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九七年了，香港就要回歸了，可是，我的玉梅什麼時候才能回歸？！”
    秋城跟我訴苦的時候，常常嘮叨這一句。
    我們經常聚在一起喝啤酒。
    就坐在街頭的啤酒攤，是小圓桌，小矮凳的那種，叫上幾碟臘腸花生米，田螺炒鴨掌，紅燒豬蹄之類就可以伴著啤酒喝上幾個小時。
    攤主一般還因地製宜地擺上一台電視機、一台VCD，一台功率放大器，兩個大音箱，兩個麥克風，供給顧客唱卡拉OK。每唱一首歌收費一塊錢。
    那晚我們都喝得有點兒高，還一直喝。
    到午夜，秋城點了一首歌唱。
    是張國榮那首有名的《無心睡眠》：
    “……
    哦-哦-哦-無心睡眠，
    哦-哦-哦-腦交戰，
    踏著舊日懷念昨天的你，
    夜是滲著前事全揮不去，
    若是你在明日能得一見，
    就讓我在懷內重得溫暖。
    ……”
    唱得歇斯底裏，聲淚俱下。
    喝酒的人並不多了，可是，鄰座的幾個年青人還是一致報以熱烈的掌聲。
    攤主就跟我們說：“唱吧唱吧，唱得很好，我不收你的錢。”
    於是秋城就一首接一首地唱，《當年情》、《風繼續吹》、《暴風一族》、《今生今世》、《胭脂扣》、《有誰共鳴》……全是張國榮的歌。
    終於唱得筋疲力盡。
    我們互相攙扶著站起來要走的時候。
    鄰桌剛才鼓掌的那幾個年輕人當中，有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子站起來，走到秋城跟前說：“你唱歌聲非常棒，要不要考慮在這方麵發展？如果有這方麵意向的話，可以跟我聯係。”說完，遞過一張名片。
    醉眼朦朧中，我隻看清名片上比較大的那兩個字：李清。
    秋城看也不看，塞入口袋，含糊不清地說：“謝謝~~”
    ……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了，人們談論著談論著，就到了香港回歸祖國的日子了，全國人民跟著倒數數：……6，5，4，3，2，1！一九九七年七月一日到了！舉國上下一片歡騰！
    廣播裏在深情朗誦：
    “——
    我好比鳳閣階前守夜的黃豹，
    母親呀，我身分雖微，地位險要。
    ——“
    電視裏群星亂唱：
    “——
    東方之珠我的愛人
    你的風采是否浪漫依然
    月而彎彎的海港
    夜色深深燈火閃亮
    東方之珠整夜未眠
    ——“
    百年恥辱終於一雪！
    秋城和我一起站在樓頂看城裏燦爛的煙花。
    一朵朵焰火在夜空中綻放！
    綻放過後向四下裏散開，
    在穹空中俯滑下來，鋪天蓋地，壯麗極了！
    秋城用帶著悲傷語調的告訴我：趙玉梅已經提出協議離婚了。離婚後，她就在讀大學的城市裏工作。
    “是和二哥一起的嗎？”
    秋城不說話，臉上的淚水在焰火的火光中閃爍著七彩的光芒，變幻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