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風雲際會 第九十四章 晚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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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立在門口的瀾聽雨,裹了一襲白色披風,整張臉隱藏在寬大的風帽裏,包括那頭白發,隻餘削尖的下巴稍稍露在外麵,那素淡的傾城容顏,外人不得一窺。
“恭迎國師!”
似乎是崔莊領頭,除了左、右相之外,眾臣齊齊起身施禮。
國師的身份,在崇尚上神的天翔大陸,在世人眼裏,地位僅次於帝王,更有時甚至會淩駕於帝王。
玉階之上的夜合歡,麵無表情,隻是看著瀾聽雨緩緩走近,看著他俯身行禮,看著他說陛下與皇後萬福,看著他緩緩退到下首站定。
“國師果然是國師,這病,說好就好了。”柳淞卿不鹹不淡地道。
“國師自然當有神助,百聞不如一見,果然風采過人。”奧古瑪又起身舉杯,麵向夜合歡,目含感激,“為夜皇陛下及國師如意安康幹杯!”
這奧古瑪,虎背熊腰,方正臉,濃眉大眼,從他隻這一會兒,就自顧自幹了三杯烈酒的行徑,就可以看出來,是一個正直而爽利的漢子。
“矣古使節請坐,”夜合歡喜歡這種爽快人,抬手喝了金樽裏的酒,轉臉對瀾聽雨道:“國師請坐。”
瀾聽雨微微點頭卻不動,自古以來,三國帝王身邊的國師,雖然地位超然,但與帝王同處時,卻沒有坐的權利,隻能站在帝王身邊,象影子。
這點,外來‘鬼’夜合歡不明白,瀾聽雨豈有不明白之理?所以他隻是點頭卻不坐下。
“瀾國師,陛下如此說,想是體恤國師病體初愈,您就坐下吧。”原彩蝶趕在夜合歡之前道,她隻恐帝王對病怏怏的瀾聽雨發飆。
“謝過陛下,謝過皇後。”瀾聽雨藏在風帽下的臉看不見,卻順從地落了座。
夜合歡掃了眼他‘老婆’的下巴,看來俺這‘老公’的力度,還是有待提高啊!
“今日我等何其有幸,能再次目睹夜皇國師風采。”那個呂副使,唯恐天下不亂,又陰陽怪氣開口。
“這次呂副使倒是說得沒錯,很久之前下官就聽聞,夜國國師人物出眾,才華橫溢,天翔大陸罕有匹敵,可比者,唯有炙國國師一人矣!吾國國師那是再趕不上的。”
出聲符合的人,是剛才那位涼國使節程大人,當初也是他,把那顆‘印魂訣’呈給的夜合歡。
“可惜,我等沒那眼福,國師的風采從來都不能一睹真容。”呂副使搖頭晃腦。
“雖不得一睹真容,但那傳聞裏的天籟之音——不知夜皇陛下,可否允我等一個請求?請國師大人賜教一曲,以便讓我們這些隻聞其人不見其身的人不虛此行呢?”
那個麵容普通的炙國使節,又彬彬有禮地提議。
這個人,很可疑,已經可疑到,讓夜合歡百分之百確定了他的身份——炙焰道幀。
因為即使普通的麵具、普通的裝扮,那上位者與生俱來的氣度,還有眼神裏偶爾閃過的犀利,在有心人麵前,也不是那麼容易就掩飾過去的。
自然夜合歡就是這個有心人,而且他相當相信自己的判斷——今晚,絕對是好戲連連。
不過夜合歡卻不明白的是,炙焰道幀不惜用使節的身份作掩護,偷偷來到夜都,甚至晃悠來到自己眼前,難道隻是為了來為難下聽雨?絕對不是。
不是夜合歡看不起瀾聽雨,而是,炙焰道幀對瀾聽雨不該如此關注。
除非,瀾聽雨的媧族直係後裔身份泄露。
但是,夜合歡記得章太醫說過,當年瀾聽雨羽化的時候,現場隻有先皇和夜軒等少數人在場,旁人隻見到帝宮上空電閃雷鳴的異象而已,那少數幾名侍衛,事後還都被秘密處了死。
並且,聽雨的頭發也是被囚後才變白的,如今呆在偏殿,也無人會窺到,所以,這個可能性不大。
不但如此,就算瀾聽雨的身份泄露,要討伐他夜合歡,直接發文書、起戰事,那是師出有名,炙焰道幀和他小媽李青霜,是完全沒必要來跑這一趟。
因此,夜合歡用福爾摩斯的頭腦斷定,為難瀾聽雨,一定會有什麼意想不到的好處。
若是炙焰道幀從某奸臣處,得知夜國的國師成了皇帝的‘老婆’——
那麼,這個好處,最大的可能,就是從他夜合歡身上得到。
夜合歡有什麼好處,是值得勢力相當的炙國覬覦的?
國土?開打就是了。
國庫?正空虛著呢!
傳說裏的美人禍水?他家寒天就夠看了,要搶人,那也是該我先動手來著。
難不成,那四句神秘偈語,那什麼‘頑仙’的老頭,不但告訴了我,還興奮地跑去其他兩國挨個通知了?炙、涼此次正好借著慶典的引子,來夜國尋所謂的‘瑞寶’來了?
轉著詭秘的念頭,夜合歡不動聲色道:“若國師同意的話……”扭臉看瀾聽雨的意思,當殿撫琴,若是聽雨願意,他自然不會反對。
再怎麼說,才華橫溢到享譽天翔大陸的瀾聽雨,撫琴的技術總比炙焰小雞同學那琵琶一‘絕’要好上幾分吧?
瀾聽雨掩在風帽裏的漂亮腦袋,卻既不點頭也不搖頭,更不開口說好或不好。
而‘豐華殿’裏的使節,在疑似炙焰道幀那人說完話後,整個靜悄悄的,一個個都一副看戲的神情,有古怪。
夜合歡睨了龍吟一眼,龍吟看了眼聽雨,微微搖頭。
而司馬杉,那小動作更是明顯,藏在崔莊身後,那張英氣的國字臉扭得都要哭出來了,果然有問題。
手突然被人一拉,“陛下,讓臣妾看看您的手,”耳邊,原彩蝶的氣息靠近,極低的聲音道:“他們這樣的要求是在輕侮國師。”
嗯?“哦,已經好了,皇後無須擔心。我知道怎麼做。”夜合歡大小聲地和他的皇後互動。
“夜皇陛下和皇後,真是鰈鶼情深,羨煞旁人那!”呂副使又出聲道,“國師大人可是在為無好琴煩惱?我們這兒倒是有一把絕世好琴‘錯綺’,不知能不能和國師的手呢?”
疑似炙焰道幀的人,手一擺,有人手捧一長形琴盒走了過來,一把長約三尺,閃著金屬色澤的鳳型七弦琴,幽靜地躺在古檀木盒子內。
從那琴麵上流暢而鋒利,狀似龍鱗的斷紋上,夜合歡確定,這把‘錯綺’確實是把難得的古董級的好琴。
而瀾聽雨,從聽到‘錯綺’二字起,就有些震動,似乎想開口答應撫琴的要求。
夜合歡淡淡掃了眼炙焰道幀,趕在瀾聽雨前麵接過話頭,“‘驢’副使的琴自然是把好琴,這位人才如此愛護此琴,想必也是通曉音律之人吧?今日若想與國師雅曲一較高下,也不是不可,要不這樣,呂副使,不如,讓你的隨從,先來一曲,讓孤王君臣及各位使節,先開開眼界?如何?”
“啊,這,萬萬不敢,萬萬不可,太……大夫使的雕蟲小技,實難登大雅之堂,豈敢在名師麵前放肆,不敢,還是國師大人先來為好。”呂副使無比謙虛道。
“呀,能珍藏這種絕世古琴之人,豈是凡人?呂副使何必謙虛啊,你們遠來是客,國師即便真的是名師,也該謙讓客人是不是?況且,別人的名器,國師或許用來還順手,孤王說的可對?瀾國師?”
藏在風帽下的冰唇似乎抿了抿,尖尖的下巴微微頜了一下。
“這樣說,莫非,國師是覺得,用在下的琴,撫琴給我等使節聽,會辱沒了您高貴的身份?”炙焰道幀出口,話裏帶刺。
夜合歡這人,自家的人可以隨便騎到他頭上拉~屎,若他人想蹬鼻子上臉,那自然狗洞也沒有!
慢悠悠接口道:“朕的國師在大夜國,乃萬人之上,身份僅次於朕!莫非,各位以為,孤王的國師是操琴的把戲可以比得的?”
原彩蝶的話雖然隻有一句,但‘輕侮’那個詞,卻讓夜合歡瞬間明白——
天翔大陸,很可能和某個時代一樣,把當眾表演,如彈琴、舞蹈、雜技、歌唱等取悅於人的生計,看成下~賤,隻有低人一等的下等人才會做這樣營生。
麵對夜合歡隱而不發的怒氣,炙焰道幀眼光閃動,突然一拱手,做了一揖,“夜皇陛下怕是誤會在下的意思了,在下的意思是,若國師怕用在下的‘綠綺’不趁手,在下還有另一把名器‘九銀珂’”。
在炙焰道幀這把所謂的‘九銀珂’拿上來的時候,夜合歡驟覺心口如針刺入,椎骨的痛。
這把‘九銀珂’,不是七弦鳳尾琴,而是一把琵琶。
那非金非石的材質,天蠶絲一樣的弦,舉世難尋第二把。
這把琵琶,夜合歡沒有彈過,但是,他卻熟悉到好象能聞到那琵琶上幽幽一縷暗香。
寒天,這把琵琶,不如你母妃的‘輕音’也罷,但,此時怎麼會出現在這裏?怎會出現在炙焰道幀的手上?
麵對炙焰道幀連閃的眼神,夜合歡唯一能做的,依然是保持臉色的平靜無波,甚至他還扯開唇角一笑,“朕的國師所熟諸的,好象不是琵琶,貴使這是為難國師的意思了?”
“不敢,不敢,”炙焰道幀得逞似的笑,“既然夜皇陛下諸多推脫,依在下看,我等還是多喝酒的是,貴國師的琴藝隻能說遺憾了,哈,哈。”
“是啊,是啊。”……尾隨的,是一陣符合聲。
‘豐華殿’裏,立時又響起了別有意味的推杯換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