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翔王朝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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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手交疊負於身後,龍傲靜靜地正立在堂前,視線在眼前一排一排的靈牌依次看過,最後落在貢桌劍架之上的那柄赤紅長劍。劍架前方的三個托盤之中依次是疊放整齊的錦衣華服,一雙橫放的白底金絲鑲紅紋靴子,紫金鑲碎鑽發飾,金絲發繩,金玉珠翠配飾,水晶珍珠掛飾。劍架旁邊豎立放置一麵金牌,精雕細琢的五爪九龍紋飾,正中豎刻篆書“天下”二字,正是大燕開國太祖景帝蕭景的龍行天下令,代表了大燕最高軍政之權。
雙眼緩緩地合上,再緩緩地張開,心中定下了決心,龍傲的眼神之中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光芒。取下自己的淺金發卡,解下腰帶,一粒一粒解開衣扣,褪下了自己的金衫,然後展開托盤之中的錦衣華服穿在自己身上,換上靴子,挑起自己的頭發梳好固定,最後仔細地將發飾、發繩、配飾、掛飾一件一件佩戴整齊。看了一眼這身裝束,龍傲揚起了一抹滿意的微笑,拿起龍行天下令小心地收好,隨即伸手覆上赤霄,決然地取下,利落地轉身走了出去。
走下靜思台,一道身影悄然落在龍傲身後,此人神情十分嚴肅,充滿了警告意味地言道:“傲!好自為之!沒有下一次!”
龍傲停下腳步,沒有轉身也沒有回頭,沉默了片刻,淺淺一笑,平靜地言道:“多謝三叔!龍傲明白!”
“記得在期限之內趕回來,否則後果如何,你很清楚,我不想對你動刑。”
“嗯……”龍傲輕輕點了一下頭,不再多言,隨即展開輕功,飛身離去。
驚蟄雷鳴,大地回春,京城卻接連下了兩場大雪,寒如嚴冬。皇城高牆,金碧輝煌盡覆銀裝,略帶清冷的淡柔晨光籠罩之下,一片沉厚的素白之中閃耀出星星點點並不顯眼的淺金光暈。
蕭烈靜靜地靠坐在皇城最高處的星樓欄杆之上,一派漫不經心的慵懶隨意,雙腿交疊搭在一旁,半仰著頭輕合雙眸,沐浴在雪後初晴的輕柔陽光之下,享受片刻難得的寧靜溫和,心中是說不上來的輕鬆舒心。
“未來的大燕帝君,要是讓所有的朝臣看見你這般江湖習氣之姿,會讓他們深受打擊的,今時不同往日,應該收起來的還是收起來為好。”
輕狂張揚的豪爽笑語,腳下風起,衣袍飛揚,除了本朝這位特立獨行的睿王祁瑋不會有第二人。隻見祁瑋緩步上前,一身純黑嵌金紅細邊紋飾的武王禮製朝服,豎立的高領與箭袖之上皆鑲嵌了精致的金紅紋飾,鑲嵌了紅寶石的純黑金絲玉帶,精美的紅晶石碎珠佩飾,黑水晶掛飾,紫金鑲紅寶石飛翎發飾,隨風揚起的紅黑兩色發帶之上金光點點,腰間皓白如雪的尊貴無雙之劍純鈞,配上祁瑋狂傲豪邁的自信飛揚,整個人顯得榮華尊貴,瀟灑霸氣。
其實大燕立國以來,曆代睿王的作風都是比較張揚豪邁的,即使向前推至前朝也能從史冊之中隱約看出幾分,這樣的豪邁狂傲之氣是西北世家大族西平侯隴西祁門一脈傳承而來的風格,不過傳至祁瑋這一任絕對是空前了,就連首任睿王攝政太王叔祁炎或許都要稍遜兩分。
蕭烈靜靜地看了一眼,輕輕一笑,不急不緩地放下雙腿,慢悠悠地站了起來,拍了拍厚重的朝服上沾染的塵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以輕鬆的語氣談笑而言:“竟然如此正式隆重,看來我真是太有麵子了,能讓本朝睿王穿上這身華服出席的場合可謂是百年難得一遇,一定要讓史官大大地記上一筆。”
“蕭烈……你……”祁瑋稍稍一愣,輕輕地喚了一聲,卻不知如何說下去,蕭烈此時的孤寂身影讓他異常擔憂。
蕭烈望著眼前這一片銀白蒼茫,眸光閃動,平靜地淡笑而言:“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睿王這身至尊至榮的武王禮製朝服應該是大燕開國以來第二次出現,上一次出現是多久以前了,好象距今有七十年了吧,應該是首任睿王攝政太王叔祁炎的時候,不過當時似乎是為了廢帝,而不是為了新君繼位。”
盡管能夠確定蕭烈並沒有話外之音,隻是單純地敘述之言,祁瑋依然聽出了幾分掩飾在隨意淡笑之下的感歎。此時的蕭烈負手靜立,一身隆重而威嚴的玄黑嵌金龍紋朝服,七彩紋飾鑲邊,碎鑽點綴,金龍明珠朝冠,白玉九龍佩,極盡華貴精美的金玉珍珠配飾,隻是龍紋已經不是昔日的蟠龍,而是變為了飛龍,四爪也變成了五爪,五龍也變成了九龍,隻是腰間少了金燦如星的誠信高潔之劍七星龍淵,隻是肩上多了一份江山的沉重。
永順二十三年十二月十六,大燕皇朝第五任皇帝誠帝蕭逸誠駕崩,即將登基的新君蕭烈原本應該提前繼位,誰知蕭烈卻決定將登基大典延遲至正月過後。歲末之時帝王國喪,接下來的新年,整個京城都籠罩在一片哀悼之中,不過真正感懷之人也隻有那麼幾個。正月新年一過,先帝入陵,諡號為“誠”,不立廟號,之後白幔撤去,朝廷便開始籌備新君繼位大典。天靖初年二月初八,大燕新君登基之日,再過半個時辰,蕭烈即將登上象征大燕最高權位的帝王金座。
“少在這裏說這些有的沒的,想翻舊帳等你坐穩了帝位再來找我算帳,不過前提是先解決了那個大麻煩。”祁瑋環抱雙臂,後背往城牆上一靠,看見蕭烈的眼神瞬間閃過一絲遲疑,故作漫不經心地笑著問道,“你不會是現在想心軟吧?”
“不過感歎而已,登基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安定民心,而是殺人,殺的還是自己的親兄弟,心裏有點不舒服。”蕭烈自嘲地輕笑而言,隨後上前幾步走至祁瑋近前,伸出右手搭上他的右肩,收斂笑意,望著他認真地問了一句:“你呢?痛不痛?”
祁瑋的臉色瞬間煞白了一下,隨即偏過頭避開蕭烈的視線,似笑非笑地故作輕鬆而言:“你在說什麼,是不是還沒有睡醒,若不是過一會兒要行登基大禮,我一定潑你一盆涼水。”
蕭烈依然凝視著祁瑋,輕聲問道:“你這麼做……你的心……究竟……痛是不痛……”
祁瑋放開環抱在身前的雙臂,撥開蕭烈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隨即從他身側走了過去,淡而堅定地言道:“時辰到了!該走了!”
“謝謝……”蕭烈走過祁瑋身邊之時,停下腳步,附在祁瑋耳邊輕聲說出兩個字。
話音剛落,蕭烈邁出穩健的步伐,不急不緩地一步一步走下星樓。這身睿王禮製朝服的深意,還有祁瑋心中的隱痛,蕭烈豈會不明白,可是對這位金石至交,除了“謝謝”二字,蕭烈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言語。
“吉時到——”
“咚——咚咚——”
儀仗整齊,鼓聲鳴響,百官肅敬。蕭烈踏上紅毯,緩步直行,沉穩威嚴,一步一步跨著台階走上帝座,輕揚衣袍,瀟灑地轉身,慢慢地坐下。
三王躬身,百官跪拜,三呼萬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蕭烈雙眸直視,看著九層階下跪了一殿的眾臣,視線移至近前,睿王祁瑋、寧王蕭彬、新任靖王楚淩昭皆是一身華貴隆重的禮製朝服。靖王楚淩昭立於左側次席,身佩精致優雅之劍承影,銀白海藍相映的華美朝服,銀絲玉帶鑲嵌藍寶石,精致華美的白金鑲藍寶石發飾,銀藍發帶,藍晶寶石碎珠佩飾,透明水晶掛飾,華貴之中盡顯精致優雅。立於左側首席的是寧王蕭彬,身佩誠信高潔之劍七星龍淵,一襲錦衣華服,金紫相嵌,極盡華貴,白金鑲金黃寶石發飾,銀紫發繩,紫晶寶石碎珠佩飾,金紫玉珠掛飾,極致尊貴自傲。
楚淩昭正對麵的右側次席靜立之人便是祁瑋,而右側首席之位卻是空位,那個位置已經空了百餘年,自從史冊之中那個猶如神話一般存在卻極之禁忌的名字之後便一直空置到如今,此位正是大燕開國四王之首鎮國翔王之位。
不知龍傲身著翔王朝服立於朝堂之上是何情景,蕭烈此時驀然想起了龍傲,下意識地雙唇揚起一抹柔和的微笑,緩緩言道:“眾卿平身——”
眾臣起身,恭敬地垂首靜立,眼神卻時不時地飄向帝座的方向。蕭彬直起身子,望著那一身武王禮製華服,當然知道祁瑋的意思,祁瑋以最隆重最直接的方式表示了睿王祁氏一族對蕭烈的絕對忠誠,以最有效的方式警示心存疑異的朝臣。
蕭彬極不甘心地望著挺直站立在斜對麵的祁瑋,眼神淩厲,心神激動。為什麼,究竟是為什麼,為了蕭烈,你竟然可以做到這一步,為什麼不是我,究竟我哪裏比不上蕭烈,難道你真的恨我至極,非要報複我至此才肯罷休。
祁瑋挺直傲立,眼神冷靜,沒有絲毫波瀾,輕手按上腰間的純鈞,凝神靜氣,暗暗警覺地注意著四周的動靜,尤其是蕭彬的舉動。蕭烈也不敢放鬆警戒,視線謹慎地輕移,隨時注意著眾臣的異動,雙手看似輕鬆地搭在龍椅的扶手上,其實手心沁汗,畢竟此事十分凶險,一不小心,不僅是自己,還將累及身邊的至親至友。
蕭彬看準時機,輕手按上腰間的七星龍淵,抬眼望向文相徐堅示意。祁瑋立即望向蕭烈,兩人眼神交彙,輕輕點了一下頭,準備隨時應對。徐堅收到蕭彬的暗示,正準備暗中發出信號,此時殿外傳來一聲高喊。
“越州翔王覲見——”
眾臣聞聲大驚失色,頓時臉色一陣煞白,齊刷刷地轉頭望向殿外。蕭烈同樣震驚萬分,但是更多的卻是緊張擔心,他已經千叮萬囑,讓銀龍瞞下此事,如今龍傲前來,豈不是正中蕭彬下懷,這怎麼可以。
反觀蕭彬卻是神情冷靜,雙唇揚起一抹似有若無的陰狠冷笑,眼神之中閃過一絲算計。龍傲,你終於來了,就是如此,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一箭雙雕。
祁瑋冷眼注視著蕭彬,抑製住心中的悸動,眼神之中閃過一絲傷痛,無奈黯然。君和,你最終還是不懂,我已經放下過去,對於過往,我並不後悔,也無恨意,為何你還要如此執著,道不同不相為謀,抱歉了。
頎長挺拔的英武身姿緩緩走近,淡然微笑,墨發輕垂腰間,眉目依舊,隻是不再是那一襲熟悉的白衣金衫,隻是一如往昔的溫和眼神之間多了幾分淩厲威勢。隻在大燕皇朝《禮冊》之中描述過的翔王禮製朝服第一次清晰地映入眾人眼中,紫金鑲碎鑽翎羽晶片發飾,金絲發繩順發垂落,一身紅白相映的華貴禮製王服,金絲細紋飾邊,豎領箭袖,精美華麗的金玉珠翠佩飾與水晶珍珠掛飾,腰束鑲碎鑽飾邊明珠銀白嵌正紅玉帶,腰間赫然正是赤紅如血的帝道之劍赤霄。一根金絲細繩係於腰間垂落而下,懸掛一枚白底沁黃的玉佩,雙龍盤桓紋飾,雕刻了一個篆書的“傲”字,越州翔王為何人不言而喻。
龍傲走上前來,斜眼看了一下寧王蕭彬,眼神之中閃過一抹警示意味的凜然,隨即抬起右手輕輕按覆在腰間,躬身行禮:“越州翔王龍傲恭賀吾皇榮登九五!”
蕭烈抑製心中的驚喜與激動,不急不緩地走下台階,伸出雙手扶住龍傲的雙肩,不及思索地言道:“傲卿免禮!”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的人皆為之一震,驚訝地望向龍傲。蕭烈也意識到自己言語上的不妥,不過這是他的真心之言,隻是他擔心龍傲心生不悅,不免有些緊張。
龍傲自然也知道蕭烈的稱呼過於親密,不禁微微一怔,抬眼望向蕭烈,見到他不經意之間流露出來的緊張,心中竟然泛起一絲喜悅,想了想欣然接受,微笑回禮:“多謝聖上!”
蕭烈見龍傲並沒有不悅之色,暗暗欣喜,情不自禁地握上龍傲的雙手,看了看群臣異樣的目光,極力抑製心中的激動,鎮定地淡笑而言:“傲卿千裏而來,不知越州出何變故,是否皇族有所過失得罪之處,卿大可直言,不必忌諱。”
龍傲暗暗看了一眼蕭彬,微笑著輕描淡寫地言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前些日子影堂接到消息,說是京城以及附近州郡兵馬異常調動,正巧龍傲有幾位朋友在京城遊玩,不免有些擔心,於是便上京前來探望,來了一問才知道原來是聖上登極之喜。龍傲與聖上相識一場,既然來了,總不能失了禮數,不過一時匆忙,思慮不周,竟然拿著龍行天下令入京道賀,沒想到京城駐軍見令退避三舍,撤回本營,還讓兵部一時誤會,撤銷了調令,弄得一團混亂。龍傲過失,好在沒有影響聖上大典,不過總是驚擾了聖上,還請聖上莫要見怪才好。”
真真假假混淆視聽的一席話讓在場的眾人再次震驚,心中明白之人自然聽出了弦外之音,其他人將信將疑地也不敢多言,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倘若不是大誤大錯之處,新君繼位大典之上還是少言為好,免得招惹無妄之災。蕭彬聽聞“龍行天下令”之時,頓時身形一僵,不可置信地望向龍傲,眼神之中瞬間閃過一抹嚴厲。蕭烈眼尖地發現龍傲的禮服之上多處沾染了風塵,盡管已經仔細地處理過,不過仔細一點還是可以看出幾分,聯係方才之言,心下明白了幾分。
此時祁瑋跨出一步,向蕭烈使了一個眼色,意有所指地言道:“翔王朝賀,乃吾皇莫大榮幸,意外之失不必掛懷,聖上自然諒解,駐軍閱兵之事改日再行便是。免得群臣勞累,臣以為,今日行完登極大典即可,明日再行議政。”
蕭烈立即心領神會,鬆開自己握著龍傲的手,笑而言道:“正是正是,傲卿重禮朝賀,朕也不能失了禮數,總要以盡地主之誼。”
看著蕭烈走上帝座端正而坐,龍傲走至祁瑋前位肅然敬立,此位正是右側首席之位,正對寧王蕭彬。看著對方尚存一絲孤注一擲的眼神,龍傲斜眼向蕭彬投去一道警示的冷厲目光,手指夾了一枚翎羽金片,以內勁運氣,暗中甩出,將蕭彬的曳地錦衣飾帶邊角釘在地上,一聲輕微的金石觸擊之聲,翎羽金片赫然入地三分。
蕭彬自然明白自己的布局策劃已經龍傲破壞殆盡,隻要稍有越矩,絕對會讓自己粉身碎骨,心中一驚,不敢妄動。他狠狠地瞪著對麵的龍傲與祁瑋,眼中盡是不甘,咬牙咽下幾乎控製不住的肅殺怒氣,收斂心神,按在七星龍淵上的手慢慢地放了下來。
禮部司禮大臣雙手捧著玉璽,緩步走至蕭烈身前,屈膝下跪,垂首高舉盛放玉璽的托盤。
“接璽——”
蕭烈肅然地緩緩站起身來,雙手接過玉璽,恭敬地奉於胸前,清澈晶亮的雙眸深深地凝視著龍傲,久久無法移動開,眼神之中閃動著真摯的情意。
“禮成——”
百官再次跪拜,三呼萬歲,四王敬立,欠身行禮。龍傲抬眼望向蕭烈,眼神交觸,心中驀然一陣悸動,下意識地雙唇輕輕上揚,劃出一道淺淡的愉悅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