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他就是想激怒司馬長離，讓他惱羞成怒，放棄這個念頭，甚在一氣之下殺了他。
    隻可惜被識破了。
    從逃跑的那一刻起，他就想過抗旨不遵被抓住的下場，輕者，殺頭之罪，重者，滿門抄斬。
    他在賭，賭司馬長離不會禍及至親；最後還是輸了。
    不是輸掉性命，而是輸掉自由。
    望著胸有成竹淡然處之的司馬長離，他就知道自己已經一隻腳踏進牢籠，頹廢無力拉攏腦袋。
    真的沒有機會了嗎？
    一個熟悉的人在腦海浮現，那是一個眉裏眼裏堆笑的人。
    “世間安得兩全法，在其位，任其責。可是，我還是向往外麵的世界，如果有機會，我想遊遍大江南北，領略壯麗河山，累了以天為蓋以地為席休息會，悠閑自在好不快活！”
    熟悉的聲音在耳畔回蕩，重重敲擊著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
    眼裏化不開的愁緒被擊潰得蕩然無存，以及不為人知慢慢彙集的深沉取而代之。
    再次抬起頭，眼裏閃爍的光芒，亮得駭人。
    “若王上······”
    七月的天氣，總是陰晴不定，前一會還是驕陽似火，不過一會的功夫就烏雲密布，傾盆大雨。
    雨水攜風而來，無情拍打地麵，帶來絲絲涼意，澆滅了酷熱的暑氣。
    一隻白皙修長的手，伸出屋簷外，任由雨水洗滌。
    目光凝視前方，不知在想什麼。
    瀧夜望著站在那一動不動，不知思索什麼的王上。
    眼裏透露出不解和狐疑。
    欲言又止，猶豫掙紮了許久，終於問出心中疑惑。
    “王上，您為何要放走閑世子？”
    明明可以全身而退的，為什麼最後會選擇放棄，功虧一簣。
    按理說，閑世子離開，王上留下，他該高興的；畢竟，從一開始他就認為王上和孟浮生不是一路人，倆人在一起，隻會讓他更加討厭自孟浮生。隻是沒想到後來，王上為了他，竟然舍棄王位。
    以為是板上釘釘的事，可沒想到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本該坐上王位的人離開了。
    還是王上親自放走的，也就是說王上改變注意，不會再離開了，離開自己的國土。
    這無疑是告訴他，王上和孟浮生之間的感情似乎走到了盡頭。
    按理說，他該高興，高興那個厭惡討厭的人終於要從王上身邊消失。
    可是，此時此刻，瀧夜卻提不起半點興奮開心。
    不知為何，心裏揣揣不安，總覺得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會發生。
    望著原本高大雄偉的王上，現在卻羸弱消瘦了許多。
    如蝴蝶翅膀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瞬，眼皮微抬，目光依舊目不轉睛凝視著遠方。
    身體保持原來的動作，道不清情緒說：“留不住注定留不住，與其強行留下來，隻會徒增煩惱。”
    想到那雙堅定不移的眼睛，以及那句鏗鏘有力的話，司馬長離眸子暗了暗。
    “若是王上強留臣下來，他日臣為君，必定遵循祖訓，終有一日踏破辭冬城城門。”
    辭冬城，天乙國都。
    踏破辭冬城城門，多大的野心。
    司馬家祖訓，並非嫡係才知道，而是整個司馬一族人盡皆知，無一不知。
    一統天下，收複失地，子孫後代當以遵循······
    而這僅僅隻是其中之一，正因如此，所以司馬家族之人深知要坐上那個位置，要比旁人付出千百倍的艱辛。
    再加上諸多條條框框的祖訓和規矩，大多數人選擇放棄，隻要少部分人，在暗潮湧動，腥風血雨中殺出一條血路來，踩著森森白骨上位。
    司馬一族的人，不僅對外人狠，對內亦不例外，尤其是王位相爭之時。
    這就導致每任君王在任期間，都會經曆過大大小小的戰爭，也是如此，在短短兩百年之間，在戰亂頻繁的時代中；千機吞並幾十個大大小小的國家，從一個不起眼的小國，到如今的一方霸主。
    司馬長離深知在權利麵前，人心最難測，雖然這時候他看司馬閑眼裏沒有對權利的渴望和欲望，但保不齊有朝一日不會迷失其中，然以祖訓之名，與天乙兵刃相戈。
    與天乙兵戎相見，若是沒有和子閻相遇，不用司馬閑，他自己就會發動戰爭，一切就會朝那個預言方向的軌跡發展。
    但現在不一樣了，這不是他想要的局麵。
    與其留不住，不若放手。
    瀧夜愣了一下，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但又說不出來。
    嘴角蠕動了下，最終還是壓住即將脫口而出的話。
    真的是這樣嗎？
    司馬長離收回手，輕輕抖了下，甩掉部分水珠，見狀，瀧夜不知從哪裏弄來一條錦帕，雙手畢恭畢敬遞上去。
    接過手帕，漫不經心一點一點擦拭幹。
    眼裏波瀾不驚，沒有一點起伏不定，表情冷淡，好似在做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即使如此，那一舉一動，皆是無人比擬的優雅和貴氣。
    是那麼賞心悅目。
    瀧夜不受控製咽了咽口水，下意識低下頭，心裏不由有些惱怒。
    “傳本王口諭，司馬閑目無法紀，抗旨不尊，按律當斬；介於擒獲司馬秦，平定叛亂，可功過相抵，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削掉世子之位，貶為庶人。”
    在最後一個字音落下，司馬長離正好擦幹手。
    眼皮抬起，眼中蓄積起無人看得透的眸光。
    瀧夜渾身一陣，猛然抬起頭，臉上是還沒有完全展現出來的錯愕和震驚。
    心中一陣膽戰心驚，後怕。
    這處罰，殺人誅心！
    瀧夜想要勸他三思，到嘴的話就像被人遏製住脖子，吐不出一個字。
    他這才驚覺，這才是真正的王上，狠厲，果斷。
    隻是因為孟浮生才和顏悅色許久，讓他險些忘記了王上原本的樣子。
    “是。”低沉應答完，快步離開這裏。
    就在瀧夜走出百米不到，兩道身影快步朝他走來。
    看清來人，瀧夜連忙退到一邊。
    “拜見子閻王。”
    然！對方並沒有理會他，而是徑直走過去。
    他也沒有半點不滿，而是繼續去傳旨。
    “阿離，城東李記糖蒸酥酪今日沒有開門，問了一下說是那李老板回老家去了，明日才回來。我就跑到朱雀大街買，不過與李記味道差了些，你今日先將就吃著，等明日我再給你買。”
    說著，將捂在懷裏用油紙包裹的糕點拿出來，跟獻寶貝似的殷勤送到司馬長離麵前。
    “阿離，現在還熱乎著，快吃，等會涼了就不好吃了。”
    看著衣裳和頭發都被雨水打濕的孟浮生，再看幹燥的油紙袋，司馬長離眼眶一熱，一股暖流流進心裏。
    捏住手裏的錦帕給他擦了擦臉。
    “你怎麼這麼傻。”

    作者閑話：

    最近出了些事，沒精力寫，實在抱歉！從今天開始正常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