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翌日清晨，待第一縷陽光斜斜射入房內，劉賀朦朧地睜開睡眼，本能地緊了緊懷抱。這一緊，令他腦中霎時清醒起來。
    昨晚，他與她……
    轉首溫柔看向身邊的人兒，不由麵色一變。
    芷蘭平靜地躺在那裏，麵容安寧得好似沒有呼吸，眉間赫然怒放著一朵幽蘭印記，小臂內側的宮砂已然消逝。
    她太寧靜了，寧靜得……有些怪異。
    門外忽然響起急促的叩門聲，不等他應答，一位白衣道士已然飄然而入。
    “什麼人！”劉賀不由聲線一沉。竟然避開了所有的家丁而輕鬆來到府內的臥房，又是如此一身奇怪的裝束，此人定不是凡俗之輩。
    “昌邑王爺，您可知身邊女子是誰？”道士不急不緩地開了口，目光直直看向躺臥的芷蘭。
    “她是我的蘭兒，怎麼，有何不妥麼？”略略抬高了音調，不喜他如此輕藐的目光注視她。
    “她本是一株幽蘭，因修煉千年化為凡人女子，於一次偶然遇到了入穀狩獵的王爺，於是便對您一見傾心，不顧師傅勸阻而強自化為人形於你相聚。”
    道士的話字字如雷劈，劉賀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不可能……世上怎麼會有如此荒誕的事情，你一定是受人指使前來挑撥於本王的，你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信！”
    狂亂地怒吼，劉賀有些心慌地轉頭看向依然熟睡的芷蘭，一絲不安緩緩升上了心頭。
    “她為了能夠終日化為人形舍棄了千年道行，卻因此種下了噬情蠱，那是千年前一位愛慕人間男子卻終遭背棄的蘭妖所咒，凡是對人世動情的蘭，必遭噬情蠱的苦痛糾纏，一旦動情，鑽心剜骨，而若行肌膚之親，則會遭上天詛咒，十二個時辰內，被額間蘭花吸進精氣而亡。”
    劉賀驚怒地瞪大雙眼，忽然一把上前抓起道士的衣襟猛烈地搖晃。
    “你可以救她，可以救她的！快點動手，快點救救蘭兒！我不介意她是人是妖，隻知她是我此生確實不可的蘭兒啊！”
    痛苦悲憤的淚水溢滿眼眶，劉賀絕望地看著道士漠然地搖了搖頭，“蠱毒一旦種下，無人可解。這不僅是蠱，還是凝結了千年怨氣的一道詛咒，任人有再大的功力也難違天命。”
    胸腔仿佛被人生生剜走了一塊，空落落的懸浮於肢體中，劉賀茫然地回頭看了一眼美目緊閉的芷蘭，劇烈的痛苦仿佛萬蟻噬魂，“是我害了她，是我親手害了蘭兒……”
    “據老僧所知，昨夜的熏香是有人故意放置的，可以短時間內燃燒殆盡且不留痕，目的就是為了迷亂心智以……催情。”
    霍然抬首，劉賀幽黑的雙瞳釋放出駭人的光芒。
    “你知道的，當時為什麼沒有出手相救，如今站在這裏有何用處！”
    “此人功力高強，不似凡拙之輩，行蹤亦詭秘不定，恕老僧無能為力。”
    道士無奈的話鑽入耳中竟是如此難忍，劉賀盛怒之下一掌拍碎了麵前的木桌，“那就給本王滾！”
    隨著道士的瞬時消失，劉賀仿佛被抽盡了身體裏所有的力氣，他支撐著回到床前，榻上之人熟睡的麵容泛著一層難掩的灰暗，額頭的蘭花越來越妖豔，麵色卻隨之逐漸蒼白。
    緊緊握住芷蘭的手，劉賀顫抖著音調不住地喚著，“蘭兒，醒一醒，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