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出宮，倒是讓白淩有點為難，他騙宮門口的守衛說馬車裏的是自己家眷。
    守門的將士都不信。
    “大將軍一直未成家，何來的家眷？”
    白淩臉一紅，他騎在馬上沒有下馬，玩笑地拿腿踢了踢那位說話的將士，“趕緊滾去開門！鄰家妹妹跟我進宮見見世麵，也要同你講？”
    “噢，原來如此。”
    “……”
    聽到外麵的對話，商大屠這個“鄰家妹妹”坐在馬車裏，無語地瞥了一眼高穀，和高穀懷裏的小月，心裏想的全是怎麼從沈清秋嘴裏套話。
    既然沈清秋要死了，那麼今晚是他最後的機會，他必不會再心慈手軟。
    可他麵對沈清秋，一個將死之人，他能狠下心腸來嗎？
    畢竟這樣的局麵，是他第一次麵對。
    他沒辦法保證。
    ……
    很快，清院便到了，京兆尹就等在幽暗的巷子裏迎接。
    商大屠一開始以為是他親自私訪，如今看到京兆尹，便知軒轅閬已然為他準備好了一切。
    沒準，軒轅閬連該打探的都打探完了，隻是為了照顧他的情緒，才讓他來走一趟。
    他心裏不滿，但卻無法拒絕。
    誰讓軒轅閬是皇帝，他是後宮嬪妃！
    無奈地歎了口氣，商大屠隱下心頭的不快。
    下了馬車，他在京兆尹的指引下，到達了沈清秋的寢屋。
    沈清秋默默躺在床上，精神萎靡，氣若遊絲，看著的確像將死之人。
    床邊，連個守夜的人都沒有。
    但他在看見商大屠和高穀懷裏的小月之後，還是掙紮著，撐著床榻的木棱子坐了起來，緩了半天才作了作揖，“草民拜見公子、公主，公主這是怎麼了？”
    看見小月昏睡在高穀懷中無知無覺的，沈清秋急，可商大屠卻不急。
    他挑了個不近不遠的位置坐下，才回答：“沈老板應該知道呀，公主體內有毒，正巧這會兒毒發。”
    “可公子答應過草民，會好好照顧小月！”
    聞言，沈清秋急得氣息難平，整個人幾乎是從床上生生跌落下來，他艱難地爬到商大屠腿邊，死死抓著商大屠的褲腿。
    商大屠不忍心低頭看，卻不得不冷著臉，說：“本公子何時答應了沈老板？
    你沈老板通過本公子的言行，判定本公子不會對一個孩子狠下心腸，是不是太草率了！
    沈老板草率也就罷了，可你千不該萬不該，就是讓小月和你一起做戲，欺騙本公子的感情！”
    眼看著事情敗露，沈清秋無力反駁，隻是在激烈地咳嗽了好幾聲以後，趴在地上不停給商大屠磕頭，聽著叫人不忍。
    “公子，是草民錯了，還請公子看在草民即將死去的份上，饒小月一命。”
    商大屠也是人，他語氣不由緩和：“我知道你想保小月一命，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也是小月最後保命的機會。
    要麼，你一個人去死，要麼，你和小月，你們父子一起死。”
    拿出事先寫好的字條，上麵是商大屠懷疑的人，他把字條放在沈清秋跟前，點了點字條，“是他就點點頭，不是就搖頭。”
    別看他表麵篤定，可心裏真的怕沈清秋會心一橫，對小月的性命不管不顧。
    終於，沈清秋顫顫巍巍地拿起地上的字條，展開來看。
    商大屠這才鬆了一口氣，繼續端坐在原位，耐心地等待著沈清秋的答案。
    沈清秋的嘴唇都咬破了，很久之後才點點頭，默認了字條上的主公。
    商大屠立刻抽走沈清秋手裏的字條，起身說道：“沈老板，我從來也沒給公主下過毒，公主也隻是傷風罷了，在家裏休養幾日便好。
    公主出宮省親這段時間，高侍衛務必護好公主周全。差什麼，需要什麼，就跟京兆尹說，不急著讓公主回宮。”
    “是，屬下遵命。”
    沈清秋聽到商大屠這話，不僅不感恩他的慈悲，還瘋了似的衝他大喊：“你騙我！你為什麼陷我於不仁不義之地？咳咳咳咳——”
    “……”
    商大屠卻不想多在此地逗留，看了一眼小月，他快速地抽身離開，讓白淩帶他回宮。
    白淩看他臉色不好，還想問他裏麵的情況，可他跟京兆尹囑咐了幾句便再沒說過其他話。
    直到馬車跑了很遠，白淩那雙靈敏的耳朵，聽見馬車裏極其克製的哭泣。
    那一聲聲的抽泣，在寂靜的夜晚，劃破了他沉寂許久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