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從來不缺乏比較，比較也是進化的一種催化劑。
    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的小人物，自私、貪婪，有種各種各樣的缺點。明明害怕到了極點，但一旦見到了比自己更弱勢的人，便會馬上堅強起來。
    這些小人物，從人格的角度來講，也是令人尊敬的。
    胡黎算不上是個好老師，也算不上好人。
    他個子不高，膽子很小……
    但是嚴曉林比他更矮，比他更害怕。
    所以此刻即使胡黎兩腿打顫聲音發抖，也還是勇敢地把嚴曉林護到身後，跟堵著他們的五隻凶神艱難對抗，“你們，你們是誰！抓他做什麼？”
    領頭的兩隻胳膊紋得像出土文物似的公雞頭眯著眼笑，“抓他做什麼，抵債呀！隻要他今天把三百萬還清，大爺毛都不會碰他一根！”
    “三，三百萬！”胡黎失聲尖叫，扭頭看嚴曉林，“你欠人家三百萬！”
    嚴曉林的眼裏有著不合年齡的悲哀，“胡老師，是我爸欠的賭債……”
    胡黎想這還差不多，一個小學五年級的學生怎麼會欠那麼多錢！於是跟公雞頭打商量，“這位大哥，是他爸欠你們錢，應該去找他爸爸吧，抓一個小孩子有什麼用呢？”
    “小孩子有什麼用？”公雞頭斜著眼看了胡黎一眼，發出一陣怪笑，“漂亮的小男孩才值錢呢！”
    “販，販賣人口！是犯法的！你們不能這麼做！”胡黎以為他們要把孩子賣了，嚇得要命。
    “不是賣人，是賣身啊，老師！”公雞頭嗤笑。
    “賣身？”胡黎大腦當機，他雖然年輕，但該知道的事也絕不含糊，“難道你們要他……”
    他捂住嘴，沒讓那些話順口而出，有些事是不能在孩子麵前講的。胡黎憤怒了，“你們是不是人啊！他今年才11歲，隻是個孩子！你們禽獸不如！”
    公雞頭左邊的銀亮馬甲平頭男不耐煩了，推開胡黎，扯過嚴曉林，“你羅嗦什麼！要麼幹幹脆脆替他還錢，要麼給老子滾蛋！”
    “或者，漂亮的老師用自己替換學生也行啊。”胡黎長得更加清秀，公雞頭頗為看好。
    胡黎和嚴曉林對看一眼，嚴曉林搖搖頭，“胡老師你快回去吧！這些事你管不了的，快走吧。謝謝了。”
    胡黎聽得心一陣陣地疼，也搖了搖頭，“不行！老師說什麼也不能讓人把你往火坑裏推！”
    公雞頭幾個人一陣咒罵，就要把嚴曉林強行帶走，胡黎一邊大聲呼救，一邊死死地抱住嚴曉林的胳膊。
    隻是這條路十分偏僻，半天也沒見人路過。
    胡黎一雙胳膊哪裏扭得過五雙大腿，沒兩下就被推倒在了路上，眼見嚴曉林就被帶走了，剛好這時路上開過來一輛轎車，胡黎想也沒想就跳到了路中間。
    黑色BMW一個急刹車，在距離胡黎不足十厘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還沒等司機開罵，胡黎已經趴到人家車窗裏麵了，“求求你了！救命啊！”
    蘇起十二萬分地憤怒，還沒來得及發飆，就見那個不要命的人趴在窗口叫救命，扭頭一看，路邊幾個混混拖著一個小男生正往前麵一輛破桑塔娜裏塞。
    蘇起剛要回絕，就聽見後麵顧徹低沉的聲音，“去看看。”
    顧徹剛剛正在小憩，突然車子急刹車，差點撞了額頭。正要問蘇起出了什麼事時，就聽見一句“求求你了”。
    那聲音軟弱又嬌媚，急切又惶惑，就像被羽毛在心裏撓著似的，顧徹心中一動。
    既然少爺答應了，蘇起縱然滿心不悅，還是下了車。
    胡黎其實真沒抱多大希望，他見麵色陰沉的蘇起下車才反應過來，隨即往桑塔娜那兒跑，“求求你了！快點啊！再晚就來不及了！”
    蘇起愣了一下，八成就是這句“求求你了”，打動了少爺啊。
    蘇起站到了桑塔娜前麵，剛剛發動起來的桑塔娜熄了火，幾個人從車裏鑽了出來，公雞頭麵色惶恐，低頭哈腰地走到蘇起麵前，“啊喲！泰哥！怎麼是您老人家！小的真是該死，讓這小子驚了您了！您想怎麼出氣？”
    胡黎剛瞅空把嚴曉林從車裏拉出來，就聽見公雞頭這番話，不亞於晴空霹靂，原來是一夥的！還是個上級！說不定就是這混蛋想打嚴曉林主意。
    大眼睛轉了轉，對嚴曉林輕聲地說，“嚴曉林，待會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許回頭！要拚了命地跑！還有，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要答應我要好好讀書，不能輟學！”
    嚴曉林哭了，“老師！”
    胡黎瞥見那夥人朝自己看過來，忙把嚴曉林往身後一推，大吼一聲，“跑啊！”
    自己則向著那夥人走過去。
    很清楚自己的行為叫自不量力，以卵擊石，但他別無選擇。除卻老師這個身份，人性中善良剛勇的部分也在呼喚他這麼做。
    匹夫之勇罷了，頂多，自己代替嚴曉林吧。這是最壞的打算了。
    蘇起聽公雞頭說完了事情經過，皺了皺眉頭，“等一下。”
    回到車上，蘇起把事情經過跟顧徹簡單說了，顧徹看看外麵像隻驚慌的小動物樣的胡黎，若有所思。
    “少爺，你看？”
    顧徹點點頭，“帶回家。”
    蘇起十分驚訝。
    回到幾個人麵前，蘇起說，“這人我們要了，等會兒送去紫芝山房，其餘的事叫你們老大過來總部談。”
    公雞頭幾個唯唯諾諾，沒有半點反抗。
    但胡黎就不願意了，他撇撇嘴，“什麼意思啊？”
    蘇起看了他一眼，瘦瘦的小個子，長得倒是很甜，聲音很軟。少爺到這個時候才心性大變嗎？未免太遲了些吧。
    胡黎是毫無懸念地被塞進了桑塔娜裏，英雄畢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他隻能寄希望於上帝，祈禱好人多點好報。
    車子一路開進市區，再進東區，到了一處據說是A城最尊貴的別墅區，停在一所高牆深院的大別墅前，花崗岩的門柱上麵是歐式的吊燈，極普通的黑色鐵藝大門，從門裏望去，能看見白柵欄圍繞的花園。花園盡頭是一幢深灰色城堡形的大別墅，既尊貴，又不張揚。
    公雞頭把胡黎拉下車，對門口保安交待，“這人是泰哥讓我們送來的。”
    保安給蘇起打電話，確認後，便開門放胡黎過來。
    回頭看看緩緩合上的鐵門，胡黎很有一種一入侯門深似海的錯覺。
    還是第一次有幸觀臨這種豪宅，胡黎刻意不去想那些煩心的事，在管家的帶領下來到了主廳。
    管家伯伯年紀大概六十多歲，高瘦高瘦的，看起來十分嚴肅，短短的頭發已經花白了，穿著也不像電視裏演的那樣西裝筆挺，而是很隨意的墨黑繡金壽字唐裝。
    “你叫什麼名字？”管家問。
    “胡黎。胡蘿卜的胡，黎明的黎。”
    “胡黎？”管家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上下仔細打量了胡黎一番，自言自語地說，“終於想通了嗎？也算是件好事。”
    胡黎睜大眼睛，不明所以。“啊？什麼意思？”
    “啊什麼，你可以叫我柳叔或者老柳。”
    “柳叔？”
    “嗯。”管家微笑著點點頭。
    胡黎這下子是徹底不明白了。
    獨自享用過豐盛的晚餐後，女傭領胡黎進了二樓一間大臥室。
    臥室貼著暗紫色的淺印花壁紙，棕色的實木大床上麵鋪著深藍色暗花的絲綢被褥。床尾擺著一組很藝術的小沙發，正對著掛壁的高清超薄電視。床的右邊是一排整體衣櫃，衣櫃邊有道小門，想必是浴室。而床的左邊擺著一組米色的休閑沙發，中間一個實木雕花圓幾，地下鋪著幾何花紋的波斯地毯。沙發後麵是一扇小門，從小門的透明玻璃往外看，是一個歐式的大陽台，種著不少綠色植物。
    女傭從衣櫃裏拿出幾件衣服，“那個，胡先生，家裏沒有合適你的衣服，你先換少爺的吧。”
    胡黎拎起一件襯衣，一頭黑線，貌似這少爺的衣服更不合適吧。
    在媲美小遊泳池的浴缸裏痛快地泡了半個小時，胡黎穿上極不合適的襯衣長褲，卷起袖子和褲腳，心裏覺得奇怪，既然都不合適，為什麼不給睡衣睡褲呢？
    回到了臥室，才發現女傭已經走了。
    胡黎心想，莫非安排我住在這裏？不知道嚴曉林現在怎麼樣，打個電話吧。
    這才想到下午放學隻顧跟蹤嚴曉林，把手機擱在公共電話亭了。
    躺在巨大的深藍色床上，胡黎抱頭哀歎，“三百萬啊！嚴曉林那個該死的王八蛋爸爸！居然跑路！禽獸啊！”
    越想越覺得自己的媽偉大，從爸爸外遇後，就一個人帶著自己獨立生活，還把自己照顧得這麼出色……隻是可憐的自己即將生死難料，告個別吧。
    於是拿起床頭的座機，撥通家裏的電話。
    無人接聽。
    估計在牌桌上，於是打手機。
    半天那頭才接起來，一股子火藥味，“哪個嘛？七筒！”
    “媽，是我！”
    “有屁快放！一萬！碰！碰！”
    “媽——”胡黎翻了個白眼。
    “要發嗲找別人去！哈哈哈哈，自摸！老娘今晚手氣真不錯呀。”
    “你慢慢玩吧。”
    胡黎掛了電話，再次悲歎出聲，想來想去，不知道會有怎樣的結局，最後昏昏睡去。
    顧徹回到別墅已經晚上十二點多了。
    車進別墅時他一眼就看到自己臥室裏亮著燈光，心裏有些疑惑。
    等到進了屋，管家還沒休息，看樣子在等他。
    “柳叔，有事？”
    “少爺，你才回來啊，那個胡黎應該已經睡了吧。”
    “胡黎？”顧徹回過頭看蘇起，蘇起先想了起來，笑著說，“少爺，你忘了，下午你救了一個人，還讓我把他帶回家呢，那個人就叫胡黎。”
    顧徹也想了起來，略微覺得有點難堪。
    “柳叔你這是？”
    “少爺，那孩子我看不錯，眼睛很幹淨。我安排了一下，少爺，會有驚喜哦！”
    顧徹哭笑不得，柳叔所暗示的驚喜該不是給那人下了藥吧。
    想到這裏，便上了樓。
    吊燈沒關，臥室裏被柔和的桔色燈光籠罩。
    顧徹走到床邊，開始體會到了柳叔所說的驚喜。
    胡黎個子不高，過長過大的衣服更加顯出他的纖細與精致，顧徹一想到他正穿著自己的衣服，小小的身體會沾上自己的味道，便感覺到了難以抑製的衝動。
    低頭去看他熟睡的容顏，泛著玉一樣光澤的白皙臉蛋，不同於一般男孩的細細的彎眉，又長又密的睫毛，小而挺的鼻子下麵是兩片誘人的粉紅唇瓣。
    算不上特別漂亮，隻是那安穩的鼻息平複了顧徹的心。
    洗漱完畢，顧徹打開電腦看了會兒資料，這才上床休息。
    胡黎睡得很沉，一點都沒有知覺。
    顧徹摸著胡黎的臉，柔嫩光滑，於是慢慢解開他的衣扣，唇從脖子開始往下吸吮。
    感覺到了癢，胡黎不安地扭動了幾下，隨即兩手被顧徹抓住按在身體兩側。
    胡黎一下子驚醒了，睜眼隻見一個男人趴在自己身上啃咬著自己的肚皮。
    “啊！”
    一聲尖叫，顧徹抬起了頭，見到了一雙驚恐的清澈眼眸。
    這個奇怪的世界有著種種奇怪的人，有人你一看見就想疼愛，有人你一看見就很厭煩，而胡黎，讓顧徹一看，就想虐待，就想看他流淚的樣子。
    胡黎嚇得大氣不敢出，麵前的英俊男人有著立體的五官，斯文中帶著點霸氣。飛揚的雙眉，深沉又淩厲的鳳眼，筆挺的鼻子，薄而性感的嘴唇。可能是剛洗過澡吧，身上有沐浴乳的清香，頭發上不時還滴落幾滴水珠，落到他臉上和自己身上。
    胡黎條件反射地抹去顧徹臉上的水，掠了掠他沾在臉上的幾縷頭發。
    顧徹把這示為邀請，微微一笑，便低下頭繼續。
    胡黎再次意識到自己被啃咬，再次大叫出聲，卻被顧徹用一隻大手掩住了嘴巴。
    對於沒有任何經驗的胡黎而言，這完全是一場巨大的痛苦的悲傷的災難。
    在他痛得放聲大哭的時候，他可以發誓，他看到了那個男人深藏在眼底的笑意。
    在他痛得幾乎昏過去的時候，胡黎心想，還好，不是個糟老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