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究竟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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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烈這兩天一直待在靜怡閣,不是看書習文就是在院子裏靜坐賞菊,過得安寧自在,隻是他卻不出院子。一連兩日蕭烈清醒之時都已經是日上三竿,突然驚覺自己竟然會在嶺南龍門睡得如此安心,蕭烈猛然從床上豎了起來,驚訝自己還是第一次這麼毫無警覺,難道自己真的被這個院落寧靜的氛圍感染了,還是自己在不知不覺之間放下了內心的警惕。
蕭烈穿戴整齊之後打開房門,隻見一位身著銀白窄袖勁裝的清雅俊秀的男子站在院中,修長的身影,秀麗的雙眉,墨中帶藍的雙瞳,銀白色的發卡,銀白色的發繩,墨發過腰,衣著服飾打扮與龍傲十分相似,同樣是淡然的微笑,隻是那人的眉宇神情之間比之龍傲多了幾分孤高冷傲,少了幾分溫和隨意,他的身邊還有幾名侍從,手上捧著衣服和洗漱物品,那套衣服蕭烈看了很眼熟,似乎是自己的衣服。
那人優雅從容地笑著言道:“銀龍見過蕭公子,請恕冒昧,不知道是否方便進屋說話。”
蕭烈側過身子,沒有說話,隻是示意“請人入內”,侍從將物品放置在圓桌上之後便在銀龍的示意之下離開了。
“蕭公子的衣服已經破損,這兩套衣服是照著蕭公子先前所穿那套而做的,料子自然是不能與禦用之物相比,不過也是上等錦緞,請蕭公子將就一些,至於早點食物,過一會兒自然會有人送過來。三公子因為有要事處理,昨日已經離開了門中,因此公子在門中之事便交由銀龍照料,公子請便,銀龍先行離開了。”
銀龍微微地笑了笑,說完了話正準備離開,蕭烈突然言道:“請問……”
銀龍看了看神情有些遲疑的蕭烈,淡定地微笑言道:“蕭公子乃門主貴客,不必拘束,有話盡管言明,門主交待了,對於蕭公子的疑慮,凡是能夠言明的,銀龍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請問……門主這兩日……”蕭烈想了想,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去詢問關於龍傲的事情,龍傲身為一門之主,事務繁重,自然不能陪著自己這個是敵非友的“客人”,不過這兩天連人影也不見,這也太過不符合常理了,既然他把自己帶回了山莊,這樣“待客”多少也有一些不合適。
“沒什麼……”蕭烈思索了半晌也沒有說下去,隻是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隨後再度仔細打量了站在眼前的人,心知銀龍必定在嶺南龍門之中身居要職,也就不再多言,隻是淡然地笑了笑,“閣下有事要忙,還請自便,蕭烈多謝了。”
銀龍會意地一笑,了然言道:“門主與公子既然有兩日之約,明日門主自然會親自過來答複公子,還請公子耐心等待,嶺南龍門從來不會失信於人。”
“我並非心存疑慮,嶺南龍門的行事作風我也有所知曉,不敢有所質疑,門主有言在先,我自然尊從。”蕭烈略微遲疑了片刻,輕輕一笑,“不過門主留我在山莊隻怕有所為難……我知道嶺南龍門素來門規嚴苛……門主對我如此……恐怕會受到非議……”
蕭烈從兩天之前龍鋒的反應便心中知道一二,龍傲救下自己已經不是違規那麼簡單了,這兩日也不見他的人影,嶺南龍門的規矩他也略知一二,心裏不免有幾分擔心。
“你擔心門主會因為此事觸犯門規而受到指責?”銀龍雖然是在詢問蕭烈,卻是十分肯定的語氣,看見蕭烈默認的神情,不禁大為驚訝,隨即微微一笑,“公子不必為門主擔心,門主既然安排公子留在山莊,自然不會有所為難,嶺南龍門並非朝廷,不必事事都要有所顧忌,也不用事事都要遷就交待,拘泥於規矩禮數。門主做事自然有門主的道理,隻要無礙嶺南龍門的利益,即使是長輩也絕對不會有人說什麼,我們對門主都是絕對信任的,當然門主對我們也是絕對信任的,否則門主也不會交待銀龍打理公子的事情。”
銀龍最後幾句話顯然暗藏深意,讓蕭烈不要以皇宮之中爾虞我詐和勾心鬥角的規則來衡量嶺南龍門,蕭烈當然也明白銀龍話裏的意思,隻是被銀龍這麼誤解自己的擔心,心裏多少有些不自在,不過他還是有幾分理解的,畢竟嶺南龍門與皇族之間存在那麼一段難以忘卻的曆史,況且江湖中人對朝廷原本就沒有什麼好印象,尤其是皇族中人,更是沒有一點好感。
蕭烈隻是笑了一下,並沒有介意,也沒有什麼不悅,淡淡地問道:“不知道閣下在嶺南龍門身居何職?”
“銀龍是影堂七十二星之首,將會執掌暗堂,所走的是黑道作風,所行的也是黑道規矩,江湖有江湖的規矩,嶺南龍門也有嶺南龍門的規矩,不會與蕭公子有什麼牽扯,公子不必擔心。”銀龍的語氣淡然而清冷。
“請恕在下冒昧了……”蕭烈帶著歉意言道。
“銀龍失禮……還請蕭公子見諒……”銀龍看見蕭烈如此有禮,反而為自己先前的態度不好意思,於是立即道歉,“公子身份特殊,身在本門,有些事情也是權宜之法,不能與宮廷相提並論,剛剛是銀龍失態,公子不要介意,門主對公子沒有絲毫芥蒂。”
“我知道,在相遇之時我就已經知曉了,否則我也不會活著,還安然無恙地留在山莊。”蕭烈微微一笑。
銀龍瞬間失神了一下,心裏居然對蕭烈產生了一絲好感,望了一眼蕭烈清澈如水的眼眸,心中突然明了,也難怪龍傲會信任他,這樣的眼神,真的沒有一絲虛假。
“銀龍不妨礙公子了,先行告退,至於門主的事情,公子還是親自去問門主比較好,銀龍不便相告。”銀龍微微欠身,淡淡地說完了話,不慌不忙地離開了。
蕭烈愣了一下,心中疑惑,銀龍是什麼意思,莫非是說自己有什麼話就直接告訴龍傲,自己與龍傲根本就是陌生人,貿然去關心詢問他的事情隻怕不好,況且他要怎麼說。
銀龍順著回廊一路走到正堂,龍傲和龍鋒正在商量著什麼事情,龍鋒遠遠地望見銀龍那道熟悉的銀白身影,心裏突然有些不舒服似的,神情茫然無措,他很不自在地對龍傲說了一句什麼,然後匆匆忙忙地落荒而逃,連招呼也沒有和銀龍打。
銀龍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心,隨即依然微笑著走上前去和龍傲說話:“二哥!”
龍傲看著龍鋒匆忙而去,知道他難以麵對銀龍,也就沒有說什麼,隻是平淡地笑了笑:“銀龍,這次上京就麻煩你跟我一起去了,讓小鋒替你去一趟西域,也好讓他分散一下精神,昨天晚上的事情你別在意,說穿了他也隻不過是一時任性,我替他向你道歉。”
“我沒事,二哥放心,我知道的,反正也沒有發生什麼難以挽回的事情。”銀龍輕輕一笑,左手下意識地輕輕按上右肩的鎖骨之處,語氣一轉,“不過小鋒的幽冥鬼爪倒是越來越精進了……連我都差點招架不住了……”
龍傲想起昨天晚上驚險的一幕,似乎是很無奈地看著銀龍,沒好氣地微笑了言道:“你還敢說,他這麼任性還不是你寵出來的,小鋒從小到大就喜歡粘你,除了你之外,他見了誰都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每次你都讓著他,這次也是,他對你下了藥,你還手下留情,不然怎麼會被他傷成這樣。”
“誰說的,他見了大哥簡直就是老虎變成小貓一樣,乖得不能再乖了。”銀龍笑了起來,突然提到“大哥”,見到龍傲臉色微微黯然,銀龍“倏”地打住了,立即將話語轉移到其它事情上去,“話說回來,二哥,那個人是你帶回來的,你這麼把蕭烈留在靜怡閣,也不去過問,把他放在一邊不管,這樣待客可不是你的作風,也不太好吧。”
“明天才到兩日之期,明日我自然會給他答複,他是不是有什麼不滿?”龍傲心中一蕩,湧上一絲緊張和不安,卻沒有表現出來,隻是淡淡地問道。
銀龍輕輕一笑,看著龍傲笑得意味深長地言道:“不滿?那倒是沒有,他非但沒有不滿,還很擔心你呢。”
“擔心我?擔心我什麼?”龍傲不知道怎麼了,心中突然泛起絲絲喜悅之情,不過他還是十分疑惑。
“他擔心你會因為觸犯門規而受到指責,還擔心你會因為他的事情受到非議,看他的樣子,他是真的很關心你,看來你是真的沒有看錯人。”銀龍淺淺地笑了一下言道,“終於見到關心你的人了。”
乍聽銀龍笑著說到“沒有看錯人”這幾個字,龍傲莫名地臉上突然一熱,浮上微微的紅暈,幸好隻是一瞬之間就恢複了過來,他淡淡地微笑了言道:“其實關心我的人有很多,嶺南龍門上上下下,大家不是都很關心我嗎。”
“可是……親人的關心和知己朋友的關心是不一樣的……”銀龍歎息了一聲,若有所失地輕輕說道。
“嗯?”龍傲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我看得出來,蕭烈很想交你這個朋友,不過很可惜,他再有意你也不能和他相交,哪怕隻是相識都不行。”銀龍淡淡地言道,言談之中隱隱約約帶了一些遺憾的語氣。
“看來你對蕭烈有些好感?”龍傲半帶疑問地言道。
“好感確實是有一點,不過疑慮還是存在,我一直不明白你為什麼會救下蕭烈,甚至還打算隨他上京,今天我見到了他本人,他的氣質和神韻完全不像是一個在皇宮之中長大的皇子,他的身上的確有一種讓人不得不信任他的感覺。”銀龍看著龍傲,停了一會兒繼續言道,“不過你的感覺顯然和我是不一樣的!是不是?”
龍傲微微一震,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地垂下眼簾,側過臉去愣愣地望著前方出神。銀龍望著龍傲失神的側臉,知道他的心裏不經意之間想起了什麼,轉念想到自己,也隻能輕輕一笑,不再說什麼了。
沉默了許久,龍傲才淡淡地再度說話:“大哥……還是……沒有消息嗎……”
“嗯……”銀龍輕輕地應了一聲,隨即言道,“你不是從一開始就決定了要隨蕭烈上京,為什麼還要等到兩日之後才給他答複,你讓悠先行上京準備,你是不是還有什麼顧慮,你不相信蕭烈?”
“不是!雖然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但是我就是這麼莫名其妙地信任他,毫無理由,我隻是直覺這件事情不像宮廷鬥爭那麼簡單,或許根本與朝廷的明爭暗鬥毫無關係。我之所以要等兩日隻是想冷靜一下,讓悠先行上京其實也是因為嶺南龍門確實需要在京城設立一個分會,並不是有什麼顧慮,為了日後的利益,未雨綢繆,擴展勢力之時總是需要防人一手,必須有所準備。”龍傲冷靜地言道,言談之間完全是一派門主的作風。
銀龍似乎想起了什麼很有趣的事情,輕輕一笑:“邱鴻跟著四叔去了揚州,龍悠出了門,龍鋒要去西域,我和你要上京,過幾天玄武傷好了之後也要離開了,黑鷹還有任務,家裏都是一些半大不小的孩子,也不知道會鬧成什麼樣子呢,肯定都要翻天了。”
“沒事,再過三天青墨就回來了,而且小鋒也要過一陣子才去西域,有他們兩個在,那些孩子怎麼折騰得起來,反而是你,你呀,整天護著他們,多半也是由著他們去胡鬧,他們肯定有恃無恐,要是你留在山莊的話,他們才會翻天呢。”龍傲笑嗬嗬地開起銀龍的玩笑來。
“難道你不護著他們嗎?”銀龍微笑地言道,“他們哪次闖禍,你不是明裏暗裏地幫著說話,在四叔麵前敲邊鼓。”
“那是四叔心軟,有意放過他們,再說也不是什麼嚴重的事情,無傷大雅,也就一笑置之了,我不過是搭個台階而已。”龍傲微微一笑,想起龍昊庭,不禁浮現出幾分歉疚的神情,“四叔……那天我說的話肯定刺傷了他……四叔的心裏肯定很難受……我不應該揭開他的心事的……我說的話太重了……”
“怎麼會,師叔不是那麼沒有風度的人,心裏不舒服是肯定的,雖然往事難以回首,不過師叔也不是那麼脆弱的人,盡管放不下卻也不會那麼容易受影響,你也不用自責,四叔不會介意,不過他需要一些時間來平複心裏再次湧起的波瀾。”銀龍淡淡地言道。
“看來……你真的很了解四叔……”龍傲輕聲低語。
“其實我並不了解師叔……我想……最了解師叔的人恐怕隻有他自己……”銀龍歎了一口氣,想起了一些過往,心裏暗自思量著,“或者還有那個人……那個擁有師叔玉佩的人……隻是……”
銀龍突然轉念想起自己,不禁心裏泛起陣陣苦澀和隱隱刺痛,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放得下那段過去,既然決定了要了斷,為什麼還會覺得心痛。
龍傲看著銀龍若有所思的神情,知道在他的心中有些事情放不下,於是輕輕地按了一下他的肩膀,語帶雙關地微笑言道:“銀龍……事情總會過去的……”
“嗯……我知道……”銀龍了然一笑,點了點頭,隨即言道,“我先去安排山莊的巡防部署……最近芒山有些異常……不得不防……至於上京的事情還是交給你吧……”
“嗯……還有玄武除名的事情……”龍傲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
“放心……這件事情我會交待的……有得必有失……玄武會了解的……”銀龍想到玄武失落的神情,再聯想到自己,心中也是無可奈何,天下兩全之事畢竟不多,既然選擇了就不能回頭。
銀龍言罷離開了正堂,龍傲也沒有多作停留,過了一會兒也離開了,回到了自己所住的海陵閣東苑,捧了一本書坐在院子裏靜靜地翻看,身邊的石桌上正燒著一壺開水,旁邊擺放著茶杯,整個情景安靜閑適。
蕭烈散步經過海陵閣之時,眼中便映入了這一幕,一時之間看得無法移開眼睛,他停住腳步對著龍傲的背影望了很久,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個場景很熟悉,就像很久以前常常出現在自己的夢中一樣。
龍傲絲毫沒有覺察到院外有人似的,一直背對著蕭烈在看書,一陣秋風吹過,吹得院外的細竹“颯颯”作響,蕭烈這才回過神來,細細地想了想,放輕了腳步,轉身向著靜怡閣的方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