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之所以知道這些，是因為當初她和姐姐都應聘過那個開發商的公司呢。瞧，這就是時間的力量。五年前，她們是一種生活方式。五年後，完全不同。
    那時候，她們倒是也寫作，隻是不出名，稿費兩個人加起來，一個月才四百，算算能夠買什麼？連雙稍微好一點的鞋都不夠！更不要想有什麼別的想法。那時候姐倆隻想要找一份工作，一個月工資能給上三千就行。
    那家開發商曾經是這所城市裏頗有名頭的。主持開發了不少大的商場項目，通過以地換地的形式和學校、政府、媒體都達成很好的互動。拉動經濟的同時，也給這些單位帶來的便利，可以算是利己又利人了。
    紅和姐姐這點於很多人不同。她們是真心佩服某些商人的。就算是存在交易，至少沒有損害大眾的利益，又能實現價值，何樂而不為？
    所以，抱著這種尊敬的態度，兩個人滿懷誠意去參加了招聘。姐姐應聘的是秘書，她應聘行政崗位。當初設想，兩個人裏麵，至少有一個人可以應聘成功的。
    可是，她們應聘都失敗了。連複試都沒有機會的失敗。
    現在看來，當初失敗也是件好事。不然的話，或許姐妹倆還是守著一個月幾千的死工資，過著周一到周五是朝九晚五，周六日是加班或者宅在家裏睡覺。每天擠著公交和地鐵，吃飯加個肉菜也要算計半天，會過著那樣的生活吧？與現在相比，那是種清貧而且充實的生活。
    從雜誌社出來打車去報社的路上，紅想起了過去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有時候，充實是因為清貧。當清貧的生活需要維持下去，也需要不停找各種機會，為了生存，終日的奔波，那自然也算是充實了。
    時間改變了人生的軌跡，也或許是為了改變清貧改變了許多，從而改變了人生。
    這五年來，人都改變太多，何況一所城市。
    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也發生的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來荒涼的開發區也是高樓林立，報社的辦公大樓反而顯不出來氣派。
    紅要送雜誌給一位姓楊的記者，是在七樓辦公。
    辦公大樓是十二層半。除了報社自用外，好幾層都租了出去，也是些文化類的企業在做，好像是動漫之類的企業，紅在樓下看到宣傳展板。大樓裏還有咖啡廳和西餐廳。聽說生意並不是很興隆的樣子，幾乎淪為報社工作人員閑聊的地方——而報社人員不少人過去是連一杯咖啡也不會消費的。
    坐電梯上七樓。電梯裏除了紅以外，還有三個人。這三個人在交談著，討論某一個選題。紅聽了幾句，她們在四樓出去了，所以也沒弄明白到底選題是什麼。
    703辦公室是靠近電梯的一間。整個七樓都是這種小格局的辦公室。每個房間的門上有門牌號和頭銜。
    辦公室的門是虛掩著，裏麵傳來了交談的聲音，夾雜著笑聲。
    紅站在門口等了一會。
    一個年輕的男子手拎著包走了出來，衝紅點頭笑了一下，向電梯方向快步去去。
    紅都沒來得及擠出笑容，男子已經走出好幾米遠了。
    紅轉過身，敲了門，輕聲向裏麵問道：“楊記者在嗎？”她拿不準剛才走的年輕男子是楊記者還是留在房間裏的是。
    站在房間外麵，看不到裏麵的布局。
    “請進！”
    話聲剛落，門被大力拉開，一個留著胡子的圓臉男子站在門口。
    “您好，我是林娟如老師的助理。”紅下意識向後退了半步，半鞠了一躬。
    “快請進，請坐。”楊記者很熱情，笑容滿麵。
    紅抱著雜誌，小心翼翼坐在門口的沙發上。
    辦公室裏的沙發是一個三人座位的短沙發。黑色皮麵的，質量不太好，扶手和後背已經有細細的裂隙了。這也難怪，這種沙發是報社統一采購的，除了總編和社長室外，都是這種沙發——樣子大方，價格便宜。
    茶幾是木製的，茶幾麵是玻璃的，上麵鋪了層布。布看起得倒是新的，也是最新采辦換上去的，原先是鋪了塊塑料布的。
    楊記者比較忙，也有些懶，於是直接把布鋪在了那層塑料布上麵。布不是很厚，所以鋪上去有些凹凸不平。
    茶幾上堆放著一疊報紙，還放著兩袋子水果。煙灰缸和牙簽被壓在報紙和水果下麵，露出一角。水果袋子包裝很好，是剛才的客人帶過來的，並不是什麼特別的水果，就是蘋果和橙子，還有一些梨。
    紅把雜誌放在臉前的茶幾上麵，順手擦了擦最上麵那本雜誌上麵的雪水。
    楊記者彎腰從茶幾下拿了紙杯，去飲水機處倒了杯水給紅。
    紅才注意到茶幾下麵，很是淩亂——都是各種袋子和盒子。
    飲水機的樣式也是老式的，這個是屬於記者個人添買的物品。報社有統一的開水房的，懶得去打水的，或者經常有客人來的記者，一般會自己買個飲水機，或者從家裏拿一個舊的過來。
    “不好意思，我剛出差回來。這，辦公室亂的，嗬嗬。”楊記者把紙杯放在紅麵前，讓紅喝水：“外麵很冷吧？先喝口熱水。我這兒找不到茶葉，不知道誰拿走了。”說完搓了搓手，向後退了幾步，靠著辦公桌站著。
    紅側過臉正好可以看到楊記者。
    楊記者並不是很帥的男人，眼睛也小小的。
    這間辦公室在陰麵，每天下午的陽光明媚。陽光打進來，照得辦公室發亮。
    紅的心一下子跟著發亮了。就像曾經胡賢明對他說的那種感覺，沒有了時間，沒有了空間，好像隻有她和陽光。
    或許，這就是一見鍾情吧。
    紅一陣恍惚。
    多年前，也有一個胖胖的圓臉男孩子，遞給她一支雪糕，衝她笑容滿麵。隻是那雪糕不隻是遞給她一個人，所以那笑容也不是專屬於她。
    那能算紅的初戀嗎？沒有任何結果的暗戀，都沒有機會對那個男孩子表示一下謝意。
    “這雜誌，謝謝幫我送過來。”
    楊記者彎腰自己從茶幾上拿起了那幾本雜誌，又恢複那靠桌子的站姿，翻看著雜誌。
    很安靜，能聽見翻雜誌的聲音。
    楊記者看了一會，然後把雜誌合上，放到另外幾本上麵。
    “沒問題吧？”紅看了楊記者一眼，似乎有些皺眉。雜誌被雪有些打濕了，有幾頁皺巴巴的，甚至還有點泥點子。或許，影響到閱讀了？還是雜誌也是要送人這樣不美觀？
    楊記者搖了搖頭，又拿起雜誌翻了幾頁，問道：“就這幾本？”
    紅點了點頭。
    “那您坐一會，我把雜誌給領導送過去。”說完，楊記者拿起一本雜誌，出了門。
    紅喝了一口水，仔細打量起來這間辦公室。
    很明顯這是個單人辦公室。正對著門是一張辦公桌。桌後是一個帶玻璃門的木製書架和一個立式的鐵皮櫃子，這兩樣兒基本是不少辦公室的“標配”了。
    進門左手邊也是一個櫃子，是檔案櫃，樣式有些陳舊，櫃子上麵的把手有幾個脫落了。櫃門也是開著的，露出裏麵碼得整整齊齊的刊物。紅仔細看了看，應該是報紙的合訂本之類。
    進門右手邊就是沙發和茶幾。沙發和茶幾長度是一樣的。
    辦公桌和沙發茶幾之間的間隔也隻能進一個人，窄窄的。
    辦公桌後麵也不寬敞。因為擺了書架和立櫃。椅子都快靠在書架上麵了。幸好書架下麵幾層的東西應該是平時不怎麼用得。隻是看著厚厚得用報紙包著，也像是一些書刊之類。立櫃下麵的櫃子是上了鎖的，不過並不是鎖住，隻是掛著個小黃鎖頭，鑰匙也掛在上麵。
    辦公桌也是很淩亂的。一台筆記本壓在堆積的雜物上。辦公桌下麵居然放著一台舊的台式機電腦，還有一堆亂七八糟的線在腳下盤著。如果坐在這裏辦公，腳是踩在這堆線上的，腿也會磕碰到那台舊電腦。
    一個相框引起紅的注意。相框是倒扣在桌子上麵的。玻璃的質地，看起來頗為精致。
    紅平時去別人辦公室，沒有經過允許是絕對不動任何東西的。這次是個例外，她好奇楊記者的私人生活。這個讓她有好感的男人，照片裏會是什麼樣子的？他有沒有成家，有沒有女朋友這些信息，也許就在相框內吧。
    相框內是一張小寶寶的照片。一個約七八個月大的小孩子趴在床上的照片。
    紅有些失落，幸虧她沒有冒失問什麼，否則真是丟臉。苦笑了一下，把相框倒扣回原位，她坐回到沙發。
    楊記者將近半個小時後才回來。一進門便道歉，連說幾句不好意思。
    紅也客套了幾句。
    楊記者又接了個電話，紅也識趣，等楊記者掛了電話便告辭出來。
    楊記者再三表示自己剛出差回來，所以事情太多，不然應該請到樓上喝杯茶之類的話。
    他說的樓上就是那家生意不好的咖啡廳。
    紅也再次表示自己是順路，而且認識楊記者這麼有名的人是榮幸之類。
    兩個人都客套了幾句，楊記者送紅出門，幫紅按了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