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漢儀亂  第四十四章 柳兒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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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白狐裘加身,美人如雪。我端坐在高台上,看著不遠處舞動的人群。冬獵的祭舞,果然是別樣的風采。沒有嬌柔的嫵媚,每一個踏步轉動都充滿著力量。領舞者,揮動著手中的獵刀,獵獵作響。仿佛與熊搏鬥般,看得人熱血沸騰。
    “今年獵頭熊給藍兒做熊掌食可好?”皇甫遠看著她眼中的熱血,躍躍欲試道。
    “不要命了?”我沒好氣的回道。他身上的傷雖已愈合,但是太醫千叮萬囑不可劇烈運動。叮囑時,看我的眼神我至今無法忘記。
    “藍兒是在為我擔心?”皇甫遠眉毛一挑,喜上眉梢。
    “我是擔心自己的小命,你若有不測,你的愛卿愛妾可不會放過我。”我接受了漢儀國人的身份,可沒說接受了二十七夫人的身份。
    “夫人……”皇甫遠不滿的拖長尾音。
    在他說出更不符合身份的話前,取過果盤上的葡萄喂進他的口中。皇甫遠美目一轉,笑意盈盈的享受著這“嗟來之食”。舌尖仿佛不經意的在我的指尖掃過,一陣酥麻。
    我連忙收回手,卻聽耳邊響起一聲曖昧的“好甜”。
    我賭氣的取過一旁的蜜棗,風情萬種的喂至他的口邊。皇甫遠眉心一驚,皺著好看的秀眉,仍是一口吞下。他素來不愛吃甜食,這蜜棗是我喜歡的,拿蜂蜜浸過。對他來說,怕是甜的發膩了。見他一臉最難消受美人恩的表情,我心情格外的好。
    理了理衣袍,正襟危坐。如此莊嚴的祭舞,我與皇甫遠這喂來喂去的,落入有心人眼中,必定又是一場非議。
    皇甫遠原本因口中甜的發苦的蜜棗惱怒,卻見她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樣。忍不住嘴角也微微上揚。最後,唇邊劃開了一個明媚的笑。
    餘光瞥見他明朗的笑容有一時的晃神。朗如明月,璀若星辰。他笑時,是別樣的豐神俊秀。眼中漫過一絲笑意,卻不明他為何被我整蠱還如此高興。
    祭舞剛過一半,大鼓敲打的有力沉穩,渲染著緊張的對戰氣氛。卻見領舞的女子動作有些許的遲疑,繞是很快的就踏回了原來的舞步鼓點,也沒逃過我的眼。心中剛漫過一絲疑慮。卻想起他明朗的笑容。誰說女人是禍水的?身邊這位,哪怕是男兒身,一樣是一笑誤國的主。不由搖頭苦笑。
    時光回到一天前……
    我以君臣大禮宣布接受我漢儀國人身份後,皇甫遠並沒有如往常般要求我隨侍他身側。而是讓我回營帳好好休息。隻是重新指派了一個侍女——柳兒,照顧我飲食起居。由於我向來不愛假手以人,所以那侍女我隻打發在外間侍奉,從不近身。
    我去侍女的營帳查看過夕兒的傷勢,太醫隻說傷了手骨,必須好好養著,不然骨頭會長歪。夕兒那丫頭一副傷心模樣,我以為她是手疼,她卻說是怕我不習慣。這個傻丫頭,我還有什麼理由不去心疼她呢?
    “夫人真是心疼下人,夕兒姐姐好福氣。”柳兒說她是新一批入宮的侍女,何總管覺得其機靈乖巧,便指了過來。柳兒笑起來時,有兩個深深的酒窩,十分鄰家。
    聽她恭維的話,我淡然一笑。要是有福,就不該在這宮闈,也不該在我身邊。
    回到營帳,我取出一套紫砂茶具,煮水烹茶。不一會兒,水便上下翻滾,熱氣盈盈。
    我取過茶杯,正欲衝洗時。門簾被掀起,灌進一室冷風。
    抬眼,便見柳兒帶著侍女跪下請安。
    “陛下遣人送來冬獵慶典的服飾。”柳兒說罷,便起身將衣袍展開。霎時,房中金光熠熠,徐徐生輝。
    明黃的緞子,繡著百花爭豔的紋理,鳳凰瞄著金絲銀線、玉石珍珠,仿佛活著般。不說這些珠寶價值不菲,就是這獨一無二的蜀繡功夫,便讓人移不開眼,果真是奢華至極。若我沒看錯,這便是漢儀王後的鳳服。
    眉頭微皺,不知皇甫遠是何用意。
    “收起來吧。”我擺弄著手中的水壺,繼續未完的洗茶工作。
    “請夫人試衣……”柳兒頷首,身邊送衣的小丫頭卻緊張的喚了一聲。
    “怎麼?”我放下茶碗,淺笑著看著這個麵生的侍女。
    “陛下說,請夫人試衣。”侍女回答的戰戰兢兢,明明夫人笑的那麼好看,而她就是連話也說不利索。
    “先放著。本夫人在烹茶,怕弄髒了。”我微微一笑,眼中卻是寒意。皇甫遠知道我的性格,我見到如此儀製的服飾,絕不會試。再者,他也絕不會送來不合身的服飾。自我踏進這漢儀皇宮,櫃中那些,哪一套不是合適的仿佛度身定做的?而我從未見過裁作。
    侍女本欲在說,卻在思量後選擇閉口不言。我看到她眼中隱隱的懊惱,也捕捉到柳兒眼中一閃而過的殺意。
    “柳兒。”我笑著輕喚侍女近身,隨手取過一旁的糕點,“陛下勤政,想來又忘記用午膳了。將這一口酥送去主帳。本夫人也不想為難下人,你記得向陛下闡明原委,莫讓陛下責罰她。”我故意家中了原委二字,見柳兒眼中閃過的精光,我知,她已明白我的意思。
    侍女跪在不遠處,謝恩告退。可是,卻是一臉死灰。若柳兒真與陛下去求情,她幫其他夫人傳遞消息的事情就會穿幫。陛下最恨人耍心機,自己該如何是好……
    目送著柳兒離去,臉上的笑意化為烏有。茶杯舉至唇邊,香味撲鼻,入口卻是苦澀。最討厭的勾心鬥角,終是逃不脫。
    一杯香茗入腹,索然無味。
    墨書成了我的侍衛,卻在昨日告訴我他要回趟羽山。匆匆一麵,又是相別。
    “我不在這幾日,水兒要保護好自己。”眼中滿是擔憂。若是可以,他也不想此時離開。可是皇甫遠需要他帶消息回羽山,事關重大,他不得不走。
    “平安歸來。”我想開口問,想挽留他一齊看冬獵祭舞。可我知道,他也許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須回去。
    “好。”他答的堅定。
    一會帳外便響起了一陣馬嘶聲,接連著馬蹄聲。
    唇邊的茶已涼,我放下茶杯。從回憶中拔出,眼中一片精明。女子單膝下跪,說不出的精明幹練。若非還是那張無害的鄰家妹妹般的臉,我真懷疑我眼前的人是另有其人。
    “烏鴉。”我倒上一杯新茶,神情慵懶。
    “夫人果然睿智。”柳兒嘴角彎彎。露出笑容。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皇甫遠怎會隨隨便便派個人給我?”我把玩這手中的小茶碗,心中哀歎。若非剛才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殺意,我也猜不到她的身份。
    “烏鴉六——白柳兒,見過夫人。”柳兒抱拳,自報身份。“侍女薔薇是受十六夫人夏寧婉的金銀收買,為十六夫人報告陛下的行蹤。今次陛下送來儀式服製竟是王後鳳服,夏寧婉要薔薇趁夫人試衣之際,弄破禮服,想以大不敬之名讓陛下發落了夫人。”
    的確是好計謀,鳳服被毀,文武百官怎麼輕饒了我?饒是皇甫遠有心包庇,怕也保不住。若換個機靈點的侍女,怕此計可成。隻是薔薇,太急功近利了。
    “你姓白?”白姓不常見,南疆倒是有個白族。相傳白族女子容顏秀麗,善毒。“千麵羅刹——白璃是你什麼人?”我放下茶杯,隨意問了問。
    “正是屬下。”柳兒笑答,眼中滿是傲氣。
    “嗬。你竟會易容?”皇甫遠身邊多是能人異士。千麵羅刹的名號可謂響徹江湖,因為自稱姓白,又善用毒。都以為她是南疆白族人,誰想竟在漢儀烏鴉之中。不過,這個名號未必有多好聽。白璃滿江湖的追殺負心漢、薄情郎。又毀去惡毒妾室的容貌,擁護正妻。得天下正室擁護,卻也被一些正室唾棄。比起失去丈夫,他們寧可與人分享丈夫。
    “我想看你的真容。”我淡淡的開口,不帶一絲波瀾。判定一個人是否忠誠,隻要看對方肯不肯毫無保留。對於千麵羅刹來說,真容一露,等於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對方手中。
    柳兒的眼中是震驚的,慢慢的換成了哀傷。
    其實,從她以一人之身力阻文官的請願開始,她便敬佩她。她也曾如其他人一樣,覺得她這樣的女子一定是靠美貌才立足於陛下身邊。她是最不喜歡這樣的人的。可是那天,她在人群中待命,看到她舌戰群臣的模樣,看到她力壓群臣的氣勢。她竟忽略了她的容貌,看見一種她從未見過的美。
    所以,她甘願獻上她的忠誠,甘願成為她的手中的刀刃。何允下令讓她到她身邊的時候,她的心是雀躍的。
    略有猶豫,柳兒撕下麵具,洗去了臉上的藥物。一張擁有精致五官的清秀臉龐躍然眼前。若不是左臉上雞蛋大小的紅斑破壞了美麗,那絕對是一個清麗可人的美人。
    哪有女子不緊張自己的容貌的?哪怕擁有千張麵孔,她也會在意。所以才會那麼憂傷,那麼猶豫吧。
    “柳兒,可否易容成薔薇的模樣?”我扶她起身,對於她的表現很是滿意。
    “夫人有何吩咐?”柳兒快速收起低落的情緒。自十歲後,她便不以真麵目示人。這世間知道她真麵目的,除了皇甫遠便隻有何允,如今又多了一個珊藍。
    我微微一笑,將自己的顧慮說與她聽,既然有人敢在我的服飾上動手腳,保不齊會在冬獵祭典上動手腳。吩咐柳兒不過是以防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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