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沉浮了很久，菲涅爾覺得自己應該醒過來了。於是，他睜開了眼。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顏色淺淺的藍紫色紗帳，上麵用白色的絲線繡著花朵的圖案，被精致的雕花床柱支撐起一個平麵。紗帳的下擺沿著床柱的邊緣柔軟的垂下來，將整張床籠罩在裏麵。
    紗帳並不厚，透光。可是因為鋪上了很多層，所以當光線穿過時，被層層的紗帳阻隔。等到真正到達內部的時候，原本昏暗的光線再次被稀釋，將床幃內渲染成一種暗淡卻又帶著暖煦的氛圍。
    菲涅爾靜靜地躺在床上。身下的床鋪很軟，躺在上麵像是整個都會陷下去一般。白色的被子鬆鬆軟軟地搭在身上，幹燥而溫暖，帶著陽光的味道。
    他睜著眼，卻不想起來。
    腦子裏還有些昏沉沉的。
    一聲輕響，門被打開了。
    菲涅爾偏過頭，透過床幃，模糊地看到一個人走了進來。
    來人的腳步聲很輕。他在床前停了一會兒，身子微微前傾，像是想要看看床上的人。幾次抬起的手都放了下去，最後，他轉身走向了房間的另一邊。
    隨著“嘩啦”一聲，窗簾被拉開了。整個房間瞬間明亮起來。
    菲涅爾被突如其來的光線刺激得半眯起眼。
    站在窗前的人還是少年模樣，他正探著身子推開窗戶。一陣風吹了進來，揚起了他的發梢。
    菲涅爾坐起來，背後靠著枕頭。他虛抬了下手，層層疊疊的紗帳便自己收攏起來。
    “你是誰？”菲涅爾問。
    少年被這突然出現在腦海的聲音嚇得一顫。他回過頭，眼裏的神情很複雜，有幾分害怕和憂慮，又有幾分厭惡和惡意。
    “抱歉，嚇到你了。”菲涅爾歉意地笑了笑，“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伊比斯。”
    …………………
    大大的書桌前，維娜菲斯半浮在空中，雙手撐在桌麵上，死死地瞪著桌子對麵米迦勒。
    “人呢？”她問。
    米迦勒毫無形象地癱坐在椅子裏，雙手環著胸：“什麼人？”
    “你少裝傻！就是我們從人界帶回來的那個人！你把他藏哪兒去了！”兩手拍著桌麵，維娜菲斯的音量漸大。
    瞥一眼維娜菲斯，米迦勒掏了掏耳朵：“你們有帶人來嗎？我怎麼不知道。”
    維娜菲斯被氣得臉都紅了，她抖著手，指著米迦勒的鼻子罵道：“你這個無賴流氓騙子混蛋！”
    被罵的某人看著她，不痛不癢地來了句“請繼續。”
    維娜菲斯恨恨地瞪著米迦勒，可是對於米迦勒而言，那毫無殺傷力。
    “氣死我了！”瞪得眼睛發酸的維娜菲斯尖叫。
    “……”這是縮在一邊，盡量減小自己存在感默不作聲的澤貝爾。
    “哥哥。”伊比斯站在門口，臉上的表情有些糾結，“他醒了。”
    維娜菲斯一聽，立即就想衝出去，卻被米迦勒一個響指束縛在半空。
    不理會維娜菲斯的掙紮和尖叫，米迦勒跟著伊比斯離開了這裏。
    “維娜。”澤貝爾小心翼翼地朝著維娜菲斯靠近，看著被無形的力量束縛在半空的女孩手足無措。
    “笨蛋！你看著我幹嘛，還不快點放我下去！”維娜菲斯兩眼放光滿懷希望地看著澤貝爾。
    澤貝爾臉上的表情僵了僵。他用力搖搖頭，拒絕了維娜菲斯的要求。一想到之前米迦勒走時的警告眼神他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抱歉啊，維娜。”澤貝爾訕訕地望著維娜菲斯，“我，我不能放你下來…”
    維娜菲斯的臉瞬間黑了下來：“為什麼？”
    澤貝爾的眼神飄忽，就是不敢看向女孩，他覺得有些愧疚：“因為，那個，米迦勒大人警告我不允許放你下來。”他偷偷看維娜菲斯一眼，繼續道，“如果我放了你，米迦勒大人一定會知道的，然後他會告訴薩貝斯。”一想到自家那個凶暴的妹妹，澤貝爾就背脊發涼，所有的愧疚都被拋到九霄雲外了，隻剩下對自家妹妹的恐懼在身體裏流竄，“如果被薩貝斯知道了的話，我就死定了。”他苦著臉說了總結性的一句。
    維娜菲斯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著他。
    澤貝爾在這種譴責的目光下不爭氣地紅了臉。
    “……指望你的我實在是太愚蠢了。”維娜菲斯說。
    ………………
    米迦勒進來的時候，菲涅爾剛給自己倒了杯茶。睡的時間太久，喉嚨裏幹得像是要冒火一般。一連喝了好幾杯，菲涅爾才感覺好了些。至少不影響他正常說話了。他清了清嗓子，跟米迦勒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
    “的確是好久不見了。”米迦勒點點頭，不鹹不淡地道，“感覺怎麼樣？”
    “還好。”仔細感受了下，菲涅爾道，“除了頭有點暈，身體有點無力。”
    米迦勒撥弄著茶杯，淡淡地“哦”了聲。
    一時間，兩人之間沉默下來。
    菲涅爾給自己和米迦勒各斟了杯茶。他歪著頭，看著茶水從半空中的壺嘴中流出，衝進茶杯裏。在水流相互碰撞的聲音中，他說：“別想用我去引來路西菲爾。”
    米迦勒猛的抬頭。他盯著菲涅爾，微眯起眼：“什麼？”
    菲涅爾將茶杯推向米迦勒，然後端起自己那杯抿了下。他抬起眼：“我說，別指望能用我去引來路西菲爾。”
    米迦勒挑挑眉：“為什麼？”
    “因為我不允許。”菲涅爾說。
    米迦勒假笑。他微微前傾，壓迫感十足地籠罩著菲涅爾：“你拿什麼阻止我呢，親愛的菲涅爾。”
    “假如我剛剛拿到手的那份記憶沒出問題的話。”菲涅爾也跟著假笑，“親愛的米迦勒，你應該還欠著我一個。”
    米迦勒斂了笑，臉色陰沉下來：“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這麼討厭。”
    菲涅爾笑得燦爛了幾分：“不客氣。”
    ………………
    如同一隻鬥敗的公雞，米迦勒耷拉著腦袋走了進來。伊比斯放下書，看著米迦勒一下子把自己摔到了他的床上，臉埋在被子裏。
    “怎麼了？”伊比斯爬上床，跪在米迦勒的身邊，偏著身子問。
    米迦勒長長歎出口氣，轉頭苦著臉說：“又輸了。”
    “啊？”伊比斯疑惑了，“什麼輸了。”
    再歎口氣，米迦勒擺擺手表示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了。“你剛剛在看什麼書？”
    “《魔法列陣基礎》。”伊比斯答。
    米迦勒原本好點的臉色瞬間又黑了起來。他從床上爬起來，沉默著走了。留下一肚子奇怪的伊比斯在那裏思考他看的《魔法列陣基礎》到底是哪裏惹對方不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