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羅致微變得非常黏人。
    林翔去吃飯黏著，巡邏黏著，集會黏著，甚至林翔去上個廁所，羅致微都會蹲在門口等他出來。
    林翔在哭笑不得的同時也發現一件事。
    在之前，這裏人們大多都隻靠營養液補充身體所需的能源，現下鳳集雖然物資談不上非常豐富，但至少有了食物，人們紛紛拋棄了營養液，選擇了食物來滿足本能中的進食欲。
    但是羅致微依然對營養液情有獨鍾。或者說，最近林翔很少看到他吃什麼食物，每次吃完東西他總是會借故離開，以前雖然也不常吃東西，但是偶爾還是會去飯廳轉一轉的，但是現在除非是有必要，不然他根本隻靠營養液維持生存。
    羅致微離開就餐地點後一般都會消失半小時才出現。
    這次的季度例行聚餐上也一樣，羅致微吃到半途就說回去了。
    就羅致微在鏽刃鳳集的威信來說，當然沒有人敢問他去哪，去做了什麼。
    而且大家也習慣了羅致微的中途離席，客套了幾句又各自吃喝起來。
    林翔想了一下，放下手上的杯子，交代了下旁邊坐著的魚音，也跟著走出了飯廳。
    沿路問了幾個人，走了不短的路，到達的地方居然是墓園。
    鳳集和鏽刃在爭鬥中死掉的人，都會將骨灰埋在這裏，平時會這裏來的人很少。
    一般隻有亡者生辰逝世紀念日，或者各自種族的節日，才會有人來祭拜。
    太陽落了下去，四周的光線也黯淡下來，這個時代的地球總給人一種躁亂的感受，但在這個非常寂靜的墓園中，隻讓人覺得冷清荒涼。
    林翔遠遠地看到羅致微瘦削的身影趴伏在某塊墓地旁邊不知在做什麼，發出了細細的嗚咽喘/息。
    稍微近一點，能很清楚地看到，濺落在白色石板上觸目驚心的紅色液體。
    他，在吐血！？
    林翔隻覺得心，咯噔一下，再也沒辦法顧慮太多，大步衝上去。“羅致微！”
    羅致微的身影看著僵硬了一下，然後慢慢回頭。
    嘴角上還有來不及擦幹的血漬。
    “到底怎麼回事！”林翔蹲下來，瞪著羅致微。
    腳邊的石板上的液體中，混雜著一些細小的肉塊。
    林翔看著那地上的混合物，心裏隻覺得冰冷一片。
    難怪這家夥看起來這麼糟糕，他身體狀況居然差到這樣的程度了！
    羅致微低著頭，拭著唇邊的血液沒說話，隻是微微喘/息著，看起來似乎都站立不起來了。
    “羅致微！”林翔不由地拉高了聲音。
    羅致微終於抬頭，虛弱地笑了笑：“還有兩個月，就是預產期，到時候，我會告訴你的。”
    “我現在就要你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林翔皺眉。忍不住伸手去攙扶羅致微起來。
    他並沒有像往常那樣推開林翔，反而有些依賴般地靠著他：“……現在，我不想告訴你。”
    “我現在要知道。”林翔不肯退讓。
    這家夥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身體會變這樣差！
    目光落在那已經漸漸滲入地底的血漬上。
    就仿佛，這從羅致微身體內嘔出來的是他的生命。
    “你知道我有多固執。”羅致微隻是這樣苦笑了一下，“我累了。”
    “從西大陸回來，你一定要告訴我。”林翔皺眉道。就是因為見識過羅致微的固執，所以他無可奈何。
    羅致微隻是笑，沒回答。
    “回答？”
    “好。”羅致微喘了口氣，低聲回答他。
    短短十分鍾不到的路程，羅致微休息了兩次。
    到達兩人住所時，他喘得不行。
    林翔讓他靠著床歇著，給他倒了水來。
    “……謝謝。”羅致微暫時沒力氣去端水杯，抬手的力氣也沒有，隻得笑了笑，示意林翔擱在小幾上。
    林翔並未按他指示的做，端過水，給他喂了點，然後擱下：“好點沒。”
    “恩。”
    “我叫了落曙過來看你。”
    羅致微勾勾唇笑：“恩。”
    “你知道我答應河間府合作的條件吧。”
    “把熱網讓給你？你可以在那兒建立一個分部，對吧。”羅致微輕聲道。
    “你知道了。”林翔倒也沒有很吃驚，畢竟鏽刃鳳集從某個程度上來說算是密不可分的一個整體了，北國也說會將這件事跟羅致微知會一聲。
    “恩，北國聯絡我了。”羅致微有些疲倦地應道。
    “我想把那個攻打下來，送給你，”林翔有些遲疑地說，“做為禮物。”
    ……
    羅致微一時還不能消化林翔話的意思，抬起頭，看著他。
    “……你，這裏。”林翔輕輕碰觸了下羅致微現在非常明顯的腹部，“我想，你應該為這家夥吃了不少苦頭，所以，我想把那個地方打下來，送給你。”
    羅致微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微笑了起來：“敢情我還是沾了這孩子的光。”
    “送給你的。”林翔強調。
    羅致微笑著，輕輕搖了一下頭：“不用這樣做，我不會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死掉。”
    林翔愣住。
    “你不太會示好。”羅致微笑，“放心吧，你忘記我的占有欲是多麼強的一個人了？所以，不用擔心我會死的不知不覺。”
    林翔呆了一下，然後有些為自己的反應覺得好笑起來。
    也許，鳳尾的死，給自己帶來的影響比想象的大。
    “不過，你說要將那裏作為禮物送給我，還算數吧。”羅致微又道。
    “恩，既然說出口了。”林翔點點頭。
    “那麼，我有權利給那個地方取名字吧。”
    “欸？”林翔呆呆地看著羅致微漸漸浮現出微笑的眸子。
    就算是他現在瘦成這樣，也沒辦法掩飾住他本身的豔麗姿態，有些人的漂亮不僅僅是皮相，更多程度上是一種風姿。
    “叫鸞翔……”羅致微低聲道，“怎麼樣。”
    鸞翔……
    “鳳凰展翅，翱翔天際，這不是很好麼？”羅致微接著又道，“你覺得呢？”
    林翔愣愣看著羅致微。
    “我希望，你能像這個名字一樣。”羅致微輕笑。“鸞翔，是你，而鳳集，是我們。”
    林翔低下頭，沒再說話。
    “你大可以自由翱翔，而我們會一直留在你的身後，被你庇佑著，同時，你的後背，由我們來守護。”羅致微淡淡說，“所以，你覺得呢？”
    林翔隻覺得眼中有些熱熱的，卻又不知該說點什麼好。
    “鸞翔鳳集，多好。”羅致微輕笑，“我很喜歡。”
    過了很久很久。
    林翔才低聲應道：“恩，我也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