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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的除夕也到處都是鞭炮聲，那樣輕易地就燃起了又長了一歲的柯碣的熱情。柯碣整天歡快著，三天兩頭地躥到楊真的家裏來，找楊真說話兒。
    “我媽讓我給你的。”
    三十兒那天，柯碣穿著一身新衣服，把一個小鋁盆遞到楊真手裏。小鋁盆裏是柯媽媽炸的各色葷素丸子，是她平日裏很拿手的廚藝。
    “替我謝謝媽媽。”楊真笑著，把丸子倒在一個自己的空盆裏，然後把小鋁盆洗幹淨，交還給柯碣。
    “我媽讓我問問你，怎麼過年了也不回家？”
    “我家太遠，我嫌火車太擠，所以就不回去了。”
    “有多遠？”
    “要差不多2000公裏。”
    柯碣雖然不確切地知道2000公裏是多遠，但憑著一點兒基本的常識也知道那是很遠的地方，“那你怎麼跑這麼遠到這裏來了？”
    楊真就拉著柯碣坐下，給他拿水果零食吃，“我大學在你們省念的，畢業分到你們市來，市裏又把我下放到你們縣上，這個房子是我租的，所以我就在這裏了。”
    “那你在哪兒上班？”
    “我本來在你們教育局上班，但你們的二中沒有美術老師，我就暫時在二中當美術老師，我大學裏學的就是畫畫，但我的工作關係還是在教育局，算是借調。”
    有點兒複雜，但聰明的小柯碣還是把楊真的原話都記住了，回去原樣學給了母親。母親就笑，“怪不得，大學生。”
    沒有文化的人對“大學生”這個身份是很崇拜的，更何況那時的大學生還是比較稀有的物種。
    大年初一的早晨，小柯碣就又過來，拜了年。楊真掏出一個很新的100塊錢來，塞到小柯碣新棉衣的兜裏，笑道，“叔叔給的壓歲錢。”
    小柯碣一推，態度堅決，“我不要。”
    “你給我拜年了，我得給你壓歲錢的。拿著，不用告訴媽媽。”
    小柯碣就瞅著手裏的一百塊錢，想了一下才道，“你給我換點兒零的吧，這麼大的票子，我不敢花，讓我媽知道了肯定得打我。”
    於是楊真忍著笑，真的又給小柯碣找出一百塊的零錢來，最大的也隻有十塊的麵值。小柯碣自己很小心地把錢塞到了裏麵毛衣的兜裏，心裏那個高興，隻是又不肯表現出來。
    “那我先走啦，我要去姥姥家拜年去了。”
    “去吧，有空兒來串門兒。”
    下午柯碣就回來了，回來了就投奔到了楊真這裏來了，兩人聊天，畫畫。楊真也不拿小柯碣當小孩兒，他們的對話是用大人的方式的，這讓柯碣想當滿意。
    過了初一，柯碣就開始出去瘋了，不到餓的時候天黑的時候是不會回家的。
    柯碣從小就淘得厲害，冬天掉過冰窟窿，夏天落到過河裏，從高牆頭子摔到過平地兒，也從平地兒折到過深溝裏去——他能不落殘疾地活到現在簡直算“幸存”。
    轉眼就正月十五了，媽媽領著柯碣親自給楊真送了兩袋子元宵來。楊真按這裏的習俗稱呼柯媽媽為姐，兩人做了半年的鄰居，也不算生輸了。
    柯碣自己在邊上拿一張極薄的透明紙描著一個很複雜的彩筆畫，邊上媽媽和楊真說話兒。一心是可以二用的，柯碣是能聽到媽媽和楊真說話的。
    “我給你介紹一個對象你看看不？”李蓮花開門見山——她已經把楊真的情況知道個七七八八了。
    一聽要介紹對像，柯碣嗖地從紙上擰過腦袋來，興致勃勃地看楊真的反應。
    隻見楊真略停了下，然後坦然地笑了，“我不接受相親這種方式，這一輩子都不會，我，不太喜歡這種方式。”
    這種拒絕的方式有些激烈了，有些出乎柯母的預料，可她沒有立刻放棄，“不是相親，這姑娘你也認識……”
    楊真立刻抬手阻止，臉上卻是笑，“對不起，李姐，在我認識的姑娘裏沒有我喜歡的，您不用提她的名字了，免得大家以後尷尬。”
    話已至此，柯母無法再說，隻笑了笑，“心裏有人了？”
    楊真不置可否，隻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