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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載著楊真的車離開，柯碣獨自在酒店的外麵站了一會兒。這裏的春天來得太早了，風這樣柔和，天空這樣水潤，路邊的樹是綠的，花兒也開了，而此時柯碣他們那裏正下著雪呢。
    街道上的車輛人群並沒有因為誰的離去而停下腳步，一切都在有秩序地正常運轉著，活的繼續在活著，死的已然死去，誰也沒有擾著誰。
    柯碣叫了一輛出租車，說他要包一天的車。柯碣在司機師傅出的價錢上又添了二百塊，叫他給自己多講一講，帶自己多看一看。
    麗水這樣的城市中國有幾百個吧，但在柯碣心中，這麗水是不一樣的，這基本與他無幹的城市讓他充滿了感情。
    中午柯碣請司機師傅在一家很好的飯店吃了午飯，然後給小紀發了電話，問問公司情況。這時小紀才得空問了問到底發生了什麼，柯碣也是如實說他的一個朋友母親離世，他來這裏奔喪。
    大約傍晚四點鍾左右柯碣問司機，“你們的殯儀館離這裏遠不遠？”
    “不遠，從這裏二十多分鍾就能過去。”
    “去那裏吧，我去接個人。”
    到了地方柯碣也沒有下車，隻是打了電話給楊真，告訴自己在門口等他。
    大約五分鍾後左右柯碣看見楊愛紅先出來了，柯碣忙下了車。
    “姐。”柯碣開口叫道。
    “小真一會兒就出來，你要進來嗎？”
    “不，我在這兒等他，接他回去好好休息，明兒再來。”
    “你想進來就進來，不用想太多，這裏也沒幾個人認識你，他們甚至也都不熟悉小真，沒關係的。”
    柯碣就笑了下，“謝謝你，我不進去了，我就在這兒等他。你不用特意來招呼我，你忙去吧。”
    楊愛紅點點頭，“明天就出殯，然後就告一段落了，我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跟你這樣麵對麵說話。”
    “姐，有事你就說吧。”柯碣態度一如既往的誠懇。
    楊愛紅看著柯碣的眼睛忽然就濕紅了，“我聽小真的意思，這回完事了他就會跟你回去，我大哥跟他說了讓他回來，可他不願意。小柯，你好好照顧他……除了你，在離家那麼遠的地方，他無依無靠……”
    楊愛紅說著就哽咽了，說不下去了，自己低頭背過身去試淚。
    柯碣就對楊愛紅的背影，非常堅定地道，“姐，他不是無依無靠，他有我。”
    正說著柯碣就看見楊真已經出來了，楊愛紅也看見了，就快速恢複原狀，對柯碣又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楊真看見姐姐哭了，他猜得到原因，沒問。柯碣細看了一下楊真的氣色，就道，“找個好館子，咱們吃一頓，早點兒回去休息。”
    說實話柯碣吃不習慣這裏滋味清淡的菜色。飲食這東西就是這樣，小時候打下什麼底兒就是什麼底兒，一輩子都很難改變。但柯碣還是盡力吃著，陪著同樣飲食習慣在異鄉三十多年也難改的楊真。
    對麵楊真的狀態看上去還可以，似思似悟的樣子。柯碣看著楊真笑，“你活到如今，算是半人半仙了。看透生死是成仙的必要條件吧？看開些，人早晚都一樣，都是要歸於塵土的，誰的生命最終都不會有什麼特別。”
    楊真柔和寧靜的眼波看著柯碣，“我很好，你不用勸我這個。我媽沒有受病痛的折磨，遽然而逝，於她未必不是一種幸福，隻是我們兒女沒了床前進孝的經曆而覺得有些遺憾而已。”
    柯碣點頭，“是這樣。如果二者擇一，我也會選擇這種。”
    楊真就看著柯碣，停了下才道，“我自己也選擇這種方式。”
    柯碣明白楊真的意思，卻沒有駁他，隻道，“咱倆之間，我先死了會不會更好一些？”
    楊真卻一點兒不意外柯碣的話題，看著他，“我先死了，你可以葬我；你先死了，以後誰來葬我？”
    “你在乎這個？”
    “死是一種儀式，還是要盡量休麵一點兒。”
    楊真這話柯碣的心裏一片淒涼隱痛，嘴上卻笑道，“你看，我結婚還是有用的，至少我死了有三個小兔崽子來葬我。雖然我死了他們的心裏可能是高興的，但總還是能做出一副悲傷的樣子來把我埋了——儀式嘛，假模假式最重要了。”
    楊真被逗得笑了笑，“是啊，虛偽做作從來是人生重要的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