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漢儀亂 第三十二章 密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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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隊浩浩蕩蕩的走了十天,速度並不快,冗長的隊伍綿延了幾裏。自那日離去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皇甫遠,他的夫人們也就不會再來打擾我的清淨。這幾日大部分時間我是窩在馬車上度過的,今年炎熱異常,即使往北走了十日,依舊覺得日頭毒辣。
冬獵是漢儀國十分重要的一個活動,是每年冬至時為了囤積冬日食物而進行的捕獵。後來慢慢演化成了王室的冬季祭典。皇甫遠更是借著冬獵來宣揚自己的強兵鐵馬,所以他雖登基才兩年,卻無人不服。
夕兒說,按路程來看,今年王上放慢了腳程,大約還有十日才能到赤天河。
我站在湖邊,望著無邊無際的草原,碧藍清澈的湖水感觸頗深。鑰城是典型的江南水鄉,小橋流水人家,處處透著精致。而我從炎國到漢儀,隻是從一個皇宮到另一個皇宮。從不曾真正看過一路的風景。
“喜歡?”皇甫遠不知何時來到我的身後,語氣是我不曾聽到過的晴朗。
“喜歡。這裏真安靜。”淡淡的回應了一句,不再接話。
草原很靜,靜得隻剩下風過青草的沙沙聲。我站了很久,久到夕陽映紅湖麵。我貪戀著那難得的寧靜。沒有爭鬥,沒有算計,沒有步步為營……
皇甫遠何時走的我並不知道,大概是在我出神的時候吧。
回到帳中時已過了晚膳,帳中的飯菜卻還是熱氣騰騰的。
“王上特意讓人傳話,說姐姐喜歡這裏的風景,怕誤了晚膳時間,特意讓夕兒一直熱著的。”夕兒見我回來,一邊笑盈盈地擺碗筷,一邊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桌上不多的小菜,卻都是我平日愛吃的。不知是不是因為置身於這一望無垠的天地間,食欲也好了許多。桌上的飯菜幾乎被我清理了幹淨,而最高興的莫過於夕兒,她平日裏總抱怨我吃的太少。
今夜許是吃的有些多,直至二更天我都毫無睡意。我隻好起身,尋了件鬥篷。不知不覺便來到了湖邊。
皓月當空。廣闊的湖麵泛起點點銀光,甚是美麗。不由讓我想起了家鄉的琴音湖。許是我太過入神,竟連身後有人都不知。
一陣風吹過,我不自覺的拉了拉身上的鬥篷。雖說白天還炎熱異常,可是晚上的湖邊確實有些寒意。輕撫腹部,似乎已沒有之前難受。回身準備回去之時,我被身後的黑影嚇了一跳。
“什麼人?”我開口詢問,沒有一絲一毫的慌亂。此地雖離大營有些距離,可隻要高聲呼喊,守軍也很快就能趕到。
“果真是你。”月光下,男子一身黑色勁裝,說不出的剛毅。可是語氣中透著深深的不可置信。“你怎麼在這?”
盈盈一拜,並沒有任何言語,提步便往營帳走去。
“瑤兒……”肖楚滿是不解。她明明應該與那位麵具公子在一起,怎麼會出現在這皇家冬獵的隊伍中。五月初七後,他曾忍不住打聽她的下落。可是一無斬獲。他剛一度以為自己眼花,忍不住尾行而至,一探究竟。可竟真是她。
聽他一聲輕呼,有著我不想聽懂的情愫。腳下一頓,終還是開了口。“我不想給公子徒惹麻煩。”我相信以他的聰穎,就算剛才沒有想明白,此刻應該已經猜到我為何身在此處。
經過他身邊時,他低聲說道:“我尋了你近半年。”無比哀歎。
我暗暗歎了口氣,卻還是一言不發的離開了。肖楚,那個與子期爭奪紫蓮的男子。文武全才,光彩奪目。竟不想會在此時此地再次相遇,不知是福是禍。
次日一早,皇甫遠下令拔營出發。由於比往日早上一個時辰,整個營地都吵吵鬧鬧的。
夕兒打了盆水進來,眼睛紅紅的,像是剛哭過。
“可是受了委屈?”我取過毛巾,看著她咬著嘴唇,低頭不讓我看到她已哭紅的眼睛的樣子。終是忍不住開口。
而夕兒卻是倔強的搖搖頭。王上是第一次責罰哥哥。平日裏,哪怕哥哥未完成王上交代的事情,王上也沒有責罰過。想來這次是觸了王上的逆鱗。
我無力哀歎一聲,卻還是不忍看她這委屈的模樣。輕聲詢問道:“夕兒還當我是姐姐嗎?”
聽了這話,夕兒抬頭睜睜的看著我,突然跪在地上,淚水再也止不住。“求姐姐救救我哥哥。雖然哥哥一定是犯了很嚴重的錯,可是……可是夕兒就剩哥哥一個親人了……求姐姐去求求陛下。求姐姐……”
“好。”我遞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連忙扶她起來。
我來到主帳外時,何允正跪著,鞭子正一下一下用力的打在他背上。身上的衣服已是殘破不堪,整個背部都是綻開的皮肉。周圍已聚集了不少人,竊竊私語著。何允是皇甫遠的侍衛長,天子近臣,皇甫遠去哪都帶著他,宮中機密大事,大多也是吩咐他去操辦。當初也是讓很多人眼紅過一陣。而今如此眾目睽睽之下的責罰確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大部分人是來看笑話的。
饒是身上無一處好肉,何允還是咬著牙,將喊叫聲吞下。而夕兒看著何允一身的傷,早就泣不成聲,卻又不敢上前。她知道,若她求情,王上一定會加倍的罰。
我並沒有停留,而是直接往主帳走去。門口的侍衛冷著一張臉,冷硬的開口:“王上說不見任何人。姑娘請回。”
“是我。”無視侍衛的警告,清冷的聲音脫口而出。
等了許久,當我以為他不在賬裏時,卻聽到他一聲,“進來。”言語中透出層層怒氣。
門口的侍衛略帶擔憂的看了我一眼,但很快便別開眼,什麼也沒說。王上的語氣甚是不善,雖然他也希望有人能勸得了王上,畢竟侍衛長平日裏待他們也算不薄。可是眼前麵生的絕色女子,怕也勸不住……
掀簾入內,卻見皇甫遠氣定神閑的坐在主位上喝茶,半點不受賬外的鞭子聲影響。“陛下為何罰何侍衛?”
“欺君之罪。”皇甫遠臉色不善。雖他平時也是冷著一張臉,卻完全是兩個神情。想必這次是真生氣了。
“可否開恩?”欺君之罪的罪名很大,我也隻能試探性的開口。皇甫遠仿佛沒聽到一般,把玩這手中的茶杯。歎了口氣,想著夕兒抽泣的模樣,終是跪了下來。
“嘭——”的一聲巨響,茶幾上的茶杯碎成了兩截。茶湯順著桌沿一滴一滴的淌下來,修長的手指間透出絲絲殷紅。門外的侍衛被瓷器破碎的聲音嚇了一跳。心想,果然這女子還是勸不了王上。
皇甫遠怒氣衝衝的看著我,一言一字無不透著冰冷,“你竟為了他跪我?!”
“求陛下放過何允。他是夕兒的哥哥,是她唯一的親人。我喜歡夕兒這丫頭,我進古月城以來,她對我的照顧我感激不盡。我不能看著她傷心難過置之不理……何況在別院中,何允出手救我過。”我跪的挺直,看著他眼中的怒火慢慢褪去,仿佛回到了我第一次在皇宮見他的時候,滿眼的算計。
“你來給本王上藥。”皇甫遠晃了晃手中的瓷瓶。聲音冷清,聽不出半點情緒。
無聲歎息,起身來到他的身側,我是越來越猜不透他的心思了。牽起他的手才發現,掌心處竟有一片一寸長短的茶杯碎片。剔出後,鮮血頃刻湧出,著實讓我嚇了一跳。好在皇甫遠隨身攜帶的是止血的聖藥,一會功夫傷口便開始凝結。
“究竟因為何事罰他?”大概是因為太靜,我一邊取過生肌潤膚的藥,一邊問道。
荷花的香味在指尖彌漫開來,細膩的質地很快便滲入到傷口之中。皇甫遠的手很好看,十指纖長,骨節分明。男人的手應該是溫暖的,可是他的手確是冰冰涼涼。
“昨夜你與肖楚在湖邊相見……”聽到皇甫遠的話,我纏紗布的動作一頓。是啊,我其實就是個囚犯,他派人監視著我也沒什麼。可心中難免不忿。
“為這事生氣?”綁紗布時故意用力一扯,看到他憋眉倒吸一口冷氣,心裏才好受些,“就算我與肖楚見麵,又關何允何事?”
“收到密報,西北有異動。我正好借此機會引他們出來。”如此機密大事他卻說的平淡。
“你要以身犯險,所以跟何允演了出苦肉計?他們怎麼會輕易相信,那曾經是你的心腹近臣。”一邊收拾著桌上的瓶瓶罐罐,一邊問道。連安插的探子都不曾知道是誰,可想也是謹慎之人,怎會輕易入局。
“所以還要藍兒助本王一臂之力。”皇甫遠笑著伸手拉我入懷,“世人皆知,本王新得了一位愛妃。”
“你將此事告訴我,就不怕我是他們的內應?”掙紮了半天,他卻一點放開我的意思也沒有。
“我信你。”多麼簡單的三個字,可是我卻一震。這一年的算計,讓我對於人的信任幾乎磨滅幹淨。而他,從小生活在陰謀計算中的人,卻輕易的說出他信我。如何能讓我不震撼?我看不見他的神情,可是知道他此時無比的認真。
我隨他出主帳時,何允已痛昏過去一次,冷水順著額角的發絲滴落,好不狼狽。施行的人沒得皇甫遠的命令,不敢停手,隻好將何允潑醒,繼續施行。
一場好戲,就此開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