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那是哈哈哈”
    “我就說哇哈哈哈”
    “哈哈哈不行藍”
    紅走到雅間門口便聽到裏麵嘻嘻哈哈的聲音。推開門，裏麵已經坐了五個人，偌大的桌子隻有五個人，顯得有些空。桌上擺著一捧花，兩把茶壺，並不見飯菜。
    “林作家來了，快，坐坐坐”，一位戴著大金鏈子的年輕小夥站了一起，一麵招呼紅入座，一位對服務員招了招手道：“上菜，再把菜單拿來！”
    紅認識他，是當地電視台的一位記者，叫馬學博。一種說法是因為娶了當地公安局局長的女兒，所以跑口法製類，以“監督記者”自居。別一種說法是因為跑口司法係統，被公安局長賞識，親自為他與自己的獨生女兒牽線掛橋。無論哪種說法，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馬學博的能力。
    另位四位，一位是潤林，一位就是當地日報社的記者楊浦。另外兩位是楊浦帶過來的，也是媒體人，看派頭像是當地有名記者的模樣。
    果然，馬學博介紹時說，一位叫金鑫，是晚報記者部副主任，一位叫王國柱，是電台天網欄目的負責人。兩位都是主管監督類報道的，也就是俗稱的負麵報道。
    也就是說，今天在場的四位媒體人均以做負麵新聞見長。
    紅看了潤林一眼，潤林陪著笑，紅能明顯感覺到潤林的恐懼。這個號稱和市長稱兄道弟的男人會恐懼？想到他以前吹牛的樣子，紅一陣惡心。
    飯店的檔次很高，菜也很好吃。紅看到潤林這樣子，猜測事情並不像電話裏說的那樣簡單，便專心吃菜。
    羊肉和雞肉是當地的特色菜，味道要比紅呆的城市做出來的好吃。海鮮雖然不是當地特產，卻是這家飯店的招牌菜，據說廚師是台港人，擅長做這些。
    王國柱幾乎沒說話，一直在吃，湯汁都濺到胸前也沒有理會。金鑫似乎偏愛蝦，一盤幾乎都被他“消滅”了，不一會臉前一堆蝦殼。馬學博和楊浦邊吃邊小聲說著什麼。潤林隻吃涼菜。
    沒有人先主動開口提發生了什麼事情。
    紅看著眼前的蝦肉。服務員戴著一次性的手套剝好的。羊排也切成大小合適的小塊。姐姐愛吃蝦和羊排，紅把剝好的蝦一隻隻遞到姐姐嘴邊，姐姐總是笑嘻嘻的吃著，一會便是一堆蝦殼。
    “林作家，咳咳林作家”楊浦叫了幾聲，“林作家給我們說幾句哇。”
    紅才從反映過來，愣了愣神，沒有開口。
    “林作家是不是不知道發生了啥事？開不了口？”馬學博笑容滿麵端起一杯灑，說道：“而且林作家是客，還是讓我先說兩句吧。”扭頭對潤林道“周老板不介意吧？”沒等潤林回答，又扭頭對紅說“首先歡迎林作家來，我和我愛人都是您的粉絲，所以大家讓我先敬您一個。我先幹，您隨意。”說完先喝了，然後又去拿瓶子。
    服務員要去幫忙倒酒，馬學博揮了揮手拒絕了，並說道：“你們先出去哇，一會有事按鈴叫你們。不用門口等了。我們自己吃吧。要是不打招呼，半小時後給你們上湯。”
    紅站了起來，拿過酒瓶幫馬學博倒了一杯酒，馬學博忙雙手捧了杯，說謝謝。
    楊浦也站了起來說也要敬林作家一杯酒，馬學博拉他坐下，說還沒說完話。意思是他敬的酒，紅還沒有喝。
    紅不傻，如果說喝了這杯，那下麵四個人敬酒，都得喝，這樣用不了幾杯，她就醉了。在這個陌生的城市，沒有親友的地方，她醉了，連個送她回酒店休息的人都沒有。她根本不可能相信潤林會幫到她。
    “一會還要寫稿，明天約好要交的。等明兒晚上，我請，大家喝個痛快。今天先以茶代酒。”紅說完，拿起手邊茶杯道：“這個也一次幹不了，這也度數高麼。”
    “哈哈哈”眾人笑了起來。
    馬學博也坐下了。
    沒等楊浦站起來，紅先開口問道：“剛才進門的時候，大家笑啥哩？”她學著當地方言問道“不介意告訴我吧？讓我也樂樂？”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潤林也跟著笑，嘴都笑歪了。
    紅覺得潤林可憐，開始同情他了。
    “剛才說呀，有一個地方老板拿車後備箱裝錢給報社發了，那也沒管事兒。”金鑫笑道：“我就說他，那個錢多了就和紙一樣了。你不稀罕，我們也不想多要。”
    “看把那個老板嚇得，直往我們車上放。”楊浦跟著說了一句。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這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劃劃畫好了，後備箱放錢這得放多少？你周潤林準備出多少？日報、晚報、電視台、電台這都是說上話的幾位，給少了肯定是得罪不起。
    紅疑惑地看了潤林一眼，意思是這事兒看來不是電話裏說的“一點事情”吧？
    “死了四個人。”潤林尷尬地說道“我們兩個工人，一個廣告公司的安裝工人，一個廣告工人的鄰居。”
    “他們下井做什麼？”紅有些奇怪，最近安監局整頓，除了幾家國有大的還照常上工，中小的都在停著，要等月底檢查考核通過後，才陸續允許開工。如果說潤林在這期間開工，還死亡人，那可真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潤林看到紅的表情，猜到紅的想法。忙解釋道：“不是作業期間的問題。這不是讓整頓麼，下發了整頓通知，讓標識也做上，原先的標識不符合要求。地圖和指示牌子新做了。得往上安了哇。廣告公司下來一個人，那個鄰居是和廣告公司這個說好了一起有點事情，就跟他下來幫把手。我們這頭也安排了兩個工人一起下去幫著安裝。”
    “那人怎麼死了？”紅很奇怪。安裝牌子並不是很複雜的事情，就算是井下作業，安個牌子，也不需要太深入地下，危險性並不高，所以安裝工人也沒有培訓過，都是廣告公司用周圍的老點的村民或者外地上了點年齡來這邊打工的。何況，還有兩個有經驗的工人陪同。按理說，不應該出事的。
    潤林知道紅的想法，又繼續說道：“壞事就壞在那個鄰居上頭，他沒下過井，也沒安過牌子，又是個外地人，看下麵稀罕。他進了巷道，眼睜睜倒下了，我們的人和安裝工人想把他拉出來，結果都交待進個了。”
    “那現在的問題是，工人家屬？”紅清楚，最大問題是眼前四個人，而不是家屬，死的這四人工人家屬，潤林有辦法處理，關鍵是不能讓何媒體介入，一宣傳，這個礦肯定是不保了，幾個股東都有牢獄之災。就算不坐牢，也差不多得把半輩子積累都交待進去。
    “工人家屬找得我們，你看這得給人家一個交待，這都上有老，下有小的。”楊浦沒等潤林回答，搶先道“工人家屬現在賓館住著呢，一天費用就得三四千。”
    “這個錢還是我們給拿了”王國柱補充了一句，“我一個月工資都給墊了。”
    潤林笑了笑，嘴角動了動，歎了口氣，無奈道：“出了事，我們聯係了工人家屬，就是我和廣告公司的老板，兩家說給工人家補償。頭一天他們家老婆還接電話說賠償的事情，第二天就說不行了，錢少了，再打就不接電話了。”
    聽到這裏，紅明白了，工人家屬找了楊浦，或者是楊浦主動提出幫忙，然後楊浦帶人代表家屬談判了。換句話說，就算是紅不聯係楊浦，楊浦也會讓潤林出來談。
    大家突然就這樣沉默了。
    潤林拿出了個計算器，按了幾個數字遞給楊浦，並且伸出一個手指頭。
    “家屬？”楊浦問道，手指輕輕在桌上劃了劃。
    “工人還按原來說好的，這是給眾位的，謝謝各位幫著我。”潤林喝了口茶。
    楊浦看了紅一眼，又看了看眾人。
    “我去趟洗手間。”紅會意，出去了。
    十幾分鍾後，紅才返回去，正好湯也上桌了。大家又開始吃喝起來。
    具體多少錢，紅沒問，規矩她也懂。看到潤林臉上輕鬆的表情，紅放下心來。
    潤林幾乎沒吃什麼東西，一直敬大家酒，差不多喝了一斤多了。
    楊浦接了一個電話，是家屬打來的，對賠得錢不滿意。楊浦看了潤林一眼，故意大聲道：“人也沒了，要多少也沒用。何況你男人自己往裏走的。嗯救人那也不是老板說得救哇。嗯嗯那你讓救得那個人老婆賠你哇。嗯嗯嗯，那我給你弄哇。就這樣。”
    “喝喝，到你了。”楊浦剛掛了電話，金鑫倒了杯酒讓喝。
    紅出去十幾分鍾，酒桌上的氣氛已經完全變了。看著搖搖晃晃的馬學博又舉杯地著自己，紅忙說接個電話，拿包出去，直接打車回酒店了。
    紅回到酒店收拾了東西，退了房，換了一家酒店入住，打電話訂了第二天一早的機票，並讓前台幫助訂了台明天早上過來接她的車。關了手機，洗了個澡，紅才安心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