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亦好歌亦好酒，唱與佳人飲與友。歌宜關西銅綽板，酒當直進十八鬥。搖擺長街笑流雲，我本長安羈旅人。叢樓參差迷歸路，行者匆匆誰與群。幸有作文與談詩，寥落情懷有君知。負氣登樓狂步韻，每被遊人笑雙癡。幸有浩然共蹴鞠，輕撥慢扣自歡娛。七月流火無眠夜，同向熒屏做唏噓。幸有彩雲喜香山，蘭裳桂冠共遊仙。說來紅塵多趣事，笑聲驚動九重天。幸有曉豔能操琴，玉蔥手指石榴裙。止如高山流如水，流水溯洄桃花林。紅衣佳人白衣友，朝與同歌暮同酒。世人謂我戀長安，其實隻戀長安某。
    林娟如把殊同這首作品，抄寫好，放到玉成的墓前。
    “一直很羨慕南方的風光。縱然是陰雨天，洗過三天的衣服依然沒有幹，姐姐卻還是願意居住在南方。”
    天和安靜地聽著。南方對於他來說，並不是很陌生的地方。他的老家是被歸劃到南方區域的。煙雨朦朦。他印象裏，在某些季節裏，總是那樣子，細雨微風。不過，他也並不常回去那邊，親友已經不多了。何況，他一直上學、工作，並沒有什麼時間去遊玩。現在離婚了，一個人又要還債，還要照顧女兒，更沒有什麼精力去玩。
    “我總是在想，假如我可以一路向南，會不會可以一起春暖花開？以前總聽人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果然真的很好的景致，可惜，卻不適合我這樣的外來客居住。外來客適合住在哪裏？這是一個很難以回答的問題。是吧？”
    眼前的女人還是低聲細語著。似乎隻是自言自語，又大概是對他講述什麼。
    天和應該稱她為嫂子，實際卻很少這樣稱呼。他的父母也並沒有讓這樣稱呼的意思。
    並不是她不配，而是不舍得。
    她正青春年少，卻承諾要為一個男人守候一生。終身不會再嫁，要照顧公婆直到終老。等她自己年老後，她說會去養老院，死後要與自己最愛的男人合葬在一起。
    這塊墓是雙人的。她早早已經把自己的名字刻了上去，她說，今生今世，再沒有什麼大事了。
    天和有些心疼她。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習慣心疼這個女人。這種心疼慢慢在變質，變質到他希望可以有機會守護著她。哪怕和她有機會多呆一會也可以。
    他的婚姻失敗，大半責任是他的。所以他算是帶著債務離家。他的前妻也是個很不錯的女人。很多人都希望他可以與前妻複婚。前妻也想過複婚，卻又無法接受彼此很多問題，依然是糾纏猶豫著。
    他已經很久的時間，不再考慮複婚，也不考慮再找一個別的女人生活。他並不缺乏女性朋友，也不缺乏有人幫他介紹。從很多方麵來講，他是個很不錯的男人。
    站在自己親哥哥的墓前，他在心底默默說，假如給一個機會，或許，我會比你還要愛她。隻是她先遇到我，卻選擇了你。但是，如果她沒有遇到你，便不會是現在的她。我大概也不會愛上。
    天氣依然很好。他陪著她，兩個人返回市區。
    他記得，她喜歡吃哪家的蛋糕，於是，每次都會去幫她買。
    她是不會刻意去記，他有什麼愛好。隻是做為家人和朋友，她會隻記得某幾樣是他喜歡的。
    他一直希望的機會，後來終於來到了。
    她來找他，希望他願意娶她的姐姐，一個懷了別人孩子的女人。他絲毫不有猶豫，便答應了。她的姐姐隻是需要有個男人願意辦結婚證，然後才能給肚子裏的孩子辦準生證和落戶。其他的事情，不會需要到他的。
    他卻經常過去看她和她的姐姐——法律上的妻子。有時候是三個人一起吃飯聊天，有時候是四個人，很少有機會讓他與她單獨在一起。
    可是，沒有人想到，她的姐姐會沒下得了手術台。
    他陪著她，在她人生裏黑暗的日子裏。
    他想這樣一直陪著她，或許，這對於他來說，是感情的轉機。
    她說不需要，除了報複，她不需要其他。
    他沒有錢，但是另外一個男人有。隻是因為她想改變自己，變成另外一個人。
    她去了國外，為了報複去變成另外一個人。
    他在國內等著她。
    他並沒有告訴父母，她依然活著的消息。他把她的姐姐當成她，埋葬在哥哥的身邊。下葬那天，天氣特別明朗，一如她在的每一天。
    父母很傷心。無法接受自己的兒媳婦因為生病去世。他們也不知道，死去的可憐女人是因為一個孩子。
    那個孩子被另外一個男人帶走了。
    她終於回來了，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不隻是外表改變，什麼都改變了。
    作派也不一樣的，她依然是他的妻子，法律上的妻子。
    他看著她，燈紅酒綠。
    他不明白，這到底是算什麼報複？他依然支持著她。
    就像很多年前，她對他說，她堅持著，隻是為了一個看不見底的理想。
    他也一樣，如今堅持守在她身邊，隻是為了一個看不到底的理想。
    兩個人的理想，曾經一樣，那就是想要一個家。
    她還是會時常站在墓前深思。他也會陪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