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夢了無痕。
    當我有一天突然想到這句話的時候，那離奇又綺麗的一夜，已經過去了很久，久到我甚至已經習慣了這單純的校園生活。
    那一天難得天晴，天空是令人心生喜悅的淡藍。在去圖書館的路上，我抬頭看到了這寧靜的景色。秋風吹亂了短發，有些蓋住了我的眼睛，於是那一片純淨的天，被分割成一片一片。
    尹愛茹在圖書館門前的樹下等我，齊劉海下圓圓的臉像一個芭比。她揚起手向我打招呼，粉紅的風衣在秋風中飄揚。
    自從林淩淩離開學校後，王汝蘭幾乎也消失，因此尹愛茹就成了我唯一熟悉一點的朋友。我們經常一起泡圖書館找論文資料，或者一起逛街喝茶。
    找了靠窗邊的位置坐下，大大的落地窗今天拉開了窗簾，溫暖的陽光透過玻璃撒在我們身上，配著芬芳的書香，我的心情很愉快。論文的資料基本上快找齊了，我仔細翻閱著，記下有用的東西。不知過了多久，抬頭端過茶杯的時候，驀然對上尹愛茹圓圓的大眼睛。
    陽光照在她臉上，她的皮膚看起來呈現沒有瑕疵的半透明，水汪汪的眼睛正盯著我看，發現我抬頭，她立刻紅了臉。
    “幹什麼呀小茹茹，嫉妒我的皮膚啊？我可以跟你分享保養秘訣哦！”我嘿嘿怪笑著，作勢要去捏她的臉。
    她啪地打開我的手，嗔怒地說：“哼！我嫉妒你才怪，你是男的，我可是女孩子！”說完驕傲地撫了撫順滑的長發。
    女孩子……
    要找，找女人可以。
    腦子裏突然跳出這句話，我的心跳突然失控。季楓，他當時穿著我給他買的黑色毛衣，低頭喝著肉丸湯。季楓，我有多久沒有看見過他了？他說，我找男人的話，他要我們雙雙變太監，但是，找女人可以。他的話突然無比清晰地出現在腦海裏，他的內心，是希望我們都能在正常人的生活軌道順利走下去吧。
    “你……幹嘛？”被我盯到發毛的尹愛茹，緊張地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後看了看手掌。
    “哎呀你完了！小小年紀啊，居然就長斑！”我痛心疾首地指著她的臉，“你要小心嫁不出去啊！趕快別看書了，去買祛斑的和新衣服釣男孩子吧！”
    看到周圍同學齊刷刷的目光，尹愛茹紅了臉，惱羞成怒地揪了我的耳朵，低聲說：“你，起來！我們走！”
    “真的去逛街啊？我資料還沒找齊啊。”溫柔的女孩子發脾氣果然相當可怕，被她一路從圖書館揪著往學校外走，我心裏有些犯怵。
    “哼。既然你這麼關心我嫁不出去，今天我要的東西你買單！”女孩子氣哼哼地說。
    啊！不會吧，不要啊。我正要哀嚎，就看到校門口停了一輛很拉風的車，精致的銀灰色車身在陽光下反射著瑩潤的光澤。車子上此刻靠著一個人，正對我們微笑著。
    莫非這是在拍偶像劇？王子開著名車，笑吟吟地守在校門口等他的公主，公主在眾醜小鴨驚羨嫉妒的目光中，款款向她的真命天子走去……？
    但是，這個王子年紀也忒大了點吧，尹愛茹什麼時候認識了這樣一個OLDMAN啊？簡直是太好了，這種中年大叔一般都舍得為小妹妹花錢，今天看來是有救了！
    “翟煥然。”大叔開口喊。
    叫我？我困惑地看著這個穿著考究的男人。嗯，確實有些麵熟，不過我真的想不起來是誰了，隻好訕訕地笑：“你好……”
    “我是莫康軍。”男人微笑，露出整齊的牙齒，“季楓的老板，上次在酒吧見過你，還記得我嗎。”
    哦！對的。他就是那天晚上被我誤以為是季楓偷情對象的那個男人，璨宇集團的老總。
    “記得記得！莫總嘛……”既然是季楓的老板，可一定不能得罪，免得他給季楓小鞋穿啊，我嗬嗬笑著，“您怎麼有空到我們學校來了？”
    “嗯，我來有點事。”莫康軍繼續微笑，看了看尹愛茹說，“這位可愛的女孩是你的女朋友嗎？”
    尹愛茹紅著臉正要擺手，我笑嘻嘻地說：“目前還不是，等她哪天不嫉妒我皮膚比她好了，也許有可能。”
    “嗬嗬……”看了窘迫的尹愛茹一眼，莫康軍開懷地笑了，“你們是打算去哪？市區的話，不介意就坐我車吧，順道。”
    尹愛茹悄悄拉了下我袖子，估計是不願意，但我心想，無論如何不能得罪季楓的老板啊，而且，坐他車的話說不定還可以探聽一下季楓的近況，便開心地道了謝上車。
    “莫總，您這麼一個大老板，為什麼不配個司機啊，自己開車。”為了不冷場，我東問西問。
    “嗬嗬……因為我喜歡開車，覺得很自由。”他溫和地回答我。
    “嗬嗬嗬，您可真是個性情中人……”不著邊際地奉承著，我暗暗汗顏。
    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不多久就進入了市區。
    “你們要去哪？”
    “就這裏就可以了，我們隨便逛逛。”我連忙說。
    “現在已經是午飯時間了，剛好我今天也沒有別的事，不如就一起吃個飯吧？”莫康軍出人意料地說。
    尹愛茹掐了掐我的手表示反對，我正準備拒絕，他又加了一句：“正好我也約了季楓。”
    聽到這句話，我立即閉上了嘴。莫康軍從後視鏡裏微笑著看了我一眼，說：“季楓最近很忙，你們同學也很久沒見了吧？今天這麼巧碰到了，不如順便聚一聚。”
    “唔……那好吧。”忍著手被掐，我壓下欣喜若狂裝作不置可否地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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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樣子季楓是一個稱職的下屬，我們一行三人到達飯店的時候，他已經訂好包房，並在裏麵等待了。看見我和尹愛茹跟在莫康軍後麵，他很意外地揚了揚眉，開酒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他好像瘦了一點，瓜子臉形狀更利落了，修身剪裁的西服烘托出完美的線條，黑亮的眼睛沉靜地看著我們，整個人完全就是一尊人形藝術品。看得我呼吸一窒，不由得緊張起來。
    “莫總。”掃了我一眼，他的目光定格在莫康軍身上，“酒已經點好了，是你喜歡的。菜式照舊嗎？”
    “嗬嗬，叫小姐進來把菜單給你兩位同學看吧，今天他們是貴客啊。”莫康軍對我們做出請的動作，和氣地笑著。
    “嗯，好的。你們請坐，小茹你喝什麼，混合果汁可以嗎？”季楓按了按服務鈴，對尹愛茹露出一絲友善的笑容。
    “嗯！謝謝。”被季大少爺電到的小丫頭瞬間找不到東南西北，估計季楓就是問她要不要喝硫酸，她也要點頭了。
    “請把菜單給這位小姐，然後送一壺混合果汁，一杯草莓奶昔來。”
    聽到季楓為我們點的飲料，我的心瞬間由失落的地獄飆升到喜悅的天堂，他知道我喜歡喝什麼也，真是好幸福啊……我忍不住向他丟去一個感動的眼神，他卻完全沒有默契，垂下眼簾在開酒，臉上的表情還是很淡漠。
    怎麼回事？他今天為什麼特別冷淡，好像在生氣似的。我苦惱地想著。
    酒過三巡，莫康軍愉悅地聽我們談著校園趣事，不深不淺的笑容生動了很多。他對季楓說：“季楓，你的朋友真可愛，年輕真是好啊。對了，下周到你們學校的演講和招聘，你也一起去吧。你對環境比較熟悉，如果看到了值得吸納的人才，可不要放過啊。”
    季楓淡淡地笑了，點頭應允。
    尹愛茹這個喝果汁的家夥，居然一時興起也要了兩杯紅酒，此刻正笑得跟朵花似的侃侃而談，不過那張圓臉更像一朵大紅花。
    看著桌上熱鬧的氣氛，我有點鬱悶自己的清醒，於是也將魔爪向酒瓶伸去。就在我的手要夠到酒瓶的時候，本來時不時參與一下聊天的季楓，突然射過來淩厲的眼神，那眼神似是要阻止我拿瓶子，卻在看見我手背的時候愣住，然後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目光。
    我奇怪地看向自己的手，呀！女人真是可怕，居然把我手掐成這樣。手背上深深淺淺好多的指甲印子，看起來真的是一隻魔爪了。怪不得季楓會轉移目光，他一定是深深地理解了我被女人欺負的悲慘境地，想給我機會借酒澆愁吧。
    酒的滋味不錯，但我一貫懂得凡事要克製的道理，因此喝得不多，是剛好high一點又不會失態的程度。不過尹愛茹這個家夥就完全是喝了幾杯就不記得自己姓什麼了，當莫康軍提出去KTV歡慶一下此次聚餐的時候，她居然高喊“也！”也什麼也？吃個飯還要專門唱歌慶祝，聽說過這麼幼稚的說法嗎？人家這是講客氣話，這個家夥也不懂！但是醉酒的女人比掐人的女人更可怕，最終我們還是坐到了KTV包房裏。
    尹愛茹這個家夥真是有兩把刷子，連莫康軍這種大叔級別的對唱歌曲都會，我看著他們相唱甚歡的樣子，感覺有些頭疼。莫康軍這隻麥霸獨唱的時候，尹愛茹向我撲過來。
    “小翟翟……我好開心哦。”她的蘋果臉紅彤彤的。
    “好好，開心就好。喝口茶吧。”自知沒法跟醉鬼溝通，我遞過濃茶企圖快點把她灌醒。
    “嗯，我不要！”小丫頭撅著嘴說，“我要小翟翟喂我喝！”
    我詫異地看著她忽閃忽閃的大眼睛，捕捉到了那可愛笑臉中的一絲羞澀。
    腦海中警鍾大響，第一個感受就是心虛，我連忙回頭看向坐在身邊的季楓。
    喝著茶的季楓輕輕咽下口中的茶水，突然笑了一下。他放下杯子，抱著手臂靠向沙發靠背，饒有興趣地看著我。
    這是這麼久以來，他第一次含著笑望著我的眼睛，那雙漆黑的眼眸令我心神蕩漾。但是讀出他目光中的調侃，我又怒了。
    不就是女人嗎！
    我端起茶杯，扶住尹愛茹的後腦，輕輕地喂到她唇邊。尹愛茹不可置信地看著我，然後羞澀地笑了，低下頭喝茶。
    再回頭看季楓，他已經沒有看我，隻是重新端了杯子在認真喝茶。
    什麼嘛！一點反應也沒有。我有些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