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風雲際會  第九十一章 慶典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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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昕合’五年,恰時令冬至的這天,大夜國的五年慶典終於如期順利舉行。
    慶典的場麵,很奢華、很鋪張,絲毫沒讓人覺出國庫空虛的樣子,反而在各國各族使節前,硬是囂張風光了一把。
    這不但讓柳淞卿頭頂冒煙,也讓夜合歡懷疑,好象,自己給崔莊的家底,撐不起這麼浪費的排場吧?
    當然,這在慶典前後,忙得連隻蒼蠅都不如的夜合歡皇帝,這懷疑的想法,隻能在心頭一掠而過而已。
    雖然,在慶典之後很久的某天,接管了禮部的崔莊,不小心解了皇帝的疑惑——
    巫右相交給崔莊的,不但有夜合歡的家底,還有‘風雨樓’的家底。
    ‘風雨樓’多年經營,準備的,就是防止大夜國的突發事件的,遇到夜合歡皇帝,一擲三萬金買隻妖狐,也算突發事件了吧。
    而更還有一個人,在慶典前的頭一天,悄悄交了整整三十萬白銀的銀票給崔莊,而且,一個字都沒說,這個人,不是別個,卻是瀾聽雨。
    但此時,被各種繁文縐節擺布得跟個木偶似的夜合歡,自然是無法知曉其中緣由的。
    對於舉國歡騰、接踵摩肩、人山人海、鋪張浪費的所謂慶典,夜合歡覺得,這世上隻有兩字可以形容——見鬼。
    真是太見鬼了!
    高束的發,揪得他頭皮發麻;
    沉重的玉冠,壓得他脖子錯位;
    半柱香一身王服,換得他渾身發青;
    睜開眼就沒撈著吃一口飯,前呼後擁遊街似的,上完城台上高階,走完這殿走那殿,拜完這爺爺拜那奶奶,轉得他想嘔吐……
    最後再用倆字形容他這個皇帝的感受——讓我死了吧!呃,這是五個字。
    等合歡皇帝癱到軟榻恢複神智時,已是日影西斜時了。
    “……聽雨啊,俺的聽雨,賞口飯吃吧……”
    有氣無力的夜合歡,四仰八叉霸占了瀾聽雨正坐著的軟榻,扯過聽雨手裏的書冊,順手扔到一邊,把那隻沁涼的手掌,摁到自己腦門上,哀嚎。
    沒錯,夜合歡皇帝揣著明白裝糊塗,跑到瀾聽雨外屋的軟榻上癱著了,對剛想開口提醒皇帝走錯地兒的老內官,賞了一個牛眼,老內官隻得憋屈地閉緊了嘴巴。
    每逢重大節慶日,皇帝的身邊伺候的人,隻有內務府安排的老內官、老宮女才有資格,小柳之流,是上不得大排場的。
    本安靜看書的瀾聽雨,沒成想夜合歡會這個時候跑到他這兒來,更沒想到,他居然毫不避嫌,就那麼帶著身後呼拉拉十幾號人就來了。
    沒有抽開手,手掌下額頭的溫度,有些燙人,瀾聽雨麵色不改,音調不變,“童兒,去找你小柳姐姐,讓她給陛下準備些稀粥來。”
    聞得此言,夜合歡從下往上,打量著瀾聽雨,如此處驚不變,如此大方得體,如此端莊賢惠,呃,這詞有爭議,但也實在就這詞蠻適合的,這麼高貴優雅的聽雨,我夜合歡果然有眼光。
    “哎……”瀾聽雨受不了那雙紅心直冒的星星眼,搖頭輕歎,“這是打定主意讓世人皆知了。”
    我就這點子心思,也被聽雨哥哥看出來了!
    哂然一笑,夜合歡坐了起來,抬手就把腦門上的玉冠揪了下來,‘咚’一聲扔到牆角,和聽雨的書冊作伴去了,“這鳥冠,壓得我頭疼。”
    “你,”聽雨趕緊一把撈住那玉冠,“帝王之尊,怎可如此隨意?玉新,進來幫陛下戴好。”
    一時隨著一聲答應,外屋輕手輕腳進來一個侍兒,麵目純淨,大眼忽閃,接過玉冠,手腳麻利就要戴到夜合歡頭上。
    “嗯?玉新?是哪個?”
    夜合歡蹙了下眉,想起藍花昨晚匆忙的幾句話,說是聽雨昨日出宮,偶然在路邊救了個餓暈的人,難不成聽雨就把人留在身邊了?
    他這麼一問,聽雨還沒回答,那叫玉新的就‘噗通’跪到當地,頭叩的是咚咚有聲,“陛下,您開恩啊,您就讓奴才留下來吧,陛下開恩那……”
    “我昨日去‘靜心齋’了。”聽雨一雙漆黑的眸,直視著夜合歡微蹙的眉頭。
    “嗯,我知道,你要確是喜歡,玉新是吧?你先起來,”夜合歡從榻上下了地,與聽雨並排坐著,“你這裏本來我就覺著伺候的人太少,這樣也好,是你救下的人,你要喜歡就留著吧,不過——”
    瀾聽雨扭過臉,恰好對上的,是一雙清澈似山澗小溪,幽深又似千年古潭的眼眸,最易捕捉的,是瞳孔裏,毫不隱藏的愛意。
    “不過,名字要改,”夜合歡對瀾聽雨一笑,“你是聽雨,他是玉新,還是避一下好,叫,仲新好了,仲夏的仲,如何?”
    仲新?瀾聽雨點了點頭,不言語,他倒是覺得,夜合歡是想讓人家改名叫忠心的想法多些。
    仲新趕忙又跪下來謝恩不迭,及起來,又要替夜合歡戴那玉冠。
    夜合歡擺手,“仲新你先下去,待會兒自有小柳替朕收拾,日後你隻專心伺候好國師大人就行,別辜負了朕給你的這名字。”
    “右相著人打探他底細了,窮苦人家的孩子。”聽雨起身撿起書冊,放到案上,邊輕聲道。
    “放在你身邊的人,我總是要小心些,你又不肯住到正殿。”
    一邊說,夜合歡一邊笨手笨腳整理發髻,眼看就酉時初了,慶典夜宴他可是重要人物呢。
    而他不整理還好,本來還算齊整的發髻,在他左抓右撓一頓後,越整越毛茸茸,越整越接近大蒜頭。
    旁邊的聽雨看著無奈,隻得拿了木梳替他抿順,“正殿除了帝王之尊,無人有資格入主。”
    因為聽雨的親近,而偷笑得猥瑣的皇帝,聽見這話,話音裏帶著殘存的笑意,道:“聽雨,不用很久,我夜合歡一定讓你比帝王更尊崇,你信不信?”
    站在身後的瀾聽雨,隻聽到那嬉皮笑臉的音調,沒見到那雙眸裏的堅定,所以,沉默。
    而夜合歡,說完這句他以為很認真、很真摯的話,就屏氣等待。
    似乎隻要能從聽雨嘴裏出‘信’這一個字,那麼,不管滄海桑田,他夜合歡就算是得到這世間唯一的承認。
    但,直到整理完發髻,直到小柳端來食盒,直到門外內官出言催促更衣赴宴,夜合歡一直沒聽到瀾聽雨任何一個字眼,哪怕是一聲輕哼。
    瀾聽雨,或許你自己都沒意識到,你對於夜合歡,即便是身體不再抗拒,那顆多舛猶堅的心,卻依然在雲深不知處。
    一個字而已,聽雨,你知不知道,足以讓另一顆異世惶恐的靈魂沉到穀底。
    “聽雨,晚宴我身邊有給你留設的杌榻,如果願意,不妨去坐坐……今日正午,從潼關也到了人……或許,有你熟識的人,也不一定……”
    對著瀾聽雨淡淡顏色,平靜如水的側臉,堪堪說完,夜合歡就扭身出了東殿。
    其實,這才是他不顧龍吟越發冰冷的眼神,非要在這個忙亂的時候,跑到聽雨這裏來晃蕩,最重要的原因。
    他想看到聽雨知道潼關來人後的表情,因為,其實對於聽雨,他從來都沒有把握。
    而到最後,他卻是不想去看到聽雨的任何表情了,他在扭身的同時,心裏產生的,竟然是嘲笑自己的念頭。
    多幼稚的舉動,夜合歡,你即便不是大夜國的帝王,也好歹曾是三百人的何總,總是遇到感情就無能,曉森是這樣,聽雨又是這樣,天殺的!
    大步流星就趕回了‘晏德殿’,因為小柳丫頭說,陛下您赴晚宴是不能仍穿戴白日祭祖服飾的。
    “小柳!別動我的道士發型。小翠,隨便紮個布條就行,大晚上的,戴甚鳥冠。”皇帝陛下製止雙胞胎想碰觸他發髻的玉手,聽雨哥哥給俺整的發型,怎麼的,也得保存半拉月的吧。
    “好,陛下說怎樣自然就怎樣,隻是,也不好太隨意了,總不能讓那些個人看輕了我們夜國吧。”
    小柳手腳麻利,飛快就把一頂金光閃閃的半圓形的金冠,給扣到夜合歡頭頂。
    “慢著。先拿給我看看。”好大一坨金子,居然頭一次看到。
    金冠通體用極為精細的金絲編結而成,重量卻很輕,半圓形的帽山之上,挺立著兩個金絲兔耳朵,一顆鴿蛋大小的明珠,高懸在兩耳中間,兩條金色的行龍足登帽山,正昂首眺望明珠,大有騰雲追日之勢。
    嘖,這手工藝,簡直可用登峰造極來形容,不對,鬼斧神工也不為過。
    好象,似乎,北京十三陵某個地方,曾驚鴻一瞥過類似的金冠。
    雖然,這個沒有那個精細,但也算是爐火純青了,畢竟,這裏可是沒煤沒氣要啥沒啥的天翔大陸。
    “陛下,這是以前陛下最喜愛的翼冠,總是逢喜慶事方冠的,一直由小秋收著。”小柳怎麼看怎麼覺得,皇帝星光閃閃的眼神有點詭異。
    “哦~今兒不過是晚宴,不用這麼隆重,綰個玉簪就成,這個,先放到裏屋案上,明個再戴,”夜合歡皇帝轉轉眼珠,不放心,“還是讓小秋收起來妥當,小翠,快點,酉時過了,讓使臣等我太久有損大夜國聲威,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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