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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層的樓房全部點綴了霓虹燈，連片成勢了，都一閃一閃的；一樓的大客廳擺了很多林子訂的鮮花；茶幾上擺滿各色的幹果，水果，糕點，零食……夠了，足夠了，過年的氣氛已經被這些東西烘托得很隆重了。
    “對不起，回來晚了。”柯碣勉強擠著一點兒笑，抬手解開脖子上的圍巾。
    老丈人正跟柯碣的長子柯蘿在一樓客廳的茶幾上下象棋呢，柯蘿才三歲多，哪裏會下棋，隻是學著姥爺的樣子把棋子拍得啪啪響，大著舌頭還叫呢，“將！”
    這柯蘿頗有他父親的風采，從小就什麼事兒都不服輸，滿身滿眼的靈氣兒，臉麵是長得比女孩子都精致好看，可那氣質卻是整整的純爺們兒樣子，這點倒是讓柯碣很滿意的。
    “呦，這誰贏了？”換完鞋，柯碣過來，笑問。
    “我贏了！”柯蘿又舌頭不打卷地喊著，生怕勝利者的身份被別人搶走了。
    柯碣雙手抱起柯蘿來，舉了個高高，然後放下來親了親兒子清澈見底的黑亮眼睛，“你可饒你姥爺歇一會兒吧。”說著看向嶽父，“人呢？怎麼一樓這麼安靜？”
    嶽父就笑道，“都在二樓呢。林子把晚上的菜都收拾出來了，上樓歇一會兒。老親家兩個陪著柯堤柯潭玩兒呢，現在是一眼照顧不到就四處爬，離不開人了。”
    柯堤柯潭是一對龍鳳胎，堤是男孩兒，潭是女孩兒，兩個孩子的模樣不一樣。堤和潭是林子沒經柯碣允許，自己執意要生下來的二胎。
    柯碣就放下柯蘿，“你別鬧，好好跟姥爺玩兒，姥爺年紀大了，經不得你淘氣了。”說著直起身，“爸，我上樓歇一會兒，在公司忙了大半天，有點兒累了。”
    “快去吧，你的氣色看著都不大好了。”
    “那我上去了，傍晚下來和你們一起包餃子。”
    這裏的規矩沒有親家在一起過春節的道理，可情況特殊，自打林子生下小堤兩個，再搭上小蘿，林子和婆婆實在一下照顧不過來三個，隻能請了林子的娘家媽來，三個女人一起照顧三個孩子。家裏房間多，林子媽就天天住在這裏，這幾個月了都沒有回家了，家裏隻剩老頭子一個人自己照顧自己。現在過年，在李蓮花的盛情邀請下兩親家也就來了——林子是獨生女，老兩口沒有別的孩子。
    柯碣上樓，經過二樓時看見了正在客廳裏蹲著，扥著正在地板上爬的柯堤的小肉腿的媽媽。媽媽看著兒子，“你臉色怎麼這麼不好？”
    “沒有，媽，我累了，從一早一直忙活到現在，總算可以清清淨淨地過個年了。我上三樓躺一會兒，晚點兒下來。”說著也沒等媽媽的回答，徑直又往樓上去了。
    三樓基本上是歸柯碣一人使用的，他需要一個人安靜的時候就獨自呆在三樓，不要人打擾。柯碣是這個家裏絕對的頂梁柱，他的生活習慣是家裏所有成員默認要尊重的，無一人例外。
    這個樓房是當年柯碣跟林子結婚的時候柯碣全款買的，因是三層小別墅，又是在省會城市裏，所以所費甚巨，錢全是柯森拿的，裝修和置家當是柯碣自己的錢——當時他手裏的錢也隻夠這些。三個孩子的陸續出生也讓家裏的支出越來越多，隻是現在柯碣頗有能力了，已經不再需要父親的資助，反倒可以孝敬孝敬父母了。
    媽媽進來時柯碣正躺在他書房臨窗的一個柔軟的躺椅上，合著眼睛，蜷著，眉頭微鎖，氣息沉沉，毫無生機。
    室內已經光線昏沉。媽媽沒有開燈，隻是慢慢走到兒子邊上，看著兒子。
    “什麼事？”柯碣沒睜眼，也沒動。
    “今兒是三十兒，哪怕你是裝也得裝過這一天去。”
    “沒有，媽，我是真累了，歇一會兒我就下去。”
    媽媽停了下，“前幾天你是不是又找他去了？”
    柯碣把眼睛睜開，看了媽媽一眼，隨後合上，“是。”
    停了好半天，媽媽忽然就又惡罵道，“他怎麼不死了！上回他心髒犯毛病怎麼就沒死！他死了就天下太平了！！”
    柯碣合著眼睛，對於媽媽的咒罵竟毫無情緒上的回應，隻是緩緩地道，“他死了，我也不活了……”
    母親瞬間爆怒，低聲惡罵道，“你這個做孽的混帳！你要死就死去！我和你爸就是街上討飯去也會把小蘿他們三個養大！隻是你得離我們遠點兒去死！別弄髒了我的三個孫子！”
    母親強忍心裏的一陣陣劇痛，轉身走了。剛下到二樓撞見抱著柯潭的兒媳婦，婆婆就道，“你怎麼不多躺一會兒，晚上得忙到半夜呢。”說著強撐著精神，笑道，“這是咱們最團圓的一年了。”
    林子就也笑道，“是啊。我沒事兒，一年也不過就這一天，扛得住。我剛剛聽著的，是柯碣回來了嗎？”
    “回來了，我剛去三樓看他，剛說兩句話他的眼睛就乜了，這會兒可能已經睡著了。讓他多睡一會兒吧，他這一天天的工作太累了。”
    林子輕輕歎了聲，“是啊，他太累了。讓他睡吧，都弄好了再叫他起來吧。”
    李蓮花忽然搖了搖頭，“不用可憐他！哪家男的不是這樣？女人在家看孩子輕鬆嗎？你再躺一會兒吧，把孩子給我。小堤呢？”
    “讓他姥抱一樓去了。”
    “那我也下去，你好好歇一會兒。”
    林子看著婆婆的背影，心裏又是一陣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