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暗戀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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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暗戀是不需要非得跨越什麼障礙的,更不需要勇氣,安全又不費錢,隨時隨地還有各種紅利,所以很容易就能繼續下去了。
紀艾筠對柯碣的暗戀是很有情操的,第一眼就認死了,上班的時候看著人,下班的時候看不著人就靠想,睡著了在夢裏仍繼續——連在夢裏都很禮貌地不打擾人家,百轉千回,悲喜自度。
紀艾筠是浙江寧波人,今年才25歲,生得纖薄而美,單眼皮,薄薄的嘴唇,白的細密的牙齒,眼波顧盼流轉的時候很有些風情。可小紀的存在感不強,底色偏於素淡,站哪兒坐哪兒感覺很不占地方。
這會兒是2017年的隆冬,快過年了,大街上貼掛了不少喜慶的大紅。
小紀也戴了一個紅色的帶著個大毛球的毛線帽兒,帽邊還壓著幾綹黑發,那樣子看上去還帶著幾分孩子氣呢;他的臂彎裏抱著一個很大的扁平紙盒,自己開門進來,一路走到柯碣的大辦公桌前,站住,把手裏的大盒子輕輕放到桌子上。
此時的柯碣正貓著腰在辦公桌的大抽屜裏找什麼東西呢,弄得塑料袋的聲音稀裏嘩啦地響,隻露了一個穿著黑色羊毛衫的背。
小紀摘掉了他戴著的一雙棕色皮手套,然後摘了那紅得像火的帽子,對那黑色的背道,“吃的東西已經放你車上了,兩個大紙箱,已經封好了,放在後座上了。”小紀一口柔和標準的普通話,雖標準,但一聽就是外地人,本地人講不出這麼好聽的普通話。
柯碣掏出個裝滿了藥的塑料袋來,把上半身從桌麵上露出來,把塑料袋放在手邊。柯碣就瞅了小紀一眼,然後拿過那盒子打開,把疊得很整齊的上衣拿了出來,把轉椅往後退了退,騰出身前的空前來,把衣服展開來細看。
“這有什麼特別?”柯碣對著衣服問道。
“沒什麼特別。”
“那怎麼會這麼貴?這有什麼賣點?”
小紀就把手套裝進帽子裏,放在一邊,然後拉開拉鏈從羽絨服的裏懷又掏出一個一看就是裝首飾的小盒子,放到柯碣的麵前,“手工立體裁剪的,做工考究,麵料考究,就貴在這些上了。”
“立體裁剪?哪兒能看出來?跟趴著剪的有區別嗎?”
“穿上了就能看出來,立體裁剪有表現力,衣裳是活的。”
柯碣對著衣服眨巴眨巴眼睛,“讓我看白糟踐了。”說著抓了抓那衣服,“這個藍色倒是挺好看的,這叫什麼藍?”
小紀伸手整理著隻半天的功夫就亂得沒了頭緒的柯碣的辦公桌,“寶石藍。”
“寶石藍,聽著就那麼貴氣!”柯碣說著把衣服鋪到桌子上,準備把它疊好收到盒子裏去,可他笨手笨腳地比劃了兩下小紀就看不下去了,放了手裏的一撂子剛坉齊的白紙,過來把上衣轉著衝向自己,然後動作輕柔地按著原樣疊了起來。
柯碣知道自己又被嫌棄了,就又把眼睛眨巴眨巴,拿過那個小首飾盒子——裏頭放著一個卡地亞新款的男士戒指。柯碣對著那個戒指細端詳了一會兒,就套自己左手的無名指上了,然後歪著頭審視著。
“這些誆人錢的東西,真是夠了!”說著柯碣把戒指褪下來,重新裝到盒子裏,“你看這個就比那衣裳盒子設計得好,有模子,往回放的時候不會錯。”
小紀已經把西裝疊好,低頭蓋上蓋子,把那盒子重新推回到柯碣麵前。
柯碣看了看腕上的時間,然後起身,“你今年要回家嗎?若回去的話我提前放你幾天假。”
“不回。”
“你要不回我就天天安排你值班了。”
“可以的呀,把加班費按標準給我就行。”
“可以的呀。”
小紀知道柯碣這是在學自己說話,就斜了他一眼,隨手解開脖子上的一個暗紅色和老綠色叉成的格子圍巾。這條圍巾是小紀剛入冬的時候自己在店裏買的,柯碣偶爾說了句好看,於是一直到現在小紀就幾乎天天戴著。
柯碣身材高大氣場強,會強烈擾動他周圍的時空,讓別人感受到他的力量。
“要出門?”小紀看著正穿羽絨服的柯碣。
“嗯,明天下午就能回來,有事你隨時給我打電話。”
“氣象台發了三四天的暴風雪紅色預警了,現在外頭陰得厲害,如果真像預報那樣的降雪量,你明天是回不來的。”
一件很安分的深藍色的羽絨服長及膝蓋,可一條柔軟的檸檬黃的羊毛圍巾卻又那樣靈動而出挑,“沒關係,總有辦法回來的。”
柯碣的辦公室是個向陽的套著兩個間的大屋子,西側是他的帶衛生間的休息室,北麵是小紀的辦公室,隔著一扇門一扇窗,門和窗都有簾子,可從來沒有拉過,門和窗也都是不分季節地習慣性地開著,窗台上放著幾盆小紀養的綠植。
這會兒小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打開電腦,神情專注,雙手快速地敲著鍵盤。
沒一會兒穿戴好的柯碣抱著東西出來了,經過小紀時眼睛在墨鏡上頭又囑了他一句,“如果雪真大到上不了班了就放假,別回頭再弄出工傷來公司還得賠錢。”
“知道了,如果真那樣了我會及時跟你彙報的。”小紀在屏幕上急匆匆地抬頭看了柯碣一眼,然後又急匆匆地看回去了。
門是向外開的,柯碣用腳推開門,然後拿腳又合上,走了。
小紀的雙手也隨著門的關上而停了下來。像電影裏的轉換鏡頭,咱們來一起看看小紀電腦上的內容吧:那是一堆毫無任何關聯的字符,漢字,字母,各種標點符號,各種特殊符號。
紀艾筠家裏是做服裝生意的,很忙碌,小紀是由阿姨照顧他生活,一隻小狗和一大堆的高級玩具陪著他長大的。進入青春期的小紀性格非常叛逆,天天跟他爸媽做對,高考誌願差點沒報新疆去,就為離他爸媽越遠越好——他爸媽做什麼他都看不上。
如今小紀在這裏自己租了間公寓生活,沒有人生規劃,也沒見他有什麼追求,更看不出他的上進心;不過倒也談不上渾渾噩噩,用現在的話說就是挺佛係的,對什麼也不執著,差不多的事都能看得下。
其實小紀能在柯碣身邊工作三年而被柯碣容下,大抵也是因為小紀的這個性格,柯碣不太喜歡年輕人的躍躍欲試雄心勃勃,他就喜歡小紀這樣的。
小紀雖然是佛係中人,但現在也就這樣被情所困了。小紀卻不想解自己的困局,就這樣任由自己沉溺下去,他是寧可淹死在裏頭的——有一個可以讓自己這樣愛著的人,他覺得是自己的幸運,不然生命就太蒼白了。
不在柯碣麵前的小紀其實是一個不大好相處的人,公司的人誰想和他親近都似乎不成功,也摸不透他的喜好,看不出他明顯的優點和缺點;有時又有一些些顯得不必要的自我保護,又似在某些方麵有些過於敏感了。這種性格的人其實是與本地土著的人性格大異的,於是就歸於一個原因:南方人,心眼兒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