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默看著男人單薄的不斷顫抖的身軀，心中滿是疼惜，走上前從後環住男人的腰際，頭枕在男人的肩窩處。
    男人身子一僵，雙手正準備拉開樊默的雙臂時，隻聽樊默嗓音極粗的說道：“瑉碩，就一會，就這樣一會。”
    男人本已握上樊默手腕的雙手放了下來。樊默閉著眼，深深聞著男人脖頸處屬於他特有的氣息。此時樊默才真正感受到，許瑉碩是真的活了過來。這幾日並不是在做夢。雖然瑉碩忘記了他，但是此時他沒有推開自己，那麼瑉碩再重新愛上他也是遲早的事。
    像是知曉樊默的想法一般，男人開口道：“樊先生，我並不是你的情人。你不要把對他的情感放在我身上。”淡薄的聲音，說著無情的話。語畢，男人掙開了樊默的懷抱。轉過身，冷漠的看著一臉受傷還有不可思議表情的樊默，“我累了。”
    樊默壓下心中的苦澀，揚起溫柔如春風的笑容，“那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給你準備點吃的。”說著，轉身欲走。
    “樊先生。”男人的開口，使得樊默停下動作。男人越過樊默，站在樊默麵前，平靜說道：“你知道我的意思。我沒有失去自理能力，我想我自己一個人生活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樊默見男人把話挑明，反而也冷靜下來。抬起頭，看著神情淡漠的男人，“瑉碩，雖然你現在照顧自己沒有問題，但是你要靠什麼來養活自己呢。”見男人眉頭緊蹙，樊默續說道，“瑉碩，即使你不記得我們之間的事，但是我們還是朋友啊。”樊默向著男人靠近了一步。
    男人皺著眉，後退了一步，嘴角緊抿，看著樊默，似是在考量著什麼。
    樊默趁熱打鐵道：“瑉碩，我不會再做那些讓你困擾的動作，也不會再說那些你不喜的話。我是真心關心你的。我們，是朋友啊。”
    男人緊緊盯著樊默。樊默也一臉誠懇的與男人對視。
    良久，男人輕起唇，“你讓我想一想。”說著，走到玄關處，“今天你就先回去吧。”一副請君離開的模樣。
    樊默不惱也不再試圖留下來，隻是對男人囑咐道：“飯一定要吃。我會讓之前在這裏幫傭的阿姨回來的。”
    男人沉默不語，隻是維持著請樊默離開的姿態。
    樊默在玄關處換穿上鞋，推開門時，轉頭說：“再見，瑉碩。”
    男人複看了眼樊默，轉身向房內走去。樊默看著男人的背影，直到房門碰的一聲被帶上，臉上的溫柔笑容才逐漸變成苦笑。又看了眼緊閉的房門，樊默閃身出了去。
    男人站在窗前，看著樓底下的一個小黑影晃動到銀色的小團處，隨後銀色小團便動了起來，消失在小道之間。男人頭抵在落地窗上，修長的手指放在側臉旁的玻璃上無意識的滑動著。待男人反應過來，才發現他竟是在寫默字。默，默，這個筆畫不算少的字，他竟也寫了十幾遍。男人臉色一變，猛然放下臂膀，轉身倒在不遠處的大床上。
    一個翻身，男人的頭顱埋在柔軟的枕頭中。一股清香好聞但是陌生的味道撲鼻而來。男人從枕頭中抬起頭，推開枕頭，翻身仰躺在床上。
    滴答滴答。床頭櫃上的鬧鍾正在走動著。床頭處牆壁上的自己正在淺笑著。這裏沒有任何變化，可是卻又有著最大的變化。
    “瑉碩。。。”男人側身，蜷縮成一團，猶如沒有安全感的孩童一般，雙腿蜷起，雙手環住。長密濃黑的睫毛顫了顫，一滴淚珠滴落在淺灰色的床單上暈染開來。
    “朔樺。”
    一團迷霧中，聽到熟悉的聲音，猛然回頭去尋。找了無數個地方，終於找到了那個淺笑著的人兒，啞著嗓子喚了聲，“瑉。。。哥。。。”
    人兒笑著點點頭，後又帶著些許憂愁的說道：“朔樺，我就要去了。這是早已注定了的，所以不要去怨誰，好嗎。在病房裏躺了兩年，我雖然不能說話也不能動，但是你與樊默是怎麼對我好的，我都知道。已經夠了。可是，朔樺。。。”人兒的聲音有些哽住，停了片刻，才又開口，“朔樺，你不該是同我一起去的。你還有很多事沒有做，所以。。。”人兒右臂一抬，“就此別過吧，朔樺。”
    男人猛地睜開眼睛，坐起身，大口的喘著氣。雙手撫上臉，一手的冰冷，不知是淚還是汗。天際已經暗下，房間裏有盞淡淡的照明燈亮著。男人抬頭看向牆壁上淺笑的人兒，“瑉碩。。。哥。。。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為什麼不讓我隨你一塊去了。”說話間，已是淚如雨下。
    咚咚咚。房門被輕輕的叩響。
    男人靠在落地窗處，看著窗外的萬家燈火，沒有答應。門外人見房內沒有反應，也沒有了響動。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從房內走了出來。漆黑的房間裏，隻有廚房那亮著燈。男人本欲往廚房去的腳步停了停，後又抬步繼續走去。
    剛到廚房門口，便聽到灶台上天然氣燃燒的聲音，還有噗嗤噗嗤的瓦吊聲。男人向裏走去，看到坐在小案邊正打著瞌睡的婦人。男人的眼眶頓時紅了一圈，“紅姨。”
    打瞌睡的婦人恍然似是聽到了熟悉的喚聲，睜開眼睛，眨了眨，看到了站在不遠處正極力不讓眼中的淚落下來的男人，“瑉碩。。。”話未完淚先流。
    男人看著婦人站起身，急忙上前，扶住婦人伸出的雙臂，“紅姨。”又喚了一聲。
    被喚為紅姨的婦人答應了一聲。
    男人看了看婦人，低下頭，抱著婦人哭了起來。
    婦人抱著比她高許多卻哭得和孩子一樣的男人，輕拍著男人的背，“哎，紅姨在。”
    緩慢的拍撫，使得激動的男人漸漸安靜了下來。拉開些許距離，男人打量著婦人，“你瘦了。”
    “也老了。”婦人眼角還濕著，卻是笑著接口道，“這兩年時間，可把紅姨擔心死了。”婦人仔細端詳著男人的麵容，“可憐的孩子，看看都瘦成什麼樣了。”
    男人笑了笑，轉過頭嗅著灶台上的瓦吊裏的香味，“是什麼啊，好香。”
    “是鴿子湯。”婦人放開拉著男人的手，走到灶台邊，打開蓋子，熱氣還有香味爭相恐後的出了來。“以前你和朔樺都爭著喝紅姨的鴿子湯呢。”正握著湯勺看湯水的婦人手上動作一滯。
    男人心疼的又叫了聲，“紅姨。”
    “可是。。。”婦人吸了吸鼻子，“終於等到瑉碩你醒了過來，而朔樺他卻。。。”說到這，婦人放下湯勺，捂著嘴哭了起來。
    男人看著眼前已經佝僂了的婦人，心中淌過熱流，原來他還是有人關心掛記的。上前環住婦人瘦小的肩背，“紅姨，我們兄弟讓你流了不少的淚，真是罪過。”
    婦人握住男人的手臂，拍了拍，“傻孩子，你們都是我從小帶大的孩子，做母親的當然會為孩子事事擔心啦。你們兩個，從小就。。。”話音消失在抽泣中。
    男人把婦人摟得更緊，“紅姨，不要哭了。瑉碩不會想看到你這樣的。”
    婦人怔住，半響才開口道：“你剛剛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