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鬼魅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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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不知何時多了很多和那個怪人一模一樣的紅色身影,那些詭異的身影正朝人們頭上聚集過來。從他們身上散發出的臭味以排山倒海的攻勢壓住了其他一切味道,熏得我的眼睛都流出了眼淚。見勢不妙,那幾個正與最先出來的怪人纏鬥的高手迅速撤回到了人群中,手持兵器與大家一起與天上鬼魅們對持起來。
令人想不透的是,那些幽靈般的人物並不急於進攻,而是在離人們五六米高的地方來回穿梭,就像一條條惡心的紅色線蟲一樣,用他們的身體將天空分割成了一塊塊不規則的碎片。
天上逍遙自在的鬼魂,地上臉色蒼白的人群,偶爾響起的“哞——”聲,還有令人窒息的味道,將明媚秋日普照的大地變成了一個人間地獄。
忽然,一個紅色身影蜻蜓一點一般地撈起了一個人,迅速向南竄去。
“師傅啊——救命——救命啊——”那人簡直被嚇得發了瘋,臉漲得通紅,拿著自己的劍瘋狂地亂揮,但他的肩膀被紅衣人牢牢地抓住,劍怎麼都碰不到抓他的紅衣人。
其他紅衣人也突然興奮地一齊尖叫起來,一窩蜂地往南飛了過去,那種勁頭讓我膽戰心驚地想起了草原上搶腐肉的禿鷲。
隨後一道黑影一閃,傻大俠也追了過去。既然有人帶頭,那麼其他人也不再猶豫了,紛紛跟了上去。
待他們離開後,一絲清涼的空氣插入了難以忍受的惡臭中,世界終於重生了。
從假山縫中鑽出來,我使勁地扇扇鼻子旁邊的空氣,等味道淡了許多後才問正看著南邊眉頭緊皺的飛墨:“那些人好怪,你知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啊?”
“不知道,也許,他們根本就不是人。”
“凶手怎麼會突然多出這麼多同夥呢?”
飛墨緩緩地搖搖頭,朝對岸邁開了步子。
我急了:“百裏飛墨,別去。“
他停下了步子,回頭一笑:“我去又怎麼的?”
難道他要像大哥那樣去呈英雄?我急忙一跺腳,將眼睛一閉:“你去吧,我不會眼睜睜開著你去送死的,我閉上眼睛了,你去吧。”
“嗬嗬,我百裏飛墨不做虧本生意的。”他忽然笑了起來。
我睜開眼睛,看見他笑得那個春光啊燦爛,知道自己被他耍了,氣鼓鼓地說不出話來。這神經一緩下來,我就發現剛才熱熱鬧鬧的地方此刻隻剩下了我和飛墨,剛想到這裏,腳心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來,有點不大對頭啊。
“飛墨。”我小心翼翼地喊了聲,“是不是太安靜了?”
“糟了,我們走。”飛墨也明白了自己犯了一個非常大的錯誤,拉著我就想跑。
可惜已經晚了,剛轉身我們就看見在庭院門口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可怕的人。他全身包裹在一件黑色鬥篷裏,隻留下一雙冷冰冰的眼睛和一些額發。微風輕輕吹起他鬥篷的邊緣,上揚的鬥篷和間或夾雜著的一些長發,使他看起來像一團跳動著的黑色火焰,全身散發著威險的死亡氣息。
他的左手捏著一個周家家丁的脖子,手臂自然地彎曲著,就好像拎了一個重量不多的小玩意。那個家丁在他看似輕鬆的鉗製下卻萬分痛苦地拚命掙紮,用雙手無力地想把自己的喉嚨從黑衣人的手中拯救出來。更可怕的是家丁的嘴大張著,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哪怕是一點點呻吟聲。
飛墨上前一步擋到了我麵前,與黑衣人橫劍相對。我大驚失色,正想提醒他和這個人鬥是用雞蛋撞石頭,他的劍“叮當”一聲落地:“孟書,後退,我們讓路。”飛墨冷靜地說。
我又是一驚,隨即對他佩服起來。飛墨果然是一個出色的商人,在任何條件下他都能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於是我和飛墨慢慢地退到了路邊,黑衣人看了我們一眼,也沒有任何表示,自顧自地拖著手中的人從我們身邊走過去了,他的身上絲毫沒有那種惡臭的味道。
看到他手中那個掙紮的人我非常不忍,沒有哪個正常人能笑嘻嘻地看著別人殺人,即使我並不喜歡被殺的人。飛墨感覺出了我的異樣,使勁捏了捏我的手。
黑衣人走到了蕭牆旁邊,突然一揮手,四道相隔很密,像砍瓜菜一樣的悶聲傳來,眨眼之間,那個家丁已經被黑衣人用四根釘子釘住了四肢。
飛墨緊緊地捂上了我的嘴,把我的尖叫封在了口中。
那是怎樣的一種場景啊,那個家丁被釘住了四肢,可他還是活生生的人。他在蕭牆上無助地亂扭著,像一隻被釘在牆壁上的大壁虎,張大了嘴巴拚命地想叫喊可是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眼睛睜得好像馬上要爆了一樣。這種死法太殘忍了,不僅要讓人忍受出離的疼痛,連叫喊的權利也被人奪走了。我甚至希望黑衣人趕緊殺了牆上的人,結束他的痛苦。
可黑衣人隻是沉默地站在蕭牆下麵,微風輕揚著他的衣服,宛若一個死神。他一動不動地看著牆上掙紮的人,好像在靜靜地享受著這個獵殺的過程。
飛墨捂在我口上的手也變成了一塊冰,但我和他隻能這麼看著這駭人的一幕。
突然,黑衣人像發現了什麼似的歪了一下腦袋,再隨手一揮,那個家丁的痛苦終於結束了。
後邊吵吵嚷嚷的聲音傳了過來,黑衣人朝我們這邊看了一眼,冷冷又微微有點熟悉的眼光將我掃得一個哆嗦。他沒有耽擱,微微一蹲,然後像鬼魅一樣飛上了天空,閃了幾下後消失在我的視野裏。
我終於忍不住開始大吐特吐,飛墨也沒好哪去,臉色蒼白地扶著旁邊的樹半天不說話。幸虧大家回來了,否則不知道那個家丁的折磨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四周又開始熱鬧起來,大部分人圍著牆上那具新屍體義憤填膺地譴責著那個凶手。還有一部分人站在我不遠處聽剛才那個被怪人抓走的鬼哭狼嚎“大俠”扯著嗓子講他的脫險史。
忽然人們都靜了下來,我奇怪地抬頭看去,江大哥扛著一個用白布死死裹住的人走進了庭院,白布下露著一些鮮紅色的布料,他抓到了一個活的。
走到人群中間,江大哥把肩上的那個人往地上一扔,慢慢地退開,那種惡臭也再次在庭院中彌漫開來。
周莊主紅著眼睛走到那個還在慢慢蠕動的人麵前,咬牙切齒地蹲下:“殺了我周家那麼多人,我倒要看看,你長什麼模樣?”說完,一下子將那人臉上的麵罩扯了下來。
“哈——”一個女俠忍不住驚叫起來。
我也差點沒站住,幸好飛墨在後麵扶住了我。
展現在大家麵前的是怪人浮腫的臉,蒼白的顏色,潰爛的表皮,蒙了一層白霧的眼睛,眼睛裏幾條紅通通的血絲,額頭上一個已經變得黑乎乎的釘洞。最可怕的是,他那張早已僵硬扭曲的嘴此刻正努力地開合著,好像要說什麼。這張臉比帶麵具時要可怕多了,也難怪他的味道奇臭,死了很多天已經開始腐爛的人,能不臭嗎?
如果我猜得沒錯,這個怪物本應該是周家靈堂裏的一具屍體。
這麼說來,剛才那些在天上秀身材的紅衣怪人,全部都是——周家的屍體。
更多的人加入了嘔吐大軍。
“難道,這是魔門的縱屍手?”有人抖抖地說道,周圍的人頓時紛紛向後退了一丈遠。
江大哥走過去,蹲在怪物旁邊仔細地看了一半天後,拉下了怪物的連衣帽,伸手摸進了怪物的頭發裏。我差點再次開吐,大哥這也太大膽了。
江大哥摸了一會兒後,忽然停了一下:“找到了。”接著他使勁一拔,一股黑水從那屍體的腦袋裏噴了出來,而江大哥手裏多了一根長長的釘子。拔出釘子後,那屍體顫抖了幾下後不動了。
“這不是魔門的縱屍手,手法很粗糙,應該是一種儡屍術。”江大哥說道。
“莊主,莊主”一個家丁跑了過來,“稟莊主,靈堂的遺體全都不見了,還有看守遺體的人也失蹤了。”話音剛落,那個家丁看到了牆上的屍體,大叫起來,“那是看守屍體的龍二啊!”
靜了半天後,有人憤憤地說道:“凶手手法凶殘,褻瀆死者,簡直比魔門淩風堂更可惡。”
該下餌了,我幾步躲到飛墨身後,拉著他的衣角弱弱地說道:“我覺得這好像是報應啊。”
“百裏少夫人,你竟然說這是報應!”周莊主的臉黑了下來,要不是飛墨在他肯定把我拍飛了。
我小聲辨道:“小婦人無知,亂猜的。可剛才我和相公就在凶手旁邊,凶手並沒有傷害我們。而且,至今為止,除了周家的人,周家莊還沒有死過外人,就連剛才被抓走的那位大俠都還活著。凶手應該就是專門衝周家的人來的,所謂冤有頭,債有主,不是報應是什麼?”
“夫人不得胡說,那應該叫報複。周家莊這麼多年仁義的名聲傳遍天下,有小人記恨也不奇怪。”飛墨訓了我幾句以後又將頭轉向周莊主,“周伯伯,賤內無知,請見諒。”
我突然有了一種和百裏飛墨唱雙簧的感覺。
“無妨,我看世侄你也受驚了,歇一會後再給我們講事情的經過吧。”周莊主恢複了平靜,
“這次好歹知道那個殺手隻會在世侄推算的地方殺人,下次絕不讓他跑了。”
飛墨和大哥他們留在那裏處理事情,我休息了一會後被送回了小庭院。
回去以後我在床上躺到了天黑,等司清和凡烈都睡下了,我帶上凡烈的短刀,偷偷往留芳亭摸去。一路上的夜行者還真不少,大多都是周家偷偷出逃的下人。大難來臨前各自飛,凶手隻殺周家人的習慣把這些人嚇壞了,他們逃跑也很正常。
不知是不是人少了的緣故,今夜雖然明月當空,周家莊卻更加陰森恐怖了。我的腦海裏不停地晃悠著白天在天上自由飛翔的僵屍先生們的影子,腳有點不聽指揮地抖。
突然,一堵蕭牆的邊上的一叢月季不知為何動了一下,嚇得我趕緊躲到一根柱子後麵,握緊了袖中的短刀,盯著那叢月季。盯著盯著我突然想起了一個小丫鬟說的話:那些屍體還沒有自己跑回來呢。那月季叢裏的會不會是屍體啊?就算不是屍體,旁邊那堵蕭牆下麵可確實埋著個人啊。按那本書上的說法,那人還是活埋的。他會不會像貞子一樣產生怨念,從牆根裏爬出來啊?
這些層出不窮的可怕想法嚇得我是渾身像篩糠一般地顫抖,在強烈的恐懼之中,我一撒腿跑了起來。
跑到留芳亭外我才停下腳步,在一座比較隱蔽的假山後藏了起來,一邊發抖一邊在心裏念叨著:魚兒魚兒快點上鉤吧,你上鉤了我就能確認某些東西了。
其實周莊主會不會在意我白天說的報應說我心裏並沒有譜,隻是在試試運氣罷了。今晚的月亮很圓,在月亮外邊有一層淡淡的月暈。天上有一些黑壓壓的雲彩,並沒有遮住月亮,月色有些朦朧但這個亮度應該能看清楚某些人。漸漸的,月光微微驅走了我的一些恐懼,讓我的顫抖頻率慢了下來,我竟然打起了瞌睡。
到了後半夜,留芳亭外麵響起了瑣瑣碎碎的聲音,幾乎快睡著的我一下子就清醒了。透過假山縫看過去,隻見那邊來了幾個人。領頭的是周莊主和那個老喜歡穿墨綠色衣衫的中年男子,在幻境裏聽周莊主叫他“家信”,因為在幻境裏他對那個孩子的一絲不忍,我對他還有一點好感。他們後麵跟著幾個拿著鐵鍬的家丁,其中有一個看上去很不安,他是家信留下來殺孩子的那個家丁。
“開門。”周莊主一聲令下,手下過來打開了留芳亭的大門。家信輕輕地一推,隨著門在安靜的夜晚裏發出淒厲的一聲慘叫,封閉了二十年的含冤之地就這樣被人打開來,靜靜地躺在月光下,看著闖入的眾人。
周莊主猶豫了一下,帶著眾人走了進去。
我在牆外聽著動靜,等他們在院子裏停住腳步後,偷偷地潛到了一個靠近他們的牆根位置。
“老爺,六爺,當年那個小少爺就是埋在這裏的。”說話的應該是那個家丁。
“挖!”是周莊主冷冷的聲音。
一陣鐵鍬與泥土接觸的聲音響過了以後,周莊主的聲音再次響起:“怎麼還沒有,你埋得很深嗎?”
“大哥,別急,再挖挖看。”那個叫家信男人的聲音。
“你住嘴,當年我叫你親自動手的,你要是聽我的,用的著我現在跑來驗證嗎?你們都愣著幹什麼?挖!”周莊主好像很急躁,又是罵家信又是罵家丁的。
鐵鍬聲再次響起,過了一會兒,忽然傳來一聲沉悶的“嘭——”,是打在身體上的聲音。
“狗奴才,還不說實話嗎?”周莊主的聲音冷得可以凍死人。
“老爺,六爺,我說,我說,當時你們剛走沒多大一會,我正在挖坑,留芳亭房頂突然來了兩個人,其中一個把小少爺抱走了。”家丁好像都快哭出來了,“小的,小的實在打不過他們啊,老爺饒命啊,老爺饒命啊。”
“什麼樣的人抱走的?”家信問。
“小的看不清,他們兩人就那麼站在房頂上不停地說話,那天沒有月亮,黑咕隆咚的,小的實在是看不清。後來其中一個就把小少爺抱走了,他的輕功,比,比,比老爺的還好。小的根本就沒看清什麼,隻知道聽聲音他們都不是很老,老爺饒命。”
“他們說了什麼你聽清了嗎?”周莊主問。
“我,我當時太害怕了,就隻聽清楚幾句,其中有一個人在說什麼“我隻對屍體感興趣”,另一個人說什麼他要當父親了什麼的,順便抱小少爺去給他孩子耍耍。後來,是那個說想抱小少爺去耍耍的人將小少爺帶走的,動作快得我看不清楚他的樣子。”
“我隻對屍體感興趣?難道其中一個是他?”周莊主的聲音開始顫抖起來,“如果真是他,那就不奇怪了。”
“大哥,是誰?”
周莊主歇了半響才慢慢地說:“魔尊。”
家信失聲叫道:“難道是二十多年前叱吒風雲的魔門魔尊?”
“嗯,當年魔尊練成了魔門絕技縱屍手,嗜殺成性,曾一舉斬殺各路高手118人,沒有一具全屍啊。有幾個從他手下逃出來的人都說魔尊生性冷漠,口頭禪就是“我隻對屍體感興趣。”如果真的是他的話,就不難解釋了。難道真是那個賤種在魔門學習了陰毒的招數,回來報仇了?好你個魔門,惹到我周家莊頭上來了。邪派就是邪派,出手如此狠毒邪門。”周莊主似乎在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