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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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舒文頂著國寶級的眼圈,出現在艾澄的病房裏。艾澄已經醒了,但是因為體虛乏力,所以在床上賴著不肯下地。舒文好說歹說,才勸得他下來走一走,要不然躺得多了,骨頭要酸痛。
艾澄說那也好,我正好去外麵打壺熱水來,昨天夜裏口渴了,找了半天才發現暖壺裏沒水。舒文聽了,急忙打開櫃子拿出綠茶飲料,說這裏麵不就有嗎?我早買好了放進去的,昨晚忘了告訴你。
給他倒了一杯,艾澄三口兩口就喝了,顯見是渴極了。舒文心疼壞了,又給他倒了一杯,說:“夜裏渴了怎麼不叫我?我就在走廊裏。”
艾澄聽了,詫異的說:“你沒回家?”
舒文說:“沒,懶得回了,還得折騰,麻煩。”他看艾澄點頭,心中又打起了算盤,說:“小澄,我買張彈簧床來睡你病房裏成麼?外麵那凳子太硌了。”
艾澄說:“你沒事就回家吧,也別每天都來了,我自己能成。”
舒文急了,說:“怎麼能成!化療起來沒人照顧根本不成!”說完才想到,要是直接告訴艾澄自己進來是為了方便照顧他,他說不定直接拒絕自己讓自己回家睡,於是哭喪著臉說:“你就讓我進來睡吧!昨晚外麵人走來走去的,我被吵得都快失眠了。我那車送去修理了,回一趟家要兩個小時啊,太不方便了。”
艾澄也沒想那麼多,看舒文那深黑的眼圈,想果然是沒睡好,於是點頭答應讓他進來睡。舒文心中暗喜,果然立刻叫人拉了張彈簧床過來,支在艾澄的床旁邊。
下午的時候小琪又過來看望艾澄了,三個人一起談談說說,倒也和睦。艾澄看到小琪臉上有一片瘀青,關心的問他是怎麼碰的。小琪說是走路的時候太急了,沒探到前方有馬路牙,一下子磕上了。
艾澄說你眼睛不好就別那麼拚命了,這要是摔壞了怎麼辦?家裏有藥,自己抹些,不方便的話你拿來我幫你。
小琪笑著說這點小傷幾天就好,不用麻煩了。
等小琪走後,舒文問艾澄他的眼睛是怎麼搞的。當得知他是被壞人騙了丟了角膜的時候,舒文沉吟著說:“要是做手術的話,是不是還能重新看見?要不要我去幫他聯係一下醫院?”
能治好小琪的眼睛,也是艾澄一直以來的心願,聽到舒文願意幫忙,微笑著說:“如果這樣,那太好了。麻煩你了。”
舒文看到艾澄的笑,頓時覺得通體舒泰,也跟著傻傻的笑起來。從來都沒覺得,一個笑容也能讓他心情這樣好。
明天艾澄就要上管子做化療了,舒文有些期待,又有些擔心。夜裏在房間裏睡著,耳朵還像兔子一樣支著,聽著艾澄的動靜。他稍稍一翻身,舒文就起來看看是不是被子沒有蓋好,調一下房間裏的溫度,或者是不是醒了想要水喝。這一晚,比他在外麵睡的還不安穩。
第二天的上午九點,艾澄開始正式做化療。醫生給他插上了輸液管,藥物裝在一個黑色的袋子裏,高高的懸掛起來。
這些化療藥物的腐蝕性很強,不能滴到皮膚上,所以艾澄隻能一直躺在床上,不敢稍動。時間一長,躺的難受了,就坐起來靠一會兒。可能是藥物的關係,他的情緒一直十分低落,沉默著不說話。
舒文很心疼,又不敢總是說話惹得他心煩,所以大部分時間就是默默的陪著他,時不時的遞給他水喝。中午吃飯的時候,也是一勺一勺喂給他吃。艾澄的手不能動,隻能讓舒文喂,吃的全都是一點油膩都沒有的素菜,連蛋黃都不能有。
這樣一直輸液輸到了晚上,不僅艾澄累壞了,也把舒文累個半死。視線絲毫不敢稍離,生怕艾澄一動液體流出來腐蝕了他的皮膚。艾澄的任何反應,都要注意,怕他憋著不說,總是胡亂猜測他想幹什麼,感覺如何。
艾澄躺了一天,也難受得要命,更可怕的是藥物的副作用開始發作,渾身的骨頭都在叫囂著疼痛,胃部一陣一陣的惡心,隻想幹嘔,聞到什麼異常的味道都覺得惡心。他是很想起來走動走動,可是現在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這些症狀折磨著他的神經,讓他隻想繼續躺著休息,什麼都不想做。
舒文端來溫水幫他擦拭全身,發現他汗出的厲害,又怕他凍著,擦一點就幫他蓋上一點。化療藥物會更加降低自身的免疫力,所以要時刻注意不能感冒,以免引起感染。造成嚴重的後果。
夜間的艾澄由於身體虛弱,盜汗的厲害。舒文時不時的起來,幫他擦汗,等身上實在太潮了,就幫他換一件睡衣。
第二天也是一樣,不同的是藥物的副作用更加強烈,艾澄甚至開始嘔吐,心慌胸悶。舒文看他實在難受得厲害,也一點辦法都沒有,幹脆將他抱在懷裏,用手輕柔的幫他撫摸按摩全身。這沒辦法下的辦法,倒真讓艾澄感覺好多了,揉著揉著竟然放鬆的睡著了。舒文雖然累,也絲毫不敢合眼,就怕艾澄再有什麼不良反應的時候自己不知道。
第三天的時候艾澄開始發起低燒。舒文嚇壞了,因為一旦高燒,極有可能引起肺炎,那對病人來說就是致命的!多花錢還是小事,挺不住的話身體就全垮了。聽了醫生的叮囑,舒文不再給艾澄頻繁的擦身子擦汗,還給他加了好幾件衣服保暖。人一發燒就會覺得冷,尤其是抵抗力低的人。所以雖然穿了那麼多件,可是艾澄還是在被窩裏瑟瑟發抖。舒文於是幹脆自己鑽進被窩裏抱住他給他保暖,這讓艾澄覺得很舒服,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艾澄連著三天都沒能下地走走,虛弱的連說話都費力氣。輸入的藥物實在太多,讓他輸液那隻手腫起了好大的包。艾澄試圖動一動自己的手指,發現已經脹的厲害,很難再用上勁。
舒文忙碌了那麼多天,心情也是十分不好。醫生告訴他最好找到艾澄的親人,那樣病愈的機會更高,排異小的話危險就小。有的人即使做完手術也因為自身強大的排異反應而最終命喪黃泉,所以骨髓用自己親人的最好。
這個打擊加上看到艾澄那虛弱的模樣,還有體力上的超負荷,使得舒文的心情跌到了低穀。他一分鍾都不能離開艾澄身邊,根本沒辦法去找他的親人,於是隻能托自己的助理去艾澄的原籍找。
艾澄的母親早逝,父親根本不知道是誰,助理從艾澄出生的醫院開始尋找,進展十分緩慢。
舒文十分懊惱,這和大海撈針有什麼區別?他和艾澄商量,幹脆去電視報紙網絡等媒體做個尋人啟事,尋找生父救命。
艾澄一聽就強烈反對,說是寧可病死也不做那事。那男人拋棄了他們母子這麼多年,就算是生父,也不能這麼沒骨氣去求他獻骨髓。
舒文一聽這話氣得半死,他高聲吼著是麵子重要還是命重要啊!我這麼為你費心,你就不能聽我一句?非要自己拿自己的命糟蹋嗎?
艾澄絲毫不示弱,說我又沒求你費心,你要是不願意現在就滾,我正好看你煩。
舒文隻氣得渾身發抖,自己這麼不眠不休的照顧他,他居然一點情都不領,不僅固執的不讓自己去登尋人啟事,還說看著自己煩。他一氣之下,冷冷的說那你自己治病吧,我不奉陪了!我哪有這個義務給你做牛做馬?說完摔了門就出去了。
舒文開著奔馳在馬路上狂奔一氣,然後找了個公園進去,想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冷靜一下。
但是他發現他根本冷靜不下來,滿腦子就是艾澄現在怎麼樣了,自己走了沒人照顧,護士又不可能時刻盯著他,萬一他要水喝沒人給他倒怎麼辦?萬一又難受了身邊連陪著的人都沒有,自己還是趕快回去照顧比較好。可是一想到他說的那句“你要是不願意現在就滾,我正好看你煩”,又十分惱怒,想著他怎麼和自己說這樣的話?自己等一會兒再回去,讓他著急一下,這樣就不再用話氣自己了。
可是還沒等到他想清楚到底是現在回去還是等會兒再回去,醫生已經打電話來了,告訴他艾澄發起了高燒,被送到急救室急救了,讓他趕快回去。
舒文急忙又往回趕,直想抽自己的嘴巴。艾澄是病人,又在做化療,本來就難受的厲害,藥勁一上來,難免說話蠻不講理。醫生都告訴自己了病人的心情一定不好,家屬的心情也不可能好,要家屬多擔待病人。可是自己還這麼混蛋的衝他發火,害得他被送去急救!
艾澄被推出來的時候還戴著氧氣罩,臉色蒼白的一絲血色都沒有。舒文眼淚汪汪的坐在他旁邊,後悔的直想一頭撞死。想著艾澄受了這麼多苦,自己還不諒解他,在他難受心情不好的時候還氣他。越想越傷心,看著艾澄腫脹的手和插在鼻中的吸氧管,更是悲從中來。
艾澄醒了,就看見舒文坐旁邊啪嗒啪嗒的掉眼淚,眼睛紅腫的像桃子一樣。艾澄也傷心,這麼多日子舒文的所作所為他全看在眼裏,感激在心。舒文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好,自己還要用話刺他。這麼想著,眼圈也紅了,低聲說:“別哭了。”
舒文更是忍不住了,一下子趴在艾澄床邊,嗚嗚的一邊哭一邊說:“我錯了!我錯了!讓我留下來吧,我那是氣話,真的!你不願意找你的生父,咱們就不找,你想怎樣就怎樣,隻要別趕我走!”
艾澄說:“我也是氣話,誰讓你當真了。”
舒文使勁敲著自己的頭,說:“你不知道我是個王八蛋嗎?好賴不分!以後就算你拿著掃把趕我,我都不走!死也要賴這裏!”
艾澄笑,說:“掃把怎麼趕你?它是你的狗啊。”
舒文聽了,噗嗤一聲笑了,然後拉著艾澄無力的手,說:“現在感覺怎麼樣?好些了沒?”
艾澄虛弱的點頭,說:“好些,就還是惡心。剛說到掃把,它現在怎麼樣了?”
舒文說:“沒人照顧,我送到寵物托管所去了。等你病好了,回家就能看到它了。”
艾澄神色一僵,說:“我想回自己家,你能幫我帶它過來嗎?”
舒文剛要答應,忽然想起醫生說他不能接觸任何動物,太容易感染上病菌,連帶細毛的東西都不能碰,於是說:“那得等你完全病好才可以,做完手術後一年,我就帶它過去。”
艾澄神色一黯,低聲說:“那還得好久。”
舒文看著艾澄的神情,就差沒當著他的麵抽自己嘴巴了,他原來在樓下等著要見掃把的那次,自己無情的回絕了他,現在再想見,對他來說是那麼困難。如果病治不好,那天說不好就是最後一次能見掃把的機會,都被自己殘忍的剝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