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開我！”
    胸前傳出口齒不清的掙紮，夜合歡理都不理，大步向前，給予無視。
    “歡歡，放開！”
    再次反抗，又怕傷著不會武功的皇帝，不敢動用內力。
    “反抗無效！”皇帝氣咻咻說話了。
    他能不氣嗎？要不是他反應快，要不是他瞬間爆發了無與倫比的力量，如今小雞早就被人化整為零了！
    眼見主子縮手縮腳，很有被悶死的征兆，尾隨其後的四殺不得不開口。
    殺壹先道：“陛下，您放開主子吧，他不是有意衝出去的。”
    對，不是有意，是故意，拍飛！
    殺貳是個寡言寡語的書生樣的人，斯文道：“夜陛下，您這樣抱著我們主子，不成規矩啊。”
    在我家，誰敢和家長提規矩，不想活了，拍飛！
    殺叁用聽不出年齡的童音，輕嚷，“陛下，主子也是因為氣不過那姓柳的，才一時衝出去想教訓他，也是想給您出氣來著。”
    有什麼樣的主子，指定就有什麼樣的跟班，主子單‘蠢’任性，四傻也不差，同樣拍飛！
    唯一一個長相一般，卻很有城府的，殺肆最後道：“夜陛下，您再不放開主子，我們四殺就沒主子了，難道您想當我們主子？”
    嗯，這話聽著還比較上道。
    手臂一鬆，把被悶個半死的炙焰寒天，沒好氣地給扔到禦書房的軟塌上，四殺說完話，夜合歡已經走到目的地了。
    臉色緋紅，眼珠通紅，脖子都上了色的炙焰寒天，坐在黃色錦榻上，修長的手抖了又抖，那薄刃終是隱入袖口不見。
    歡歡，是這世上除了炙焰靜湖，他唯一有舍不得心情的人。
    夜合歡才不管，他剛才已經不知是第幾次，在鬼門關打轉的問題。
    自顧自端起白釉點龍紋茶壺，也來不及裝模作樣，還什麼斟到茶杯喝，直接就把茶壺嘴對上嘴巴，脖子一仰，就是一番牛飲。
    甚至水傾得太多，來不及吞咽，而順著嘴角一直流到領口，讓淺黃的衣襟加深了顏色。
    看得四殺瞪著大小眼，很突出了四傻的風采。
    炙焰寒天對這皇帝的粗俗，已經不知見識過多少次，早已免疫了。
    比如他吃飯時，會突然伸出爪子用手指當筷子，還美化自己的行為，說，手抓飯就要用手抓才吃得香。
    還是吃飯時，飯菜一不小心，掉到案上，他會毫不在意撿起來，依然放到嘴裏，還吃的津津有味，曰，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還有，比如不許進行皇家傳統驗菜的步驟，洗刷牙齒不用指頭，卻用根類似毛筆的東西，在嘴裏上上下下，等等一係列詭異的要求。
    再有，比如褲子不分前後混穿，洗浴完不擦水就穿衣，不上朝就不許侍兒束發，等等一係列古怪的行為。
    所以，炙焰寒天關心的，就是這該死的歡歡，幹嘛阻止自己宰了那個姓柳的！
    還有，以自己的身法，他隻想過巫龍吟會出手，卻怎麼也沒想到會是歡歡抱住自己，還用那麼快的速度，歡歡明明沒有內力！
    更關心的是，他用抱他兒子的姿勢，把自己悶在他懷裏，還是在四個千裏尋主的下屬麵前，這太——沒人性了！
    雖然，歡歡的胸膛枕起來，似乎，比肚皮還舒服。
    夜合歡一口氣把肚皮灌得鼓起來，翻手擦擦嘴，走到正對他‘拋媚眼’的美人身前。
    看炙焰寒天被自己揉成一團的細發，不由就習慣性地伸手，幫他順直。
    邊道，“小雞，下次想去金鑾殿逛，提前通知我一聲，別這樣讓我措手不及，嗯？”
    對著炙焰美人白瓷般的臉蛋，真是無法開口責備，誰讓俺是個既憐香又惜玉的皇帝呢？
    炙焰寒天才不管他什麼婉轉的說教，更不管他順發的動作有多細致，一把拍開那手。
    張口就用想咬人的狠厲，清叱：“夜合歡你抱住我幹什麼？！那個姓柳的，張口閉口賴定我亂你朝綱，他都騎到你頭頂了，你還傻乎乎在那兒坐著笑，你平日欺負我的勁兒哪去了？怎麼不砍了他腦袋？！”
    我傻乎乎坐著笑？夜合歡無語。
    還有，好象平日都是你欺負的我吧？
    “寒天，他奏本的目的，並不單純是因為你，我就是要砍人家腦袋，也要師出有名的。”
    “哼，說到底你就是崇信奸臣！而我想替你砍了他，你還攔住不讓！你夜國滅了又關我什麼事？！”
    “……呃。”合歡皇帝再次無言以對。
    炙焰美人步步相逼，“從那老頭說我壞話開始，你就笑嘻嘻看著他，他說什麼你都不反對，我看他倒像個皇帝！我替你出頭，你不但攔住還差點悶死我！那你幹脆要他當男寵，還要我幹什麼？”
    “嘎……”
    鴨子般的單音節，是皇帝大叔的歎息，這越說怎麼越跑偏了呢？
    柳淞卿當男寵？讓我死了吧！
    還有，似乎，好象，‘男寵’這詞，在小雞的想法裏，是很有檔次，很有身份的一東西。
    炙焰小雞的腦構造，果然霹靂無敵。
    撫了撫額頭，夜合歡道：“小雞，我沒說怪你替我出頭（你是替我出頭嗎），你殺了他其實我也很支持的，我也沒想悶壞你（我哪舍得呢），你也聽到他說的話了，你的眼睛就是他抓住不放的把柄，朝上那麼多人，我是怕你被人看到，又要鬧出不必要的麻煩……呃，說到這個，今兒怎麼有興趣去我朝上看風景？”
    眼見炙焰寒天因為那‘麻煩’兩字，眼底紅色有加濃的趨勢，夜合歡趕緊轉移話題。
    這時代的美人，個個都有功夫撐腰，又個頂個都是暴力份子，一個不中聽，小刀伺候。
    “嗤！”一聲冷笑，薄豔的唇吐出不屑一顧，“誰稀罕看你上朝，一群醜八怪，一看就是群蠢才！你一直不回來吃飯，我餓了，就找著地方去看看了。”
    “嗬，我沒回來你不會先吃？再說，能站到廟堂的，哪有醜八怪，而且朝臣長相，與辦事能力可沒關係。”
    又是關於長相的喜好，夜合歡對炙焰小雞用美醜劃分人的能力，一向很無力。
    挨到榻邊，坐到炙焰寒天身邊，又伸手去順那細發，美人頂著雞窩頭的形象，實在礙眼。
    炙焰寒天被他捋著耳邊的頭發，火氣就被捋得一點一點消褪，看著近在咫尺的眉眼，還是一臉柔和，身上，還是陽光曬過後的幹淨味道。
    在他身邊，不管是坐著還是站著，似乎，總是很安心，安心到哪兒都不想去，安心到連從小就執著的二哥，也很少想起。
    這是什麼想法？一瞬間，炙焰寒天為心頭莫名的情緒疑惑。
    我這麼安心呆在夜國帝宮，真的隻是為了等那個啟示？
    還是，我也有了眷戀，隻因這個人的味道。
    修眉一動，牆角一溜四個黑咕隆咚，悄無聲息，正紋絲不動看著他兩人。
    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心裏有鬼，平日從沒注意屬下的眼睛，今日一瞥，居然都帶著看他好戲的神情。
    炙焰寒天突然良心發現，正臉對夜合歡道：“是不是我呆在你這兒，給你添堵了？”
    夜合歡一愣，小雞的思維總是天馬行空，不過那一根筋能想到這個，倒是很有進步。
    安撫地一笑，“沒有的事，帝宮這麼悶，你在這兒倒是解了我不少無聊，呃，我是說，聽你彈琵琶很解悶，嗬嗬……再說，今日就算不是你，柳凇卿也會找別的事，沒啥區別。”
    夜合歡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暗自祈禱，小雞美人，你可千萬別當真天天彈琵琶給我解悶。
    “真的？倒也是。”炙焰寒天認真地思考一下，小酒渦隱現，接道：“我也覺得是，要論給你添堵的，怎麼也不會是我！你要怕麻煩的話，把他們四個打發走好了，真是添堵！”
    “……呃。”
    這樣的主子，夜合歡不得不為四傻同誌，感慨人生的悲涼。
    人家四殺同誌，其實一直保持一貫沉默的作風，站在牆角，空氣一樣的存在感。
    隻是在肅立中，有鼻息微微振動了塵埃，有嘴角緊緊抿住從沒有的笑意，有眼光偶爾交換下詫異的默契。
    人都做到這個快虛無的地步了，他們主子還誣陷他們添堵，暗部的殺手們，活的真是悲哀！
    而四殺，在聽到他們主子，這麼沒有下屬愛的話後，依然一副雷打不動的表情。
    以前的主上，動輒就會說解散暗部的話，四殺他們已經不知被‘拋棄’多少次了，今兒不過是趕他們出宮，倒仁慈了不少呢！
    在四殺看來，主上和這夜國皇帝之間，很有戲看。
    而四傻連眼神都沒波動一下的深沉，倒看的夜合歡更堅定了收編的心思。
    慈祥地掃了眼四傻，合歡皇帝伸長手臂，撈那茶壺，他又渴了。
    邊道：“寒天，哪有主子趕自己屬下走的道理，別說隻是你們幾個，再多來幾個，也不會添堵。”我巴不得多來些這樣人給我添堵呢！
    炙焰寒天看著夜合歡的手臂，在眼前晃來晃去，卻突然想起一事，一把攢住那手腕，冷森森道：“夜合歡，我倒是想知道，你從哪裏來那麼快的身法了？”
    “這個問題，臣也想知道。”
    夜合歡還沒尋思該怎麼回答，門口突然傳來冷冷清清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