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關  第一章 兩小無猜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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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秋城首先是我的同學,然後才是我的朋友。
    從小學到初中,我和秋城都在同一個班。
    因為有許多共同的愛好,我們互視對方為自己的知己。
    我們一起練書法、學繪畫,比賽背唐詩,討論文學,到小城周圍的山水間徜徉——
    春天,我和秋城在郊外遊玩,行著行著,漸入山路,路邊有野草莓沐浴在細雨中,三三兩兩的長在碧綠的草坡上,嫩嫩的紅色,很可愛。路旁放牛的老伯伯告訴我們,這些野草莓還要過一個星期才算熟,我們選了特別紅的來嚐,澀澀的,而且酸。
    於是兩個人約好一個星期後再來采摘。在這一個星期內,野草莓成了我們的牽掛,無論是上學還是回家,都不忘不了討論“我們的草莓”現在長成怎麼樣了,仿佛我倆就是那些草莓與生俱來的主人!睡夢裏也是草莓,大把大把的呈現在碧綠草地上,紅得豔紅得野紅得毒人的眼……
    終於,在一場暴雨過後,我們去了,野草莓都給衝刷得不成樣子了,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有些已經破敗不堪,甚至腐爛,觸目傷心!
    我們坐在草地上,一齊放聲大哭。
    招致路人的笑話:這一對多情的小呆瓜!
    剛剛升學讀初中的時候,老師不知內情,編我倆同桌。
    我們打得更加火熱,無話不談,從課外談到課堂,學習成績一落千丈。
    同學們取笑我們是同性戀,那時,我還不能正確理解同性戀的意思。
    一次放晚自習,大夥擁擠著下樓梯,路燈有些昏暗,我小心的低頭看地下的路,冷不防,感覺到有溫暖濕軟的東西在我臉頰上拱,立刻觸電一般全身發麻,嚇得大叫。
    秋城推了我一把,嬉笑著,跑開了,原來剛才拱我的臉的竟是他的嘴唇。
    摸著濕漉漉的臉,我惡心極了。
    類似的事情又後來發生了好幾次,我屢禁不止。
    電視正在熱播《射雕英雄傳》,在教室或操場或別的什麼地方,秋城喜歡用手摟著我的腰,每次都癢癢得我想笑,他卻煞有介事地說:“蓉兒的手就是這樣摟著在靖哥哥的腰的。”
    我笑得更加直不起腰了,叫他:“蓉兒,蓉兒。”
    別的同學聽見了,也跟著大叫:“蓉兒,蓉兒。”
    秋城並不生氣,就指著我向其他同學說:“我是蓉兒,那他就是靖哥哥。”
    幸好,“蓉兒”和“靖哥哥”的綽號還沒有叫開,我們就初中畢業了。
    初中畢業後,我選擇了在家鄉小城的重點高中繼續讀高中。
    而秋城,在假期裏收到了和我相同的高中錄取通知書的時候,也收到了父親的死亡通知書。
    秋城的父親承包有一個采石場,那天在石場上巡查,有一口啞炮,突然爆炸,秋城的父親被炸出幾米遠,死了。
    那一個暑假,秋城都是沉浸在悲傷中。
    開學後,因為父親的意外死亡,家裏經濟開支驟然緊張,另外,秋城再也無心讀書,於是,我們失去了繼續同學的機會。
    秋城考進了一家國營大企業做工人。
    該國營企業是一家大型糖廠,在一個邊遠的小鎮上。
    他上班,我上學,我們的距離有兩百多公裏遠,但是我們的友情繼續著。
    他常常給我寫信,我也常常回信。
    我問他,“為什麼不想考大學呢?你成績比我好,希望肯定比我大,太可惜了。”
    秋城回答,“讀大學不就是為了找工作嗎?我現在找到工作了,所以就沒必要讀大學了。”
    我無話可說了。
    那一年,我們十五歲,年少無知,無知得對人生的理解膚淺至此。
    我們互相思念,書信來往頻頻。
    信裏,秋城說,他在糖廠結識了許多新朋友,有了許多新的樂趣。
    喜歡上了籃球,足球,還有唱歌,特別喜歡張國榮。
    有時候,看海報裏的張國榮,我想,秋城長得倒是跟他有幾分相像。
    我們在信裏不斷相約相見的日子。秋城在信裏寫的是一段歌詞:
    “你問我何時歸故裏,我也輕聲的問自己。
    不是在此時,不知在何時,
    我想大約在冬季。”
    冬季的周末相見了,又總恨時間太匆匆。
    於是,晚上或者他在我家留宿,或者我在他家留宿,抵足而談。
    我家是一個小套間,雖然我自己一個房間,可是,夜裏我們兩個說話聲過大,母親就會過來拍門,罵,深更半夜的,怎麼還不睡?明天再聊了!嚇得我們不敢吱聲,躲在被窩裏,良久,偷偷探出頭來聽門外沒有聲音了,才又縮回被窩裏繼續剛才未完的話題,聊得高興了,忍俊不禁,咯咯咯咯,笑聲快要把被窩爆炸了……
    他家住在一個單位大院裏,父母住在三樓,廚房在六樓,也是頂樓,他呢,在五樓,和姐姐住一個大大的房間,中間拉了一條花布簾隔作兩半,如果姐姐不在家,到他家住倒是比較自由。
    有一次,在秋城的房間留宿,漂亮姐姐半夜回來了,經過我們的床前,發現在床上一頭睡一個,努力閉著眼睛裝睡,就分別在床頭床尾敲我們的腦袋:“兩小屁孩,裝得挺像。”
    然後徑直到了裏麵,拉下布簾。
    不會兒,聽到她在便盆裏嘩嘩小便,如石澗春水。
    秋城就竄改《賣炭翁》裏的詩句大聲吟:“嘩嘩那邊響是誰?秋城姐姐撒夜尿。手把褲頭口稱爽,回頭衣帶牽向床。”
    姐姐聽了,略一思索,應答:“一張床,兩男孩,同性戀情使不得。”跟著說:“你們早點睡了,當心哦,別人都說你們是同性戀,可不要真的搞同性戀呀。”
    ……
    早上我在腳趾的癢癢中醒來,姐姐早出去上班了,秋城在床的那頭玩我的腳趾。腳趾癢癢的時候,肯定是他用嘴來回地舔,才會收到這種奇異的效果。
    我問秋城:“你知道什麼叫同性戀嗎?”
    秋城在那頭答:“同性戀就是兩個同性別的人互相要好,比如我們兩個,都是男的,卻互相要好,就是同性戀了呀。”想了想,然後又說:“如果我是個女孩子,咱們就是異性戀,嗯,如果我是個女孩子,嫁給你,要不要?”
    我說:“什麼如果你是女的?!你姐姐就是女的了,如果你姐姐能嫁給我,那就美了。”
    秋城哈哈大笑,用腳亂踢,我也回踢,在床上鬧得極歡。
    可以這樣說,兩小無猜的我們,因為兩地的相聚和別離,感情升溫得飛快,如火如荼,如膠似漆。
    周末已過,秋城要去上班了,我也要回學校上課了,在車站送別,他靠著我,輕輕地唱歌,唱的是當時大街上最流行的《當我想你的時候》:
    “當我想你的時候
    我的心在顫抖
    當我想你的時候
    淚水也悄悄的滑落
    當我想你的時候
    才知道寂寞是什麼
    當我想你的時候
    誰聽我訴說
    當我想你的時候
    我的心在顫抖
    ……”
    等到他上了車,我受了歌的感染,就煽情地揮手,他又跳下來,抱著我的肩頭說,有些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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