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夜語  第二十三章 布陣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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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興許是真的要盡了,藍硯正無聊地伸手撫弄著石桌上的古琴,錚錚的琴音低沉的讓人心裏發悶。藍硯官司工部尚書,原本隻是布衣出生,生父是村裏的教書先生,母親則是個家道中落落難至此的千金小姐。即便是真有才學想要年紀輕輕便官列六部長官卻是不可能的。
    卻也是天意造化,十年前的一項同夫人伉儷情深的將軍府大公子由於痛失愛妻被宋老將軍敢出府門到潞州散心,卻不想半途遭遇山洪幸好被上山采藥的藍硯的母親所救,更沒想到的是這一救便還救出了感情。
    宋大公子見著此女雖然身在山野卻也始終是出身富貴,識字有德,眉宇間的氣質又和亡妻有幾分相似,當下便動了納妾的念頭。正好那時藍母已然守了好些年的寡,原就見著宋大公子氣質非凡心生好感,加之丈夫本也是死於一場山洪,因此心下更加認定了此人便是上天給自己送來的第二次緣分,也就沒了許多顧慮。
    而宋府上下見著大少爺自是遇著了此女心情變開朗了許多,加之此女又是大少爺的救命恩人,便也就沒有對其身份多做看法。而後藍母正是嫁入宋家半年,藍母便再未宋家添了名孫子,惹得宋家上下更加歡喜。連帶著跟著母親改嫁的藍硯也受了禮遇。加之藍硯自幼熟讀詩書,尚不滿二十便已然中了榜眼,真真替長年武技超群卻文采略輸一籌的宋家長了臉。於是宋老將軍一個高興,幹脆破了例認了沒有隨宋姓的藍硯做幹孫,在朝廷裏也是每每提攜,重視的緊。
    當然若說藍硯真正受到重用還得說到三年前的流淵朝曆年在立春時節舉辦的國宴。當年的藍硯剛被調任回京,尚且官司禮部侍郎。由於常年在朝外任職因此藍硯也是第一次受邀參加國宴,因此沒把準時間早了半個多時辰進宮。卻在月華殿外遇見了一身淺紫長衫的夏雲鳳頓時驚為天人,看的臉紅心跳徹底呆了。
    照理說藍硯台好歹也是個榜眼郎,上了金鑾寶殿過了殿試的人,著當今皇帝的容貌卻也是該認得的,但不巧的確是藍硯那次殿試恰逢遇上夏雲鳳染病,日子推了又推最後實在沒法子了便隻得由夏雲鳳欽點了兩位當朝老臣代考。而後又正好在當時澤州司鹽的官位出了個缺,藍硯便殿試過後的十天後便直接出京赴任去了,以致後來夏雲鳳設宴也沒去成。因此藍硯卻是從未見過皇帝真顏的。
    可當時藍硯雖不認得夏雲鳳,夏雲鳳卻是一早便對這位膽敢在金殿之上說出“減賦稅,善水利,誅外戚,廢諸侯,則百姓興,而天下可得矣!”的豪言壯語榜眼郎早有耳聞。
    因此便淡笑著打了個招呼,示意管事的放行。
    可誰知這一笑卻讓麵前才高八鬥的榜眼郎看癡了,於是淡淡開口道:“藍大人!”
    “兄,兄台!?”藍硯顯然被嚇的不輕。
    “減賦稅,善水利,誅外戚,廢諸侯!卻是不知藍大人現下心境又是如何!”
    “從不曾變!”以為對方又要如同祖父宋老將軍一般開始對自己長篇大論同自己大講為官之道,藍硯答的堅決。想是當年他年少輕狂卻是不該在這金殿之上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但如今他雖經磨礪當年的心境卻是從來不曾改變。
    卻奇怪地從對方口中傳出一陣朗笑,但卻也隻是淡淡地道了好字便匆匆離去。
    知道半個時辰後,藍硯卻是才嚇的雙腿直抖,合著他剛才是在和當今聖上稱兄道弟來著,還險些被龍顏惑了心神,越想越覺得後怕藍硯幾乎是等著皇帝一離席便腳底抹油似地遁地而逃。
    可第二日天尚未涼透,宋家將軍府一家老小便被一道聖旨給從夢裏拽了出來,知道藍硯三聲萬歲喊的謝恩完畢,宋老將軍感動的涕淚橫流,他宋家好歹也終於有人位列文官正三品了啊!藍硯也始終沒弄明白自己怎麼就由一個尚未真正上任,甚至連一次早朝都還未參加的禮部侍郎成了工部尚書呢?
    由於三年前江南水災衝毀了堤壩損失慘重,朝廷便緊急夏撥了大批銀重築建堤壩,眼看著江南雨季又要到了,因此特地派了主管此次工程又曾在江南地區任過職務的藍硯巡查整個江南重修後的堤壩狀況。前些日子本在江南上次受災最為嚴重的德縣巡查的藍硯突然接到容王密令,讓他改變之前的行程直接取道最近的顧縣官道趕到江南三大州之一的澤州。
    藍硯望著窗外的景色,不可否認澤州卻是江南乃至整個流淵最為富庶的地方,僅是區區一個州的太守府便比宋家的將軍府更為氣派。藍硯自從得了容王密令到達澤州之後,便接了皇帝也在澤州的消息,本想著皇帝此次定是為了澤州太守貪墨軍餉的案子,還在澤州任職時便看不慣這個太守的藍硯正滿心歡喜的準備大幹一場但卻不知為何卻從夏雲鳳那裏得了個呆在澤州太守府按兵不動的消息。
    雖然心生不滿又覺得聖上意難測,藍硯藍大人隻得悶在澤州太守府。突然一道寒光閃過,一把匕首幾乎貼著藍硯的鼻子飛了過去,藍大人幾乎是給嚇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雖是流淵第一虎將的宋老將軍的幹孫,養父也是皇帝禦封的破軍將軍,可這並不代表藍硯也是個中好手啊!
    藍硯從小便至善讀書治學,別說是舞刀弄槍就是連把菜刀都沒摸過,地地道道的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一枚,可自是接了這趟江南之行的差事也不知是為了什麼皇上也好,容王也罷似乎比起聖旨書信更樂於使用這種方式給他傳信。
    見著房裏沒有別人,藍硯這才拍拍屁股爬了起來,顫顫微微地伸手將那枚釘在書架上的匕首給把了下來,匕首上夾著的紙條隻寫了一句話,“三日後,澤州小柳港!”
    藍硯又確認了幾次紙條上的話,隨即將紙團揉成小團直接扔進了房門前的一池養著紅鯉的水中。卻是忍不住的心中雀躍,心道這萬歲爺終於是下決心要辦這個澤州太守了。
    池水裏的錦鯉翻出水麵,濺起的水花在日光下閃動著綺麗的光芒,夏瞳身上蓋著薄毯靠坐在池中央的涼亭中,身邊一前一後地站著侍衛林楓和丫鬟雲雀。蘇簾心不在焉地彈著古琴,花卿醉依舊不再於是蘇簾就覺得日子比以往過的慢了許多,無論幹什麼都是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
    夏瞳微微眯了雙眼,由於尚且還病著語氣顯得有些虛弱,“蘇二公子,這撫琴之人若是無心那便是可憐了這把尚好的古琴啊!”
    “誒!?”
    蘇簾一時間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卻見著終於正是獲得解禁的寶貝三弟隔著池水朝這邊猛地揮著手臂,朝著這邊嚷嚷,“二哥!花樓主來了!”
    蘇簾微微一怔,卻是努力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卻在下一秒驚的從桌前站了起來。原本還在熱切地同亭中的夏瞳打招呼的蘇緬突然身子騰了空,還沒放映過來是什麼事的時候身子又穩穩地落了地。
    花卿醉放開了蘇緬的腰,笑眯眯第將頭湊到一臉不善的蘇簾麵前,“簾兒寶貝莫氣,我這也是有些時日沒見了,有些激動罷了!”
    蘇緬拍了拍自己的撲通通亂跳的小心,心道您老激動也就算了,要隔著池水飛過去也就算了,幹嗎還要拉上他,他可是既不會水又不懂的功夫呀!
    夏瞳淡淡朝著二人望了一眼,隨即對著身邊雲雀吩咐道:“雲雀,有些餓了,去拿點點心來吧!”
    雲雀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將亭子裏站著的人挨個掃了個遍,心知他家爺這又是要說些什麼重要的事情借口支自己離開,雲雀倒也乖巧領了命便乖乖地退了出去,領走時還不忘對著夏瞳擠眉弄眼,“雲雀一定會去最遠的廚房拿點心!爺你們慢慢聊!”
    夏瞳淡淡地笑了笑,卻是沒說什麼。
    見著雲雀跑開,夏瞳才又開口喚了句,“菱角!”
    一道人影也不知從那裏一晃,便出現在了眾人麵前,蘇緬愣愣隨即開口,“又是一件絲銀軟甲!”
    花卿醉不禁哈哈大笑起來,良久別再肚子裏的話卻終於給說了出來,“小緬兒真是太有才了!”
    似乎依然對著這位蘇家三少爺特殊的叫人方式已然習以為常,在場除了笑的花枝亂顫的花卿醉便也就隻有菱角一臉茫然,不知所雲。
    “爺!”莫名其妙的菱角值得望著夏瞳求助。
    夏瞳微微睜了雙眼,深黑眸子中的水霧突然濃了起來,叫人看不出情緒,“三日後藍硯便會徹查澤州太守貪墨軍餉的事兒,菱角從今日起就跟在藍硯身邊護他周全吧!”為了區區一個澤州太守便犧牲一個工部尚書夏瞳自然是不會做這樣虧本的買賣。
    “爺,我們手裏的證據尚且不足……”一旁的林楓搶在菱角領命之前開口。
    花卿醉淡淡一笑,徑自攬過身邊的蘇簾卻在臉上挨了一記,雖是吃痛但卻愣沒鬆手,“林侍衛難道還擔心那位藍大人的本事!?那可是你家爺看上的人物呢!”蘇簾微微側頭卻是覺得此刻花卿醉的花中還隱藏了不少東西。
    “爺!”林楓還是一臉擔憂的樣子。
    “林楓!怕是有人不想讓我在等下去了!”夏瞳淡淡開口,話還尚未說完卻輕咳了起來,蒼白的臉上頓時泛起不正常的紅暈,蘇緬看的卻是覺得心裏揪的慌,心道這人怎麼老是病蔫蔫的那裏像是個威嚴的皇帝,動作卻是快於大腦,搶在林楓前頭替夏瞳順氣有伸手替夏瞳倒了杯清茶。
    待茶送到夏瞳嘴邊卻又忽然覺得不妥,尷尬地舉著杯子不知如何是好時,夏瞳帶著微涼的手掌覆上蘇緬端著茶盞的手,將茶水送到嘴邊,隨即又輕聲咳了幾聲順了口氣道:“有勞三公子了!”
    登時,蘇緬覺得自己的臉肯定燒起來了,結結巴巴地道了句,“不客氣!”便又趕忙退身到一邊,由於動作太快導致手裏的茶水濺濕了茶水。
    花卿醉見狀笑的更加厲害,也不知是附在蘇簾耳邊說了句什麼便惹得蘇家二少爺從臉紅到了脖子,隨即又毫不留情地賞了對方狠狠一掌。
    “蘇簾!”夏瞳不濃不淡的話語再次響起,卻是難得地喚了蘇簾的本名,讓蘇簾頓時收斂了神情。“那滄浪留的也夠久了,現下也是時候做個了結了!”
    蘇簾怔了怔,夏瞳口裏說的了結便是悉數誅盡,讓那個滄浪徹底從世界上消失。這個滄浪上下少說也得有個六七百人,看來隻因夏瞳今日一句淡淡的“了結”便又要在這江湖之上惹起軒然大波了。
    一旁的蘇緬卻也聽的心驚肉跳,但一時卻忘不了那塊價值連城的巨大皓石,“二哥,那塊皓石……”
    原就在為這次任務之後的善後發愁,卻不想自家的寶貝弟弟不端插上這麼一句,頓時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花卿醉卻是難得沒有發笑,一雙鳳目正對上夏瞳已然褪去了江南煙霧的夜色眸子,卻發現確實黑的讓人心寒心驚,隨即又神色複雜地將目光移開。卻見著蘇緬一雙緋紅的雙眸正盯著自己,暗自心驚,這孩子該不會是知道什麼了吧。
    事實上蘇緬此刻卻是什麼都還不知道,那卻隱隱的覺得心中難安,總覺得夏瞳和花卿醉向他們隱瞞了什麼事,但卻沒有證據。接著又想起了段福當日的哪句話,“怕是有內鬼!”其實事後蘇緬讓二哥幫著查探,但卻是沒有在蘇家暗部的任何人身上發現異常。可越是如此,蘇緬便越是覺得心神難安。
    在看了方才夏瞳方才那冷的讓人心驚的雙眼,加之夏瞳又對德王可能在密謀造反意事隻字不提,使得蘇緬更加確認了心中所想,登時心如亂麻卻又難於理出頭緒,幹脆苦惱地盯著池水裏的錦鯉發起了呆。
    夏瞳接著又對著幾個人吩咐了幾句,隨即叫了林楓送他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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