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生死相隨俱塵土卷三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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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死後,屍身停在悔過苑裏等苻堅下旨處治。苻堅驚聞之後瞧見兒子的模樣頓覺痛入心扉,而他深恨的人,我,卻因為悔過苑夜起大火屍身被燒的麵目全非而幹脆火化,本來打算將骨灰還給新興候府,想來想去卻是給了兒子苻暉,留個念想,未想到,竟然真的壓製住了他的心魔。
    對於那天的事,苻堅下旨宮中所有知道實情者禁口封鎖消息,絕不能走露半點風聲,否則殺無赦。可還是會有風言風語傳出來,慕容家的人本來還怕慕容衝知道以後也像苻暉一樣發瘋,未曾想,他隻是如活死人般行屍走肉示人。
    他沒有親眼看見我死,連屍身都未曾見到,怎麼能夠相信?相信那用生命來深愛的人已經離他遠去了嗎?不!沒那麼容易,除非親眼所見,否則他決不相信。若當真親眼見著了,他也要報仇,為深愛的人,也為自己。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見到的第一個人是道士王嘉。我不敢置信得怔怔問著他:“道長,這便是你所說的恩情嗎?這便是你來還的恩情嗎?”
    王嘉笑了笑,雲淡風清道:“正是。不過真正救你性命的並非貧道,而是你身上的上古靈物,我隻是助你離開而已。”
    “離開?”我四處看了看,發現自己正身處一輛馬車之上,王嘉微笑點頭“正是。”
    “誰要離開了?”我睜大眼睛驚叫起來,卻突然胸口一陣劇痛,咳出一口血來。王嘉搖搖頭,道:“你身子尚未完全複原,情緒不要太過激動。”說完,便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從裏麵倒出一粒藥丸放入我口中,我接過他遞來的綿帕擦了擦嘴角的血漬,竟也覺得心中好受了些,不再那般疼痛。
    我一絲哀怨地看向王嘉,他“咳”了聲幹笑道:“我早算到你那日會有命劫,一早便守在附近等候,雖然你的屍身停在悔過苑裏,卻因為有上古靈物護體,元神未散。我便趁機做法,偷梁換柱,留下一具事先準備好的女屍被燒至麵目全非,並將你的屍身帶走。你身上的上古靈物本就能夠救你性命,我再配合這神器施法,才將你從鬼門關拽了回來。神器就是神器,就連你身上的傷口,竟然也一夜愈合。”
    我像聽神話故事般驚訝地聽他說完這一切,然後掏出脖子上的血玉,發現玉中的血已經染遍大半個玉身,比上次苻堅將我打傷之後融進了更多的濃血。我不禁想起上次王嘉為我治眼之時所說的“等這上古靈物染滿你們的鮮血之日,便是你們的脫劫之時。”那麼,快了嗎?下次再沾染上我們的血,是什麼時候?
    我一陣落落失神,突然馬車一個顛簸,將我心神拉了回來,我方才急切得疑問:“這是帶我去哪?”王嘉笑了笑,道:“建康。”“建康是什麼鬼地方?我不要去建康,我要去平陽!”我因為異常得急切語氣已經極度不滿。鳳皇在平陽,他憑什麼把我弄到建康去,這不是故意讓我們勞燕分飛嗎?哪怕他救了我的命我也照樣不原諒他。
    “天底下你哪裏都可以去,唯有長安和平陽不可以。”王嘉不容拒絕地告訴我“你三年都等了,難道又急於這一時半刻嗎?你想馬上就引起別人的注意被發現嗎?”
    我癱軟了身子坐在車廂內的軟榻下,眼淚簌簌地落了下來,怎麼會這樣?鳳皇,為什麼我們還是不能在一起?三年了,整整三年了,我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你?
    王嘉輕輕一聲歎息,搖了搖頭,道:“漢晉義宗候司馬潤與你有些淵源,他不會害你,我把你交給了他,由他帶你回建康,一路上不會被人發現。到了建康之後,你要養好身子,雖然你的傷口已經愈合,可是心脈脾肺這些年來早已被你糟蹋的夠嗆了。不要過於急切,耐心等些日子,待到風聲一過,這件事情被人們淡忘以後,再慢慢想法子吧。”我心中苦笑一聲,被人們淡忘以後,要多久?三年?五年?還是十年八年?若人們一輩子都忘不了怎麼辦?
    王嘉溫和地撫上我的頭“丫頭,我與你的緣份也就到這兒了,今日一別,怕是此後不會再見……”
    “道長……”我不舍地拉上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垂淚道:“道長你能不能不要走?你走了我好害怕,我根本不認識那義宗候,我也不想跟他走。你帶我走好不好?哪怕你帶我去深山裏修行我都願意,求求你了道長……”
    王嘉無奈地笑了笑“傻孩子,你不是我同道中人,我又怎能帶你一同修行呢?你有你的劫要渡,不要逃避,逃也逃不掉,該你渡的劫永遠在那等著你。別害怕,義宗候雖非完人,即便不真心幫你,卻也不會害你,你跟他此去,不會遭難的。”
    “可是……”我仍然緊緊抓住王嘉的胳膊,生怕他會跑了一般,含著眼淚懇求道:“如果我有難事求助於道長怎麼辦?道長你好小氣,欠一個恩情還一個恩情,此後便兩不相欠,形同陌路再不相幹了嗎?像我們這樣的苦命之人,道長若多伸援手,不也是修行功德嗎?”
    “這……”王嘉被我滿臉鼻涕滿臉淚纏的沒有辦法,隻好勉強應道:“這樣吧,你若實在沒有法子了,便手執上古靈物喚我三聲,但凡能夠助你,我便現身或做法助你。記著,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如此,我與你們恩情已了,本不該再有瓜葛。”
    隻能這樣了嗎?我看了看他痛下決心的神情和那樣勉力的眼睛,垂下眼淚點點頭“好,我記下了,謝謝道長。”
    王嘉滿意地頓首微微笑了笑“方才我給你服下的那顆藥丸乃我仙師親手所煉,凝氣補血、可救命養傷,亦能抵食,你且休息一路,待快到建康之時再讓義宗候叫醒你吧。”說完,輕掃一下拂塵,我便兩眼恍惚,感到極度得困倦,漸漸失去意識,倒在軟榻之上,昏昏睡了起來。
    等再醒過來的時候,便是那義宗候司馬潤笑吟吟地站在我麵前,說要帶我去覲見皇帝。我就鬱悶了,怎麼我前世普普通一老百姓,這輩子就盡和皇帝、皇子、候爺們的打交道了。
    覲見皇帝之前,義宗候將房中他府內伺候我的一應奴仆下人全支了出去,告訴我關於我的身世。
    我身上掛的那塊血玉,是先帝曾經鍾愛的一名鮮卑女子身係之物,而我的麵容正與那名鮮卑女子幾乎一模一樣,直到現在,宮中所存的先帝遺物中還留有先帝當年為那名鮮卑女子親手所繪的畫像,那名女子叫宇文錦蘭。司馬潤可以斷定,我就是宇文錦蘭的女兒,更確切的說,是宇文錦蘭和先帝簡文帝司馬昱的女兒。
    我差點沒吐血,怎麼可能?我娘是叫宇文錦蘭沒錯,當年在鄴城我假裝失憶後也曾經讓李忠幫我打聽過這身體主人,即原來的段楚楚的一些情況。我知道我叫娘叫宇文錦蘭,我爹叫段起延,是段昭儀的弟弟,段昭儀是我姑姑,我身世明確的很啊,在大燕也算是有身份的,怎麼到他嘴裏就變成了私生女了?
    雖然我沒有見過宇文錦蘭,但她畢竟是我這一世的娘,我哪能容人這般汙蔑她?當即便對司馬潤怒道:“義宗候無憑無據休要胡說!我乃大燕鮮卑段氏段起延之女,我爹娘哪裏得罪了候爺,候爺竟要這般辱我亡父亡母的清譽?”
    司馬潤笑了笑,一臉泰然自若道:“我便是那人證,敢問姑娘是否為早產?”我呸!哪有開口就問人家是不是早產兒的,況且,我哪知道我是不是早產。
    見我狠瞪他一眼並不吱聲,這司馬潤以為我是默認了便笑道:“這便是了。當年宇文姑娘與先帝情投意合,兩相情悅,最後卻因為被太後所阻,哎……”歎了口氣,司馬潤接著唏噓道:“宇文姑娘乃是外邦異族,性子剛烈,一怒之下竟然不辭而別,舍先帝而去。臨去之時,腹中尚懷有先帝的骨血,此事直至先帝駕崩仍一直耿耿於懷,並囑托微臣一定要尋回皇家血脈。實乃先帝在天之靈保佑,微臣終於為先帝尋回公主,還君明珠,終不負先帝所托,先帝呀……”說著說著,司馬潤便掩麵痛哭起來,哭的悲戚異常,好不感人。
    我冷冷看著他的一番作派,沒有任何表情,這人演技也確實有兩下子,可惜咱是看著N多八卦影視劇和宮鬥小說長大的,還能看不出來你的惺惺作態?
    我不為所動,平靜地問道:“敢問義宗候,我娘親是如何與先帝結識的?”
    聽見我的詢問,司馬潤接著抽泣了兩聲,伸手抹了抹眼淚,無限回憶道:“十六年前,微臣尚未入朝為官,在外遠遊返回建康的途中結識了隨自家商隊初來建康的宇文姑娘……”
    “請稱呼我娘為段夫人。”我瞪了他一眼打斷道。
    “這……”司馬潤有絲尷尬,又似乎有些為難,卻仍然了幹“咳”了聲,繼續道:“那時的段夫人正是豆蔻年華,生的花容月貌、豔麗難言,比我漢晉的女子要嫵媚許多,性情也天真爛漫、活潑大方,讓人一見傾心。微臣當時便與段夫人多交談了兩句,這便算是結識了。更為巧合的是,段夫人與家人所下榻之客棧正好與微臣寒舍相距不遠,如此便也常有往來……”
    講到這裏,司馬潤長歎了口氣,接著道:“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沒過多久,便有一位相貌堂堂、氣宇不凡的翩翩公子來找上微臣,希望微臣能夠幫忙贏得美人心。微臣見那公子儀表談吐都絕非凡人,又那般癡情一片,心中也是大為感動。終於,在微臣的幾番撮合之下,那翩翩公子與……與段夫人便兩情相悅,欲結百年之好。哪料之後那翩翩公子將真實身份坦陳,我等方知竟是當朝天子,而此時太後也開始插手此事,不允先帝納異族女子為妃,段夫人又性情剛裂,不願再給先帝轉圜、斡旋事情的機會,一怒之下竟嫁與別人為妻,遠離建康,未久便誕下一女。以時日來算,姑娘的生辰正應當是先帝與……令堂之女。可憐先帝癡心一片,竟然落得如此情殤,皇室骨血流落在外,嗚呼哀哉!先帝啊先帝……”講到這裏,司馬潤又情不自禁地掩麵痛哭起來,比之剛才更加悲痛萬分,仿佛他才是那個被情人拋棄失戀的人。
    真是這樣嗎?我仍然不為所動,冷冷問道:“既然先帝舍不得家母,當初又為何放她走?既然先帝知道自己有一女流落在外,當年為何不接了回來?反而等到臨駕崩前才遺命候爺尋訪公主?先帝既知道家母嫁人、生女,想必也是知道我們母女行蹤的,怎麼又變成了尋訪一說?”
    司馬潤臉上掛著尚未幹涸的淚,搖搖頭,道:“先帝並不知曉段夫人與公主的下落,段夫人當初是不辭而別,但臨走時已有身孕先帝卻是知曉的。待先帝發現段夫人失蹤之時卻再已尋不著她了,餘下的事情,都是先帝駕崩前囑托於微臣,微臣慢慢查到的。可憐先帝啊!段夫人的性情如此這般剛烈,怎能連個機會也不給先帝啊!悲兮,哀兮,先帝啊……”
    司馬潤又是一個控製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司馬昱繼位八個月就死了(一說為兩年),終年五十三歲,而且在位期間境狀堪憂,形同傀儡,不可能在外麵追美女的,此情節為作者杜撰,切勿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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