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宇驚叫一聲，用手遮麵，才沒有被那利爪抓傷。
    一隻怪鳥撲棱著翅膀，從他的頭頂上飛了過去，飛進樓道，從另一扇破窗戶中飛走了。它的嘎嘎大叫之聲，半晌不絕於耳。
    大宇靠著門邊，喘了半天，才算是又活了過來。
    走進屋內，他踩到了一張破紙上，發出沙沙響聲。大宇不由心驚肉跳，像是踩到了自己的神經。
    屋裏空空的，除了一些破紙爛布，什麼都沒有。牆角布滿了蜘蛛網。牆壁的白灰脫落大半，看上去更是一片破敗景象了。
    大宇走到窗前，緊張得兩腿要抽筋了。窗戶是緊緊地關著的，而且用釘子釘死，紋絲不能動了。再看那釘子，都已經鏽死。顯然，窗子是在多年以前釘上的，自那以後再沒有打開過。
    這樓的好些窗戶是打破的，唯有這扇窗戶完好無損。雖然窗玻璃模糊肮髒，卻塊塊都原樣嵌在窗格上，密不透風。
    那麼為什麼昨晚會看到一個人跳窗而出？
    為什麼剛才還看見窗扇在動？
    大宇伸出手推了推窗框。好像是推到了一麵水泥牆。他又後退一步，打量著窗台。灰暗的水泥台上，積滿灰塵。沒有腳印，沒有任何人的痕跡。隻有一隻蜘蛛從上麵飛快爬過，留下了一條彎彎的細線。
    大宇挨近窗台，盡量跟它保持一點距離。好像它是有電的，有毒的，有生命的，一旦碰到，將引起可怕的後果來。
    他隔著窗玻璃朝下麵看去，模模糊糊，什麼也看不見。他隻是覺出了下麵太遠，從這裏跳出去，立刻便會粉身碎骨，魂飛魄散。
    隻看了一眼，便感到了頭暈，他急忙收回目光，把身子朝後退縮。穩定心神之後，他又打量了屋裏一遍。
    “沒問題。”他對自己說，“這是一間空屋，絕對不曾來人。一切都是我的幻覺。”
    想到這裏，心情頓時坦然。他一轉身朝門外走去，已經拉開了房門。便在這時，忽然聽到了一聲歎息。
    他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立在門口，足有一分鍾時間，他一動不動。
    他在等著再聽一遍。可是再沒有動靜。
    他的耳朵在顫，身子在抽，心跳已經停止。一點沒錯，剛才他分外清晰地聽到了一聲歎息。那是人的歎息之聲。而且那聲音不是來自別處，正發自這屋裏，發自他的身後。
    他慢慢地轉過身來，每個關節都發出顫音。
    屋裏仍然是空的。地上的那幾張舊報紙和爛包裝紙，還是散亂地丟在那裏。牆角的蜘蛛網還是原封未動，上麵的黑蜘蛛也依然沉睡。
    沒有任何死角，沒有半點隱蔽處。八平方米大的屋子，一目了然，不可能藏著什麼人，連一隻鞋子都藏不住。
    那麼是誰在歎息？
    他（她）人在哪裏？
    大宇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那麼響，如同擊鼓一般。他不敢大聲喘氣，因而更覺得上不來氣了。他要自己鎮定，回到屋裏，四下轉轉。
    他把那幾張廢紙拾起，還看了看紙的下麵，好像那裏能藏住一個人。
    確信屋裏每一寸地麵都看過了，他又抬頭看看天棚。
    棚上是結實的水泥樓板，吊著一隻日光燈。他找到了門後的燈繩，拉了一下。沒有反應。他這才想起，此樓廢棄之後，自然就斷了水電。
    出門之後，他輕輕地把門關上，又依在門邊靜聽了好一會兒。好像他知道那個歎息之音在等著他，等他出門便會發出似的。
    過了兩分鍾，歎氣聲也沒有出現。
    大宇搖了搖頭，像是要把自己的幻聽幻覺一起搖掉。他最後看了一眼房門，還輕輕地拉了一下，讓它關得更嚴實。然後，他便不慌不忙，順著過道走下樓來。
    剛下了一個階梯，便傳來了一聲輕輕的歎息。
    這一聲離大宇是如此之近，好像就是對著他的耳朵吹來的。大宇驚得跳起來，一下子躍到了樓梯下，差點兒翻滾到底。
    他把住樓梯扶手，才算穩住了身子。
    他的心在狂跳，心血好像正在噴湧，要從他的嘴巴、眼睛和鼻孔中射出來。他不敢動了，甚至不敢喘氣。
    等了好幾分鍾，才漸漸地冷靜下來。
    可是那聲音，那歎息仿佛還在他的耳邊回響著，那麼真切，那麼陰森！他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雖然身上熱得直冒汗。
    他朝樓上看了又看，不敢肯定那聲音是從哪兒傳來的。但是他心裏明白，一定跟那個房間有關係，一定是從那兒發出來的……
    問題是，他明明看得真切，那屋子絕無人跡，絕無隱秘，怎麼可能發出那樣的聲音？聽上去，是一種人聲，一種哀音。隻不過，他聽不出是男還是女。
    大宇再也受不了了，再也不敢多想了。他快步下樓，一氣奔到了底層。
    再有五步遠，就能穿過門洞，打開大門，回到陽光明媚的世界了。他的心稍稍有了底，膽氣也壯了一些。
    門洞裏最黑暗，幾乎什麼也看不清。大宇快步上前，伸手摸去。隻要摸到了門，就再也不怕什麼了。
    然而，他摸到的不是門，而是一個肉乎乎的人身。
    “我的媽啊……”
    大宇嚇得魂都沒了，急忙縮手。已經來不及了。
    一隻鋼鉗般的大手，倏地抓住了大宇的手，把大宇緊緊地揪住了。
    “你是誰？”一個粗野的聲音問。
    “啊……我……”大宇張口結舌。
    那人一把將大宇拖了出去。外麵的光線，差點把大宇的眼睛晃瞎。大宇眨了半天的眼睛，才看清麵前是一個老工人，方臉大眼，表情嚴厲。他抓著大宇，像老鷹抓著小雞，扭來扭去，不肯放開。
    “你是誰家的孩子？上這兒來幹嘛？”老師傅厲聲問，眼睛似能殺人。
    “啊……我……我沒……我到上頭轉了轉。”大宇喘了三口氣，說出了一句話。
    “上頭？到哪個上頭？”老師傅忽然神色有異，把大宇放開了。
    “啊，就是……就是到六樓轉了轉。”大宇想笑一下，終於沒有成功。
    “六樓？！你上了六樓？！”老師傅如同挨了一巴掌，叫了起來。
    “是啊，就在最東頭的那屋子……看了看……”
    “是不是620房間？你去沒去620房間？”
    “對啊，就是那間，620房間。”大宇傻傻地笑了一聲。
    “天啊，你怎麼能去那兒啊！”老師傅後退一步，麵如死人。
    “那兒……怎麼了？”
    “那……那……那是鬼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