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夜語  第二十二章 江南刺史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9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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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往澤州的官道上,大批的官兵正在趕路,揚起的塵土遮蔽了天日,隊伍的最後是一頂紅黑相間的八抬轎子,突然轎簾被掀開了,裏頭傳出一道聲音問道:“離澤州還有多遠!?”
    轎邊上的軍士聽了便恭敬的回話,“老爺,到烏村了,再有個半天便能到達澤州了!”
    轎裏人沉吟片刻,良久便又開口吩咐,“今日就在這裏住下吧!三日後行啟程!”
    轎邊的軍士領了命便加緊馬腹趕往隊伍的最前方通知紮營的事。紅黑相間的轎邊便隻剩下了一名騎著棗紅駿馬的黑衣勁裝男子,見著那名軍士跑遠便翻身下馬,動作間透著矯健精幹但卻用鬥笠著了大半麵容叫人看不真切,卻又礙於氣勢而叫人心生畏懼。
    “唐大人!今日那名姓藍的禦賜欽差怕是也是正好趕到澤州吧!”
    “怎麼你家主子不放心嗎!?”轎子裏坐著的人正是管理整個江南地區的江南刺史,當今皇上的親舅舅唐笑德,唐家人和易家人一項水火不容隻是無奈此次事關重大兩家又是難得利益一致,這才選擇合作。但明麵上卻是合作暗地裏卻是誰也不信任誰,而這個正在以傲慢口氣質問唐刺史的黑衣男子就是幾天前突然被德王派來的,麵子上說是便於聯絡實際上卻是為了監視。
    對於這個被德王派來監視自己一舉一動的人,唐笑德自是不會有什麼好臉色的。
    若不是當年那個庶出的唐笑瑞無端生出些是非,這流淵早就是他唐家的囊中之物了,而他也不會因為當年棋差一招而落得個被貶官出京的下場。當年他可是戶部尚書,掌管整個國家財政,就連是當時易左丞相還要禮讓他幾分。更何況還是這個乳臭未幹又是易家所出的毛頭小子德王。
    “噢!?唐大人希望屬下就這般向王爺回複!?”
    可無奈再過風光卻也是陳年舊事,他唐家此刻卻是不得不一仗這位少年封王的王爺才能成事,正所謂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於是唐笑德連忙賠笑,方才的傲慢已然藏起大半,“前些日子那人來了,你不是也見著了!他可是你們王爺人啊!”
    “哼!唐大人!屬下隻是想要提醒大人一句,人心怕是這世上最易變的東西了!即便是那人也不例外!”
    唐笑德微微皺眉,“那依你的意思是我們還應早做準備兩手準備!?”
    “屬下隻是諫言,至於如何做那還得看大人的意思,屬下隻管向王爺回報!”黑衣人放下了轎簾,再次翻身上馬。
    夜裏,唐笑德翻來覆去難以入眠,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白天德王手下人的那一席話,眼角老是跳個不停。
    唐笑德幹脆翻身起來,可連鞋尚未穿好便被突然出現的人影嚇了一跳,死死你捂住了嘴這才沒有大叫出聲。
    “是你!?”
    “唐大人,事已辦妥!還望唐大人切勿急功近利壞了王爺的大計才是啊!”
    唐笑德心裏直打鼓,這下倒好了這事兒看來倒是自己橫豎不是人了。一邊讓他早做兩手準備,一邊又讓他按原計劃進行。可偏偏這兩人又都是那德王的心腹,橫豎得罪了誰都不是。
    可唐笑德畢竟也是混跡官場多年的老手,早就被磨得八麵玲瓏,“卻是應當如此不錯!隻是……”
    見著對方微微轉頭,收緊了雙瞳,唐笑的這才又再次開口道:“隻是今日有人讓與本官道著世間畢竟人心最為難測,讓本官微微有些憂心啊!”
    既然是德王內部的爭權奪利,他一個唐家人也沒必要跟著瞎摻合免得跟著濕了鞋子。
    對方聞言卻是愣了半晌,隨即居然朗聲笑了起來,“我家王爺果然是好眼光啊!唐大人當真是有顆七竅玲瓏心啊!”籠罩在黑夜裏的人影忽地裝過身來,一雙淩厲的眸子正是死死盯住了唐笑德,嚇得唐笑德一個激靈,“這人心卻是玄妙啊!唐大人,當今皇帝的親舅舅說的卻是在理!”
    “親舅舅和唐”字被刻意突出的語氣,唐笑德突然發現這雙眼睛卻是真正的能夠殺人的眼睛。
    “是……是啊!”唐笑德幹笑著回應。
    “大人明白便好!王爺眼裏從來都揉不得沙子!還望大人好好完成所應之事免得惹來殺身之禍才是!”
    半晌見著唐笑德沒有應答,來人淡淡道了句,“告辭!”身影便又同鬼魅一般消失與黑夜之中。
    唐笑德幾乎是發泄似地將手邊的一支水壺給砸在了地上,好個不可一世的德王心腹!和那個僥幸封王的德王小兒一樣傲慢!
    等到他唐家掌握了天下,他自然有的是辦法叫他們好好嚐嚐恥辱滋味。在唐笑德眼中一個上不滿二十的黃口小兒德王更本不足為據,即便是真的是在戰場上驍勇善戰便也頂多能算是有些蠻勇之氣罷了。而那個病念念的皇帝侄兒更是不足畏懼,更何況皇帝繼位十多年來甚至連半個妃嬪都不曾臨行,光是個子嗣問題他唐家人便足夠能將其名正言順地從帝位上拉下來。
    可正如夏雲鳳十年前對著擔憂唐家勢力反撲的皇太後宋韻說的一般,唐家現下尚有朕那精明的外公撐著,但人終歸是要老的,朕的那外公也不例外,再過個十年便該又八十了罷!而朕的那個舅舅,卻是看似精明實則不足為據!
    唐笑德卻是在官場打平多年,可卻也正是如夏雲鳳所言一般那精明隻是表象罷了,加之唐家的二兒子卻是個已過而立之年卻仍花天酒地,流連聲色的紈絝子弟,唐家此刻早已是外表光鮮內裏腐朽。
    不然聰明如斯的德王夏雲啟又怎會答應和唐家結盟。
    夜晚的蘇家熱鬧非凡,蘇大公子尚未回府但卻來了一幫生意上的朋友,於是夜晚的宴席便一直持續到了午夜,蘇家二公子忙的腳底生風,畢竟都是蘇家生意上的老朋友了,大家都講究一個和氣生財的道理。
    已然是不知到底是幾杯酒下肚了,花卿醉見著自己的寶貝簾兒腳都站不穩了,便自作主張地叫了尚在禁足之中的蘇家三少爺蘇緬出來救駕,結果蘇緬不負眾望對著一幫生意場上的老手一笑傾城,二笑傾國,連半滴酒沒沾愣是憑著一張嘴讓一桌子的生意老手丟盔棄甲。
    花卿醉吩咐了丫頭送喝醉了的蘇簾回房,又盡職盡責地將蘇緬親自送回了房中,惹得蘇家小少爺氣鼓鼓地將,“過河拆橋,見色忘義”之類的詞給挨著個數著罵了過去。
    宴席這才算是徹底散了,花卿醉避開了山莊裏的丫頭仆役,接著夜色摸進夏瞳所住的獨立小院中,剛一推了房門便愜意地歎了口氣,道:“果然還是夏公子這裏清靜啊!”
    夏瞳淡淡掃了眼眼前這個尚帶著酒氣的人影,隨即淡淡道:“花樓主居然也喜歡清靜!?”
    絲毫不在意夏瞳語氣裏的挖苦,花卿醉難得收斂了平日裏的痞氣,一臉認真地望著夏瞳道:“你真的要那樣做!”
    見著夏瞳沒有應答,花卿醉淡淡地歎了口氣,卻是極盡苦澀,“你這究竟是為了什麼,與你來講其實沒必要的啊!”花卿醉清楚地知道依著夏瞳的性格怕是從未將這流淵帝位放在眼裏才是。可如卻又不知為了什麼竟為這流淵江山做到這個地步。
    “你問我為什麼!?”夏瞳淡淡地笑了笑,眼裏的水霧卻是悉數退了幹淨,“母親可是為了這天下不惜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可以犧牲呢!你說我又有什麼理由不好好護住著夏氏江山呢!?”
    花卿醉微微怔了怔,卻是突然不知失去了言語,半晌才涼涼對著夏瞳開口道:“倒時記得通知我吧!切莫真的輕賤了這條性命!”
    夏瞳淡漠著神情,嘴角卻是緩緩勾起弧度,“花樓主放心,夏某這條命至少現在還是用些用處的,自然輕賤不得!”
    花卿醉負手離開,卻是留下一縷細不可聞的歎息。
    接下來的些許日子蘇家的龠疊山莊安靜的有些嚇人,蘇三公子蘇緬自是那晚過後便被蘇二公子給更加徹底地禁足了,即便是前些天已然好利索了可蘇二公子還是一反常態地扛住了蘇三公子的軟磨硬泡愣是沒有鬆口。
    蘇家大公子也是剛剛回到府上,卻又聽聞夏公子又病了因此每日都呆在夏瞳房外誠惶誠恐地守著,應此也就無暇去顧及那個每天都伸長了脖子盼著他去看看自己順便替自己向二哥說個情的蘇家三少爺。
    原本整天遊手好閑最大樂趣便是和蘇家二公子糾纏不清的花卿醉卻不知怎地突然變得忙碌了起來,也不知是不是降仙樓出了什麼事隻是好些時日都沒有來龠疊山莊白吃白住。就連聽聞夏瞳突然病了也隻是匆匆地過來看了一眼留下些藥物便又匆匆離開了。於是突然之間沒人騷擾的蘇家二公子的心情也跟著莫名其妙地變得更加陰晴不定。
    隻是可憐了被憋的夠嗆的蘇家三少爺,足足在自己的院子裏憋了一個來月,身上都要長出蘑菇了卻還是沒法子出去,每每這腳尚未誇過院門外頭便傳來兩道又整齊又鏗然有力的聲音:“三少爺!”
    這些人都是蘇緬之前從未見過的仆役,但蘇緬心裏卻清楚這些人定然自己二哥管理的暗部人員,瞧瞧這麵無表情的做派,在看看這言語間的氣魄無論如何都是練過家夥的,雖然蘇緬不清楚這些人在二哥的名冊中究竟排名多少,但蘇緬卻清楚的知道二哥手底下的這些個人哪怕是連名冊都未排的上的人對付他都是綽綽有餘。更何況這門口的還是兩個呢!
    蘇緬呆著無聊了便又開始覺得委屈,可委屈過了又開始覺得無聊,於是便決定畫畫畫兒練練字兒,可正尚好的玉娘香也焚了,連帶著手裏攥著的尚好羊毫狼毫也給毀去了好幾隻,明明是做足了架子,可空白的宣紙上愣是隻有些個不成形的墨點子。腦袋裏盡是些凡人的瑣事,心思也始終是定不下來。
    蘇緬幹脆擱了筆隨手撿了本滾金線的冊子推門走到院子裏坐下,夏日午後的陽光還得著些許毒辣,但總算是過了伏天,天氣也就漸漸涼下來了,因此日頭雖烈但卻也不會太熱。微微眯了一雙緋色的眸子,蘇緬這才瞧見了冊子上寫的竟是《豔娘》。
    《豔娘》本是華容流國流傳來的名段,講的的是位名喚豔娘的年輕貌美姑娘,被自己所深愛的男人百般算計欺騙,最後心灰意冷入了風塵最後成了名噪一時的名妓的故事。蘇緬向來對著故事嗤之以鼻,印象中的豔娘卻也一直是個傲慢清高的傻丫頭罷了。
    可《豔娘》裏頭的一段唱詞卻是蘇緬喜愛的緊的,“朗月升,香燭成灰琵琶亂,紅淚妝花,夢殘心傷,奈何你聰明我清高,若是癡心肯將算計拋,縱是那時光淡了金玉卻也是羨煞人也!”記得當年自己年幼尚且被蘇老爺抱在懷裏的時候就去澤州最大的嵐春園聽當時最出名的角兒——小落天唱了這出戲。
    當時尚且剛剛學會識字的自己確是一字不差地記下了這段豔娘賣身青樓時唱給她那位算計郎的唱詞,其中的含義卻在當年幼小的蘇緬內心引起了強大的共鳴。
    蘇緬突然覺得之前的煩躁都消失無蹤了,身上那些剛冒出頭的蘑菇們都瞬間消失不見了,是了縱是算計又如何啊!能算計還說明聰明呢!蘇緬猛地起身,放了手裏的冊子衝到院子門口對著麵無表情的二人嚷道:“我要出去看看夏公子,看了就回!”
    二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卻見又被蘇緬方才那個過於豔麗的笑容給勾去了三魂五魄,待二人醒過神來卻見著蘇家三少爺早已跑的沒影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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