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涅槃於火鳳何飛卷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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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這麼抿唇聽他數落也並不吱聲,苻睿自己也覺得應該適可而止了,便起身從房間裏結的大紅綢上撕下來一塊,交給我道:“痛就咬這個。”
我看了看他,心裏有些不情願,這幹不幹淨啊?盡管不情願可還是老老實實地塞進嘴裏用牙咬著,苻睿又開始為我搓起藥酒,我疼得冷汗直冒緊緊咬住嘴裏的紅綢,最後終於忍不住雙手抓住苻睿的胳膊狠狠掐了上去,我看到他疼地齜牙咧嘴卻吸氣強忍著,又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等他給我抹完藥酒,我方才長籲了一口氣,口中的紅綢徑自落地,抓緊他胳膊的雙手也垂了下來。不過我怎麼覺得指甲縫裏有些黏乎乎的感覺,抬起手來一看,還有些粘液,想是指甲已經掐進他肉裏了。如此一來我也是十分的不好意思,隻得結結巴巴地說:“多……多謝巨鹿公了……”
苻睿站起身來滿不在乎道:“沒什麼,又不是多大的事,這跌打酒你帶回去,一天塗三次,連塗個三四天便也好的差不多了。”我點點頭剛準備伸手去接忽而又道:“新興候府又不是沒有,幹嘛還要拿楊將軍的?”苻睿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你是在他府裏傷的,他府裏路不好,賠你一瓶跌打酒又有何不可了?若要傷的再重些,連湯藥費他也跑不了!”
這人竟然錙銖必較到這種程度?大戶人家的孩子怎麼這樣!我忍不住在心裏有些鄙視他,卻仍然伸手接過了跌打酒揣在懷裏。隻聽苻睿“咳”了聲用一副商量的口吻跟我說:“那個,楚楚,等二哥回來以後,有些話、有些事你可千萬別說啊,再說也都不賴我……”
他怕苻暉找他麻煩?真是的,親兄弟他能把你怎麼樣,最多也就是臭罵一頓罷了,想來他們感情應當是極深的,否則苻睿也不會這麼擔憂苻暉責怨他或兄弟相鬩了。我看了他一眼,用不得已的口氣道:“好好好,不該說的話、不該說的事我一個字兒也不說!巨鹿公將我照顧得很好,好的不得了的好!”
聽我這麼一說,苻睿訕笑道:“那也不必……”
我翻了個一個白眼,正準備再糟踐他兩句,便聽見外麵歡天喜地地喊道:“新娘子來了——新娘子來了——”
新娘子是公主,擱在外堂可是沒人敢這麼喊,不過後麵的丫鬟小廝們喜不可言這麼私底下叫了兩句倒也無可厚非。然而我就很奇怪了,苻睿明明是被苻堅派來管事的,怎麼這會兒竟悠然自得地跑另一張軟榻上歪著?敢情他這個管事根本就沒事幹,不過是個名義上的差事,其實他就是來壓陣的,代表苻堅的,不到相當重要的時刻,當然是不用出去的。
既然閑來無事,腳又傷了沒法亂跑,我也憋的牙根癢癢,便忍不住徑自開口道:“巨公鹿,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苻睿慵懶地挑了挑眉,揚聲道:“哦?說來聽聽吧。”我笑了笑,道:“巨公鹿可知今天是什麼日子?”“不就是皇姐與楊將軍大喜之日嗎?”苻睿想也沒想便答。
我點了點頭,笑吟吟道:“沒錯,不過關於七月初七這個日子,其實有個故事……”
於是我將牛郞織女的故事娓娓說與他聽,剛開始苻睿還表現的興趣平平,可聽到老牛死前突然開口說話讓牛郎將自己的皮剝下來好生收藏,將來留有大用的時候,便來了精神,漸漸坐直了身子仔細聽我講述。當聽到嫁與牛郞為妻的那名美貌女子正是天上玉皇大帝的女兒織女的時候,苻睿臉上滿是驚奇之色,可當講到王母娘娘派天兵抓走織女並拔下自己的發簪劃出一條銀河讓他們夫妻永不能相見的時候,苻睿已是握緊了拳頭,滿臉憤慨之色。當最後說到喜鵲搭橋助牛郎織女與一雙兒女相見,王母娘娘迫於無奈終於準許他們每年的今日,也就隻是七月初七可以踏著喜鵲搭成的鵲橋見上一麵,他們的故事也就是這般結局的時候,苻睿終於忍不住一陣唏噓。
我心裏也有一片淒涼,接著幽幽說道:“後來,在牛郎的故鄉,人們便把七月初七當做一個節日,名曰‘七夕’或‘七巧’,用來紀念他們的愛情。在這一天,男女之間也可以相互表達情意,愛人之間更要相互陪伴著一起渡過,享受那天美好的時光……”
苻睿良久無聲,半晌後長歎一息道:“他們的愛情,不要也罷。”
我瞠圓了雙目,不可置信道:“什麼?”
苻睿搖了搖頭,道:“那樣苦了生生世世,沒有盡頭,當真是值得的嗎?若是從來沒有相見,牛郎永遠都是那個放牛娃、放牛漢,隻要吃飽穿暖便是快活的,如此簡單的渡過一生豈不更好?而那織女,自己身為天人,又何苦來招惹那人間的男子?若了他,累了他,也賠上自己的修行和自由,而他們的一雙兒女則更是無辜……”
我生平第一次聽到有人對這流傳千古、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持以這樣的看法,簡直就像看個火星人一般的看著他。不過,貌似他說的也有些許道理……
有道理也全是歪理!我想了想又開口反駁道:“情到深處,難以自持,相愛便是相愛了,相愛的人想要在一起,難道還有錯不成?那些神仙們為了什麼天條天規硬生生拆散人家夫妻子女,還有沒有一點慈悲心腸?”
“因為他們的姻緣原本就是錯誤的,是不應該的!”苻睿絲毫不給我麵子的據理力爭:“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們有什麼權力成親?這樣害人害己的親,結了也是罪孽,白白誤了千生萬世!”
我不禁氣結,這人簡直理性的不是人!忍不住喊道:“巨鹿公別站著說話不腰疼,且不說他日若遇上一個令你愛之入骨卻為常理難容之女子,你會不會甘願為其冒天下之大不韙,就是真心相愛又時常跟你耍小性的姑娘,隻怕都能讓你亂了心性!”
“那我就親手殺了她!”苻睿抬眼看我,目光中閃過的陰冷讓我渾身顫栗,我哆嗦著嘟嚷了句“那……那女子可真夠倒黴的……”苻睿冷笑一聲,語氣平靜,目光卻深不可測道:“她若不亂我綱常、擾我心性,我又如何忍心?苦苦糾結下去,要誤到什麼時候?快刀展亂麻,也許是最好的方法……”
男人,這便是男人嗎?哪怕是最心愛的女人,若對他形成了阻礙,都能……我不敢再想了,也不願與他再爭執下去,他說牛郎織女的愛情毫無意義就毫無意義吧,反正全天下隻怕唯有他自己這麼認為,天下仍然不乏癡男怨女。苻睿,哪個女的跟了你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而且,就算快刀展亂麻,憑什麼去死的那個不是你,說到底,還是沒遇上那個人,並不懂得愛,若真正遇上了,或許你日後會是個妻管嚴的“床頭跪”也說不定。
片刻之後,便有將軍府的家丁在門外小聲吆呼道:“啟稟巨鹿公,吉時已到,公主和將軍的拜堂之禮……”“就來。”苻睿懶洋洋應了聲,便從軟榻上起身,伸了個懶腰,準備出去,我急忙攔聲道:“且慢!”
“又怎麼了?”苻睿皺了皺眉,在他眼裏,我就是個磨人精,非常煩人的磨人精。我跛著腳蹦了兩步蹦到他跟前道:“我也要去看!”還不待他張口拒絕,我緊接著又道:“參加人家新婚之儀哪有不看拜堂的?”
苻睿無可奈何,不耐煩道:“好吧,不過你要老老實實跟在我後麵,別亂跑,別抬頭,別瞎看,別多說話……”“行了行了,知道了!”我跛著腳推了他兩步往前走,他“咳”了聲便開門闊步出去。
到了行拜堂禮的中堂之上,隻見兩旁早已站滿了前來恭賀的賓客,多是滿朝文武。楊定立於中堂大紅雙喜字前,身旁兩支龍鳳燭搖曳輕舞,靜候佳人到來。
終於,公主由喜娘攙著緩緩進來,滿堂賓客卻沒有喧鬧之聲,畢間人家是公主,又有巨鹿公來坐陣,誰也不敢鬧騰。楊定牽過喜娘遞上來的公主玉手,微笑著與她並排站在一起,直到司儀開始高唱:“吉時已到,新人拜堂——”
“一拜天地——”楊定與公主對天地敬拜。
“二拜高堂——”楊定父母早亡,族中其他長輩亦不敢受公主叩拜,遂隻得對堂上擺的苻堅賜婚聖旨叩拜。
“夫妻對拜——”這一聲才有人開始低低輕笑,悄語起來。隻見楊定與公主緩緩轉臉麵對彼此,輕輕拜了下去,楊定的臉上一直洋溢著喜悅的笑容。
“禮成!送入洞房——”外麵頓時響起噼裏啪啦的鞭炮聲,公主與楊定也由喜娘領著往洞房裏去,他們一走,大家才開始歡聲笑語起來,說什麼楊定這小子真是上天眷顧,與公主真是天作之合之類的,剛講沒幾句,卻又發現巨鹿公還在,聲音便又漸漸弱了下去。我瞧了瞧苻睿,沒見他擺臭臉啊,這些人也太噤若寒蟬了吧,說兩句喜慶話又怎麼地了?難不成也能判個目無君上、失儀無禮的罪名出來?
沒多久楊定從洞房出來,想是安頓好了公主。他一出來,苻睿便走上去完成任務似地拍了拍他的肩,道:“禮也成了,我且去歇會,晚上非把你灌倒不可!”
楊定笑嗬嗬道:“還請巨鹿公手下留情,放末將一馬……”
苻睿伸手打個哈欠,含胡不清道:“門……門也沒有……”說完,便帶著我轉進內堂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七夕節起源於漢朝,東晉葛洪的《西京雜記》有“漢彩女常以七月七日穿七孔針於開襟樓,人俱習之”的記載,這也是古代文獻中所見到的最早的關於乞巧的記載。
不過本文為了情節需要,讓這個節日在五胡十六國時還沒誕生,罪過,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