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討厭雅雅那個親吻，或者說，還沒來得及感覺，他已經快速地閃開了。
    跟他道別後，慢慢往飛艇那邊走去。
    雖然房子修建的差不多了，但畢竟地球上的各種不穩定因素太多了，無法保證安全，所以將眾人休息的場所還是放在飛艇上。
    現在正是晚餐時分。
    工作完畢的眾人紛紛回來吃晚餐。
    因為在飛艇內所以他們都卸下了隨身攜帶的視網膜幹擾器，林翔一進飛艇，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久違的情形。
    用一個成語形容，那就是：群魔亂舞……
    “怎麼不去吃飯。”費戈手裏端著章章親手做的晚餐，一邊含糊不清地問林翔。他現在看起來已經比初次見麵時好很多了，神情間不再萎靡，看樣子小狼真的給他帶來了好的變化。
    林翔應了聲，往那邊餐廳走去。
    沿路經過的人們都朝他以宇宙語問好。
    餐廳內，數十架機器人揮舞著手腳快速地給人呈上食物，章章站在角落觀察機器運作情況，見林翔過來了，他微笑著招招手。
    走了過去，章章轉身從後麵端上布丁，遞到他麵前，笑：“你喜歡的。”
    林翔沉默著接過，舀了一勺放進嘴巴。
    “小月因為總部有些事情，所以來不了，”章章在一邊輕聲說，“不過，她講自己的心得全部記錄複製了下來，拷貝了磁卡，要我轉交給你，她說，你這裏有合適的人可以學習。”
    林翔點點頭。月天舞說的可能是小汪吧。
    “她希望能幫上你一點忙。”
    “謝謝。”林翔笑了笑。
    章章搖搖頭，沒說話。眼角瞥見自己遞給林翔的布丁隻吃了一小口：“布丁……”
    林翔抬眼看他。
    “布丁，做的不對味兒嗎？”
    林翔笑：“沒有，隻是突然想起，鳳尾那家夥唯一拿手的就是這個。”
    章章點點頭：“因為你喜歡，所以他努力的跟我學了很長時間。”
    林翔淡淡看著布丁道：“他其實是個很自我的人，強求著跟我產生交集，來到了地球，然後又不管我的意願徹底消失。”冷笑了一下，“真自私的可以。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在自作主張。”
    章章沉默了一下，然後伸手，拍拍林翔的肩膀。
    林翔看著章章笑了一下：“其實，我並不是多難過，隻是有些不習慣，你知道人總是會在陌生的環境中感到不安。”
    章章還是沒出聲，隻是那樣看著他。
    林翔也沉默了下來，垂下眼，看看碟子中裝飾精美的布丁，笑了一笑：“……我吃飽了，你忙。”將碟子擱在桌上，轉身離開。
    章章想要張口叫他，跟著林翔一起進餐廳的費戈拉住他，然後衝他搖搖頭。“他沒事，”費戈輕聲說，“比起我們大多數人來說，他已經很強悍，我想，他隻是需要一點時間。”
    章章歎口氣點頭，看著林翔離開了視線。
    林翔離開餐廳，徑直往圖書室走去。
    現在正是吃飯時間，這邊幾乎沒什麼人，飛艇內的隔音效果很好，隔壁的熱鬧完全傳不到這邊來。
    林翔走進空落落的圖書室，隻覺得腳步聲音出乎意料的大。
    隨手抽了一本書，慢慢閱讀起來。
    但是看了好一會，就是覺得不對。
    愣神半天才想起來，原來之前自己看書時鳳尾總是會混進來吃豆腐，現在這裏，隻有自己……
    ……真不適應呐。
    正要埋頭繼續看書，門卻被突然打開了。
    林翔有些愕然，或者說，有些許莫名其妙的期待。
    但是，門口隻是站著個神色疲倦的女人——愛麗絲女皇。
    她沒說話，隻是站在門口看著林翔。
    林翔站起身，將手上的書擱在桌子上，朝愛麗絲走去：“人看過了？”
    愛麗絲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路途辛苦了。”原本要半個月的路程她居然隻用了一周時間就到了，可見她這一路的拚命程度，本來以為她可能會派人過來，卻沒料到她會親自接鳳尾回去。
    愛麗絲皺眉，冷冷道：“你不覺得你該跟我說點什麼嗎？我的弟弟在你的故鄉死了。”
    林翔坐了回去：“我不覺得我有什麼好說的。”看了眼愛麗絲：“請坐。”
    愛麗絲看了眼林翔，走過來，坐在林翔對麵。“你不怕我一怒之下將這個星球炸了？你應該知道我有這能力。”
    林翔看看愛麗絲，慢慢道：“你不會。”
    “為什麼？”
    “如果你真有這樣的打算，現在的地球已經變成宇宙塵埃了，犯不著過來專程過來說這些，而且你能在蒂薩芬皇室蟄伏那麼多年，想必也不是意氣用事的人，我想你不會做這種百害無一利的事，”林翔翻著書道，“而且，鳳尾的死，是他自己選擇的，你應該知道。”
    愛麗絲愣一下，然後歎口氣，說不出話來。
    “鳳尾那家夥啊，要是他自己不放棄，沒人能讓他死，”林翔頭也不抬地說：“他腦子比我可好用多了，你跟他相依為命這麼多年，應該知道他。”
    “所以我才想知道，你到底做了什麼？讓那樣的家夥，那樣的家夥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突然，愛麗絲的聲音大了起來，雙眼微紅，臉部肌肉不自覺地微微顫抖著。
    “我做了什麼？”林翔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大概是因為我什麼都沒做，所以他才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吧。”
    話說的有些含糊，但是他知道愛麗絲能明白自己說什麼。
    愛麗絲咬咬唇——這一個小動作，跟鳳尾倒是蠻像。
    “女皇大人，以您睿智的頭腦，您當然知道我說的都是真話，我不想多說什麼。”林翔突然換上了敬稱，“您也知道，我是將您當作鳳尾唯一的親人，所以才通知您的，本來，我也可以讓他一直留在這兒陪伴我，但是我想，他大概是有些累，想回家了，所以，隻好請您過來接他回去。”微微笑著抬頭，看對麵的愛麗絲：“我不忍心讓他長眠在外鄉。”
    愛麗絲咬著唇，眨眨眼，眼角有極小的晶瑩液體。
    “如果可以，我希望他能好好休息。”林翔輕歎，“因為他的血統，他的才智，他的一生一直都不太平靜，雖然他要的不多，但命運卻待他非常的苛刻，還好，死亡是生命唯一公平的，無論是誰，都將得到這樣的結局，隻是，他大概是有些累了，想提前休息罷了。”
    “沒有這麼輕巧，沒有這麼輕巧……”愛麗絲低語，“我們這些活著的人怎麼辦？”
    林翔輕聲歎息，沒說話了。
    “那麼大的皇室中，僅僅隻有我們兩個相依為命活了下來，我甚至都以為會這樣互相支撐著直到我們其中一個受不了而死去，但是，機會還是來了，我們有脫離那些卑躬屈膝日子的可能，我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著，或者說，是他扶著我，一步步小心走著，直到你的出現，他告訴我，他遇到了個不一樣的人，他告訴我，你很強又很溫柔，我當然是高興的，因為那孩子終於有了想要的東西。一直處於權利的漩渦中，他出才智給他帶來了非常大的災難，我沒想到，他的生命中會出現些別的東西。我真的非常高興……”愛麗絲歎口氣，看了眼林翔。她的表情已經恢複平靜：“但是，我看到你之後，我就知道，很難。”
    林翔沒做聲。
    “因為，你並不能給予他所渴求的，在你的意識中，情感的需求並不大，或者說，”看著林翔，輕聲道：“你非常固執。”
    林翔愣了一下。
    “要得到你的情感，需要很漫長的時間，需要非常執著，需要跟你同等的固執。”愛麗絲淡淡道，“遺憾的是，我知道，那孩子是很脆弱的，需要足夠多的回應，才能讓他覺得安心，不然，他堅持不了多久就會崩潰。”
    “你既然知道，為什麼當年讓他離開？”
    “正如你說的，這是他選擇的。”愛麗絲歎息著，“而且，我就算當時把他強行留了下來，隻怕他也還是會很快衰竭，與其這樣，我寧願他選擇自己想要的。”愛麗絲的口吻有些傷感地，“他總要為自己活一次，才算來到這世界吧。”
    林翔沒再說話，或者說，不曉得應該說什麼才好。
    “聽說，你要留下來。”愛麗絲可能不想再討論這個，換了話題。
    “恩。”林翔點頭道，“我想留在這水源附近。”突然想起了雅雅的話，微笑：“我想建立一個綠洲。”
    愛麗絲沉吟了一下：“是嗎……這裏，畢竟是你的家鄉，”笑了一下，“你屬於這裏，嚴格來說，那孩子也有這裏的血統，他的母親是這裏過去的後裔。”
    “我已經想好了，”林翔淡淡道，“我打算，”眼光落在不遠處，正在以飛速建設起來的房屋，以及那種著樹苗的地麵，“把這裏叫做‘鳳集’。因為，你看，聚集了這麼多的人，他們，都是些很不錯的家夥，而且，這個地方是鳳尾讓它重新煥發生機，我希望，這裏能成為比地球上更……”笑了一下，“不，應該說是最，最讓人向往的地方。”
    愛麗絲也把眼光轉向那兒，微微眯眼看了看：“是，聽起來是讓人有危機感的想法。”
    “愛麗絲女皇大人，”林翔笑了笑，“我這個偏遠星球會發展成什麼樣，你也就別太操心了。”
    “成功的政治家總是會扼殺任何一點能看到的威脅，不管是不是潛在。”愛麗絲淡淡道。
    林翔皺起眉，突然意識到，眼前的這個女人雖然看起來有些柔弱，但卻是統領著宇宙間最強星球的女人。
    或許告訴她自己的打算不是個好主意。
    愛麗絲側眼看看林翔有些戒備的神情，笑了：“安心吧，我沒那麼閑，畢竟，需要我去處理的星球太多了，一時也輪不到這裏，就算這裏發展的再好，至少也需要一百年才能跟宇宙並肩，要想達到蒂薩芬的水平，至少，在我有生之年，是不可能了，造福子孫的事情，我可沒興趣做，”歎口氣，“說起來這個，我給你帶來了個東西。”
    東西？
    看到林翔詢問的眼光，愛麗絲笑了笑：“是個低等人，在我們那裏，沒有蒂薩芬始發血統的都是最低等的東西，不算公民，但是因為他跟弟弟有一點關係，所以我接受了他的請求。”頓了一下，“那家夥，體內隻有地球的血液。”笑道，“你不覺得很難得麼，他的祖輩離開地球快五百年，隻有他，一個人留下了最純正的地球血脈。”
    林翔不曉得她說這話到底是真讚歎還是鄙夷，畢竟愛麗絲的表情不是很好猜。
    好在，愛麗絲也沒有讓他回答的意思，按下手指上的戒指。
    門被悄悄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