起的男人，呈大字形躺在冰冷的地上，雙眼空洞，盯著房梁看。
    片刻，嘴角勾起一抹詭異弧度，突兀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都得死，所有人都得死，不會有人來救我們，都等死吧！所有人都得一起下地獄，像蛆一樣，死在這腐爛的地方。”
    男人音量越來越大，最後一句幾乎是吼出來的，心懷鬼胎的眾人，麵麵相覷一眼，隨即目光心有靈犀彙聚男人的身上。
    下一秒，所有人猩紅著眼睛，一窩蜂撲上前。
    男人瞳孔驟然一縮，眼睛裏倒影出無數猙獰的嘴臉，伴隨著一陣陣慘叫聲，無數人前仆後繼撲上去爭搶。
    一時間，狹小的天地間，暴力混著血腥味充斥彌漫整個上空，為了爭搶大打出手，鬥得你死我活。
    這場戰爭結束後，火塘旁串烤著一塊塊不知名的肉塊，火光照耀在那一張張貪婪可怕的嘴臉。
    昏暗的地上，是血未幹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