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 第二十章 壽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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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緩地從金黃的日光中走來,一副俊美麵容漸漸清晰地出現在我麵前。
眼眸中流露著驚喜,聲音歡快地似孩子般:“你……是小通?”
“誰是小通,四皇子,梨若不認識什麼小通。”我鎮靜自若,神情坦然。
“你明明就是小通啊!我不可能認錯。原想認識你時總覺得熟悉,原來竟是若兒你女扮男裝。”他直直地凝視著我,像要把我溶進他溫柔的目光中。
我低頭不語。
隻聽他的聲音在頭頂繼續響起;“我們也有十年沒見了,小時候,還常在一起玩呢,那個時侯,你調皮地就像男孩子一般,成天跟在我和你哥哥後麵轉悠,沒想到,一眨眼,竟出落得如此動人。”
“原本父皇給我賜婚的時候,我還不是很樂意呢。沒想到……”接著是他一陣傻笑。
“四皇子,前不久梨若生了一場大病,小時候的事差不多都忘了。”我抬起頭,看著他,目光皎皎,“還有,四皇子認錯人了,梨若不是四皇子口中的什麼小通。”
頓了頓,“梨若出來久了,怕爹爹著急,先告辭了。”
微微欠身,與他擦肩而過,留下一臉吃驚的他。
先前不知道他的身份,我們還可以是朋友,是兄弟,可以一起坐畫舫遊湖,可以一起做菜品酒,可以談天說地,甚是愉快。而如今,知曉了他的身份,是我一輩子不願去觸碰的尊貴,隻能選擇冷漠來疏遠彼此的距離。我們之間,將永遠橫亙著一堵看不見的牆,是我永遠不願去跨過的宮牆,我們的關係,也隻能到此為止。
我心裏莫名一陣恐慌,腳步越來越急。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去,回到那個自由開放的時代,回到那個我熟悉的家。在古代,每過一天,伴隨著我的總有越來越重的擔憂。新鮮感過了,便陷入無底的黑洞。一開始,我隻想等待,等待合適的契機讓我回家。後來,婚約的出現,讓我不得不開始賺錢逃婚的計劃。我做所有的事都是為了我在古代能夠自由自在地度過,不受牽絆地回去。可偏偏,老天總愛橫生枝節。
回到鳳暇宮,宴會早已結束了。微醺的人們左搖右晃,互相抬舉。太後滿臉紅光,眯著眼,魚尾紋盡現,靠在座椅上,一旁的宮女細心地為她擦拭額角的汗珠,並且輕柔地扇著扇子。皇上依然清醒,坐在高處,俯瞰下方。餘光掠到我,揮揮手,喚我過來。
我溫順地走了過去,行禮。
“若兒,抬起頭來讓我看看。”他的聲音帶著磁性,穿透力十足。
我盡管不解,仍聽話地抬起頭,平靜地直視他。
原本波瀾不驚的臉上逐漸湧起了複雜的情緒,他的眼神逐漸迷離,“像,真像!”
“像誰?”我本能地回問。
他沒有回答,收起了情緒,眼神恢複寧靜祥和,隻溫柔地說道:“以後,常來宮裏走走,熟悉熟悉環境,願意的話,也可以來陪陪我這個老人家。”
他……竟然稱自己是老人家?明明還不到五十,年輕時候俊朗外表依稀可見,膝下兒女成群,嬪妃簇擁,他站在人生的最高點,本更應該意氣風發,卻為何發出這樣的感慨!
歲月無情,誰知道,留給他多少抹不去的印子……
他隻再瞧了我一眼,飽含深意,便把頭轉向別處,背著人群,表情漠然,不知道在想什麼。
站在他身邊,望見爹爹被簇擁在人群中間,喝得也是滿臉通紅,微笑一成不變地掛在他嘴邊,謙卑有禮地四處回應著。隻是,這樣的微笑背後,在我看來,該有多累啊。
哥哥在大廳一角和幾位年輕男子交談,意氣風發,略有喜色,不時會有某家小姐特意緩緩路過,回眸注視,深情款款。
以前從電視上看到的古代宮廷宴會都是隻聞絲竹,不聞言談,皇帝高高在上,臣子約束謙卑,鴉雀無聲。而今日所見,倒是平和許多,倒像是大戶人家的家庭聚會,排場雖大,氣勢不大。縱使高談闊論中真假難辨,但熱鬧自在是真。
我正想找一偏角處休憩一下,那金黃色身影又闖入視線,並且目標明確地向我走來。
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正在這時候,爹爹的聲音異常高亢地響起:“若兒,過來!”
我暗暗舒了一口氣,回避他投來的眼神,目不斜視地走到爹爹的身邊。
“這是司空大人家的千金,星語。這是小女,梨若。”爹爹和司空大人並肩站著,為我介紹那第一位上台彈奏《夕陽簫鼓》的女孩。我早已被她的琴聲折服,見她長相又是如此清靈可愛,甚是喜歡。善意地朝她微笑,她立即也回給我燦爛的笑容,表情真摯,看得出來是位心地善良,毫無心機的女孩,隻是再瞧他的父親,肥頭大耳,大肚便便,一看便知食色為先。真不知,在宴會上那精心的一推手究竟是誰的主意?
不知爹爹在這個時間點為我們介紹,是無意還是有意。司空大人官位沒爹爹高,倒挺會溜須拍馬,兩顆黑色眼珠不停打轉,“梨若小姐那一曲可真是‘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啊……”
我沒仔細聽,瞥向別處,見他已回到太後身邊,哄得太後眉開眼笑。
“就是,若兒,你什麼時候學會這種曲子啊,爹爹怎麼不知道啊。”
“我……我這是閑來無事瞎寫的,爹爹你整天忙,哪顧得上關心女兒啊!”爹爹聽後略微慚愧地傻笑著。
夕陽西下,暈染的金黃色餘暉漸漸灑向大地,為他披上一層暖色的輕紗。
眾人自覺地分別排在大廳兩旁,作揖,齊聲喊道:“恭送太後,恭送皇上!”在目送他們二人走後,整個壽宴便結束了。
霜兒一直是站在婢女堆裏的,大氣都不敢出,規規矩矩,眼看要回去了,整個人都像散了架似的,癱坐在那邊。我連忙過去拉她起來,“都怪我,不該讓你來,看你多受苦。”
“這還好,隻是,小姐,你出去幹嘛不帶上我,霜兒也想跟著小姐去宮裏逛逛。”撅起小嘴,向我抗議。
“好好好,下次一定!”立馬下保證。
回到家,剛想和爹爹告辭,便被他攔住。一改剛才的溫和,表情嚴肅,給我下了個七天的“禁足令”,隻準我在梨花小築呆著,哪也不許去。
我垂頭喪氣地回到房間,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口幹舌燥,給自己砌了杯茶。剛想喝下去,無意瞥了一眼覺得這茶色澤與往日大不相同,“霜兒,你換新茶了麼?”
“沒有啊……”
我暗想不對勁,忙把茶灑向地麵,隻見水濺地麵迅速湧起許多泡泡,再用銀針一試整個茶壺,黑色迅速裹上銀針。霜兒見到此狀,著實嚇了一跳。
我喚她去換了把新茶壺,舊的原封不動藏了起來,再好好檢查屋裏還有沒有地方被下了毒。
到底是誰下了毒呢,為什麼要向我下毒,這次宴會我和霜兒都去了,梨花小築一個人都沒有,下毒倒的確很方便。可是剩下府裏還有上百人,究竟誰會下此殺機呢?
一個身影猛地冒出,後媽!她推脫生病留在了家裏,會是她麼。動機是什麼,就因為我是前妻的女兒就下此毒手麼,心裏厭惡,但我的存在似乎沒對她地位造成什麼破壞,我想還不至於吧,還是,府裏有人想借我作跳板刺激爹爹,然後再……
不禁打了個冷顫,越想越可怕,這表麵風平浪靜的宅院其實暗藏殺機。我,要不要去告訴爹呢,還是……
眼下去告訴爹,也不能改變什麼,沒有任何證據,倒不如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凶手見我依舊活蹦亂跳,說不定會有下一次活動,到那時,就抓個人贓並獲。
下毒事件我吩咐霜兒也不許外說,隻是以後進梨花小築的任何食物都要提防,而在外人進出上要假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府裏聽不到任何風聲,一切都那麼平靜,凶手也沒有再次行動,我隻是稍稍緩了口氣。
可禁足的日子畢竟難熬,悶得慌,坐在池塘邊,一陣歎氣。
許久沒乖乖地呆在家裏了,這才注意到,院子裏的那棵梨樹白色花苞已經展開了笑顏,滿樹銀白,花朵開得正盛,雪般純淨,淡雅清新。嫩黃色的花蕊或溫軟地貼著花瓣,或迎風擺動,幽香鑽進我的鼻孔,沁人心脾。清風吹過,樹枝“沙沙”作響,留下一地梨花瓣。
我喚霜兒去把樹下的花瓣掃起,洗洗幹淨,然後放進鏤空的竹篩子裏,擺在太陽底下,暴曬。等花瓣曬得幹癟了,便做成香囊。
反正被禁足了,我便跟著霜兒學刺繡,針線歪歪斜斜倒也縫了一個香囊。那香囊是用淺紫色布料縫的,我還在上麵繡了幾片白色的梨花,倒也好看。
這幾天雖然出不了門,但也有趣得很。繡完香囊,便野心勃勃地想繡枕套。
“小姐,小姐,你知道府上誰來了麼?”霜兒急急忙忙地從外頭奔進來,滿臉笑容。我被禁足了,但她不是,時不時地出去打探打探情況。
“誰來了呀,這麼興奮……”我懶洋洋地問道,對這種事早已不足為奇。府上人流來往,一向正常。
“四……四皇子……”
什麼,手中的枕套落至地上,我吃驚地抬起頭。
此時,“吱吱……啞啞……”門剛好被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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