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夜雪連天 第一一四章 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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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刻,夜國帝都,郊外尹莊內的一間密室。
“爹……你……造反?!”微抖的嗓音也壓抑不住的恐慌,讓倜儻公子的臉色,在一燈如豆的映照下,更顯慘白。
昏暗的燈光裏,臉色同樣慘白的,還有雙眼怨毒的柳淞卿柳大人,“若為父不走這步棋,你以為現在你能安穩站在這裏?”
“為……為什麼?”柳鄴不明白,父親左相的地位,已經是萬人之上了,這且不說,即使要篡位,也不該如此倉促起事。
被他爹派的隨從,從‘尋歡別野’阿嫿的床/上拎起來,沒頭蒼蠅一樣跑到這偏僻的莊子來,一來就被他爹‘造反’二字震住。
他左相公子的身份,雖然天性使然,算不上橫行跋扈,但紈絝子弟該有的,他一樣都不少,帝都有名的‘四公子’他就是頭頭。
父親一直的動向,他作為唯一的兒子自然心有所覺,更別說最近父親一直和炙國那一男一女接觸頻繁。
篡位、造反,父親的作為,柳鄴是有所覺的,因為柳淞卿從來就沒打算瞞著他,他也不是沒替父親考慮過,但那也隻限於在周邊打算,比如拉攏各位要臣的公子,招待來訪的秘密客人。
隻是,真的遇到這麼一天的時候,他驟然無法接受這事實,特別是這造反十有八九是失敗了的情況下。
柳淞卿看了眼唯一的兒子,瞬間仿佛老了很多,功虧一簣啊,自從皇帝不再寵信自己開始,他就加快了步伐,但是,卻還是沒能快過皇帝。
“今晚,若不是你那個秋兒示警,我柳家已遭滅門之禍!”
本來昨日早朝,皇上對自己的語氣就不大對,回府就做了提防,隻是萬萬沒想到,皇上真就翻臉不認人,還翻得如此之快。
“秋兒……”柳鄴重複了一下,表情呆呆的,“他去府上……示警?”
自從迷上‘尋歡別野’裏的阿嫿姑娘,就很少想起秋兒那張穩重的臉,上次因為從他那裏刺探了那個姬公子的事,觸到秋兒忠誠的逆鱗,惹得兩人有了隔閡。
今日,卻是他偷偷跑出來示警的,半夜得到消息,從手背森嚴的皇帝身邊跑到左相府,秋兒他,是怎麼做到的?
“他是那昏君身邊伺候的奴才,想出來自然有他的辦法,你我父子都落到這個地步,你還有心情想那些!”柳淞卿聲色俱厲地斥道,鄴兒什麼都好,就這處處留情的毛病讓他痛恨。
柳鄴眼神閃了閃,抬起和父親相似的眼睛,“那,能成嗎?”若是失敗了,等待我們柳家的將是什麼?不敢想象!
柳淞卿從密室的小窗看了看天色,近卯時了,卻一點消息沒有,鄭勇很可能,已經全軍覆沒。
“爹……”柳鄴看著父親臉上的青色,知道成功的幾率幾乎為零,心裏就亂成一團。
柳淞卿在屋裏就走來走去,帶起的風晃得石桌上的一點燈火搖擺不停,昏暗的影子投在石牆上,也搖擺不定。
“若是‘鬼腳’能拿到玉璽,此時趁亂也該回來了……哼,那女人也不知靠不靠得住!”柳淞卿自言自語。
“‘鬼腳’?”鬼腳是父親多年前救下的一個江湖人,腿功了得,一直是作為影子存在柳府的,連他也去皇宮了?
“不錯,今日倉促起事是我始料不及,但有鄭勇,總算是保住了你我性命,”柳淞卿停下腳,盯著自己唯一的兒子,“但那個妖孽,以為我姓柳的這麼容易就被擊垮了,沒那麼容易!”
柳淞卿因為事發突然,不得不把鄭勇推上去,雖然心疼多年的汲汲而營,但這招棄卒保帥,能保住父子二人也算是大幸了。
柳鄴卻不明白父親口裏的‘妖孽’所指,“妖孽?您的意思是……”
“哼,從那日他受了刀傷之後,性情大變,簡直就象是換了一個人,”柳淞卿咬牙切齒,“若他不是這樣,我還或許不會這麼對他。”
“您……還做了什麼?您說皇上是……妖孽?”柳鄴頭有點發暈,他唯一確定的是,他從此不再是當朝左相的公子了。
“做了什麼?”柳淞卿露出一個奇異的笑容,“鄴兒,聽說過那個傳說了嗎?關於永生不滅的‘琞’?”
“您和我說過。”幾天前者還是個秘密,現在,似乎很多人知曉了。
“嘿嘿……兒子,但有關於這個‘琞’的秘密,天下卻很少有人知道。”
“爹……”突然露出森森白齒而笑的柳相,讓柳鄴聲調微抖了一下。
“那女人以為和姓炙焰的嘀嘀咕咕躲著我,我就不知道他們耍什麼把戲,哼!從李青霜和炙焰道幀踏上夜國的那一刻,他們的所作所為,均在我的掌握之中。”
“到底什麼秘密,爹。”柳鄴追問,他好像好久沒有和父親一起聊天了。
柳淞卿又露出詭異的笑容,“要得到永生不滅,就必須要確定那個妖孽的真身,炙焰道幀以為我不知道,他用那琵琶割了那妖孽的手,取了血想試驗,想是也是因為這個了,嘿嘿……”
“您是說,我們的陛下是個……妖怪?”柳鄴身無官位,自是從來沒有覲見皇帝的機會。
“是個人人得而誅之的妖孽!”柳淞卿眼裏的精光淩厲迫人,“可惜他動作太快,要再給我幾日時間……隻要我還沒死,我一定會讓他的真麵目曝露於天下!到那個時候,哼哼……”
柳鄴維持著呆呆的表情,看著他曾經萬人之上的父親大人,父親精光閃閃的眼神,疑似癔症的胡言亂語,在他看來,已經有瘋狂的征兆了。
“他以為這樣就算是滅了我柳家,隻要‘鬼腳’平安給我帶回玉璽,我同樣能扳倒他。”另一顆棋子,軒王還在帝都裏等著呢!
“那,他和那‘琞’有什麼關係?”得到了‘琞’就天下歸心,父親要的是這個吧。
搖晃不定的燈光裏,柳淞卿把臉附到兒子眼前,壓低嗓門,“隻有他這個妖孽,才可以拿到那個東西。”
“那東西在哪兒,您知道?”柳鄴呆呆地問,這些東西,總流連風月的紈絝公子,一時很難明白。
“麒麟犬知道,那麒麟犬現在就在魔域林,而那‘琞’所在位置的地圖,就在三國的玉璽裏!”柳淞卿森然露出牙齒,“炙國的玉璽裏的地圖,已經在炙焰道幀手裏,我手裏也有一份臨摹的,涼國的還沒得到,不過快了,今晚,若是得到夜國的玉璽,嘿嘿……”
仿佛印證他的話一般,密室外響起了斷斷續續的聲音:“……大……人……在下……複命。”
‘呼喇’一聲,一直穩重有加的左相猛地拉開了石門,一步就竄了出去。
看見地上斜倚著的黑衣人,雙眼更亮,不管黑衣人是不是有傷在身,一把就把人揪了起來,厲聲道:“鬼腳,東西拿到沒有?!給我!”
鬼腳一張毫無血色的臉,一雙隱忍的眼,掙紮著從懷裏掏出一個黃色布包,帶著滿手血跡,遞了出來,“大人……在下……幸不辱命……”
柳淞卿劈手就奪過卷包,黃色的絹布上金光閃閃的騰龍,終於讓他淩厲的眼神微微緩和,鬆開揪在手裏的衣襟,鬼腳就無力地滑到了地上。
“很好,鬼腳,自此後,你不再欠我柳家什麼,可以走了。”柳淞卿撤身就回了密室,對癱在地上的人,連看一眼都懶得看。
“大……人……”鬼腳呻/吟了一聲,“那些人……無一逃脫,那位女……主子也……被擒了……”
柳淞卿頓了下腳,轉身,目露凶光,冷笑,“你話還真多!”
“爹?這是……”剛出來的柳鄴,看見柳淞卿手裏的卷包,伸手接了過去,並打開了那個結,於是,一方玉白水溶的方印就在黃色裏呈現,“國印?”
“這……”柳淞卿回頭想阻止兒子打開那黃布,卻在看到那方白印時呆住,這,不是玉璽!
而此時的夜國早朝上。
因為柳相的莫名缺席,皇帝關心的詢問,引起了以崔莊為首,包括司馬杉在內,幾位大臣的激烈討伐。
針對柳相虧空國庫、買官賣官、收受賄賂、縱子行凶等等等,以至通敵叛國,私授機密等重罪,一一列舉,證據確鑿,讓人不得不服。
而最後,大夜仁慈的帝王,在征得朝中大臣多數同意之後,念在柳相多年為相,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免了滿門抄斬之罪,家產沒入宮中,直係五族內削官沒籍入奴。
至於領旨去抄家的侍衛統領回報,柳相及其子無蹤一事,由刑部及綫京守衛隊負責緝捕歸罪。
至此,柳氏一脈寵貫三朝帝王的日子,一去不返。
而我們的皇帝大叔,在散了早朝後,獨自端坐在禦書房的椅子上,慢悠悠抿了口茶,慢悠悠執筆寫了幾個字,又慢悠悠把字條捆到一隻白鷹身上,再慢悠悠囑咐眉尖帶金的白鷹幾句廢話。
看著白影消失在初雪的天空中,再慢悠悠從懷裏掏出一枚通體翠綠的玉璽,翻來覆去,打量良久,緩緩,彎起了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