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小樹失眠了，不是因為周立軍，也不是因為李楓曉，而是因為那個笑麵虎張越謙。
    小樹覺得張越謙今晚在車站的反應太不尋常了，知道了自己的同事是個GAY，不應該是那樣的反應，嚇傻了？
    不能，他是一個挺冷靜的人。
    可能他也是同類吧，不過轉念一想張越謙平時和辦公室同事的那些淫蕩無敵的對話就覺得這些不太可能。
    他是個淫蕩的家夥，小樹心裏想著。
    輾轉反側地睡了過去，夢裏亂七八糟的，早上是被噩夢驚醒的。
    抱著棉被坐起身，卻想不起剛才嚇自己的究竟是什麼夢了。
    在床上發呆很久，突然嘴裏感覺到一股濃鬱的血腥味道，忙下床去照鏡子，發現牙齦出血了。
    伸出舌頭舔了下那些血，一股腥味湧上味蕾，可是自己卻覺得有些甜，這味道其實還不錯。看著鏡子裏的人，什麼時候開始憔悴的？
    我愛你，想和你在一起，僅此而已。
    回到辦公室，遇到的第一個人竟然還是張越謙，微笑著點頭問好。
    張越謙也點頭。
    誰都沒有提起昨晚的那些事。
    2007年的5月下旬，這個城市開始下雨，一連下了一個星期，又趕上寒流來襲，在這變換季節的日子裏很多人都生病了。
    周立軍和小樹有幾天沒有聯係，小樹有些擔心，猶豫再三還是撥通了電話。
    電話裏周立軍的聲音鼻音很重，聲音悶悶地。
    “周哥，你生病了？”小樹擔心的問。
    “有點發燒。”周立軍的聲音啞啞的。
    “吃藥了嗎？什麼時候燒的。”
    “燒了幾天以為吃藥能挺過去的，誰知道很久不生病的人一旦生病了，這病去的還真慢。”周立軍在電話那邊笑著，“昨晚燒到了39度，今天去了醫院打的針，剛回來。”
    “你吃飯了嗎？”小樹這邊看了看手表。
    “沒有，一直躺著呢。”
    “你想吃什麼？”
    “什麼也不想吃。”
    “我這邊馬上就結束了，你等我。”
    “喂，樹，你不用過來。”周立軍這邊喊著的時候，那邊小樹把電話掛了。
    看了眼手機屏幕，周立軍閉上了眼睛睡了過去。
    再有意識的時候正好聽到門鈴響，周立軍坐起了身，揉了揉臉，掀開被下床去開門。
    打開門的時候彼此都愣了下。
    小樹眼中的周立軍一臉的憔悴，臉色蠟黃，已沒有健康時的意氣風發，嘴唇因為發燒而有些幹裂，頭發淩亂，隨意披著睡衣，看得出是剛從床上起來。
    周立軍眼中的小樹一身的狼狽，因為外麵下的暴雨，雖然打了雨傘，但是褲腳已經完全的濕了，雨水順著手裏拎著的塑料袋往下滴落。
    “嗨。”小樹張嘴打了下招呼，因為天冷，竟然出現了哈氣。
    白霧上升，消失。
    周立軍歎了口氣，“這麼冷的天，這麼大的雨，幹嘛跑來呢？”說完伸手把小樹拉進了屋子。
    “我手涼。”小樹掙脫開了，轉身進了廚房，“你再去躺會吧，不好意思，我就會做麵條。吃麵行嗎？”
    “嗯。”周立軍跟著進了廚房，看著小樹把塑料袋裏的東西依次拿出來，放好。
    “圍裙呢？”小樹抬頭問。
    “咳咳。”周立軍咳了幾聲，手指了下門後。
    小樹拿出圍裙，看著周立軍，“喂，去床上躺著吧，要不你看我做飯我緊張，萬一弄砸了怎麼辦？”
    周立軍想笑，可是卻被咳嗽擋住了“咳咳”地又咳嗽了一陣，小樹上前幫著拍了拍。
    小樹冰冷的手隔著睡衣拍著，周立軍覺得有些涼，可是卻因為這發熱的體質而覺得很舒服。
    “我沒事。”周立軍拉過小樹微涼的手，“我給你找衣服換上吧。穿濕衣服會感冒。”
    “好。”小樹點頭隨著周立軍回到了臥室。
    周立軍翻出了一套自己的睡衣遞給了小樹，小樹接過看了眼還是上次自己穿的那件。
    換好衣服，又把淋濕的衣服掛好，然後去廚房做飯。
    很快就端出了兩碗麵，還有小菜。
    “可能沒有你做的好吃。”
    “我嚐嚐。”周立軍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麵，“味道不錯。”
    小樹笑了，“不難吃就好，我啊也就會做這個湯麵了。”
    周立軍又夾起一筷子麵，吃到嘴裏說，“這是我第一次吃除了我以外的男人做的飯。”
    “哦？他以前不做飯嗎？”小樹順口問著。
    然後一屋子沉默。
    小樹覺得麵的熱氣熏的有些頭暈，想打破這寂寞忙開口說，“男人和女人做飯有什麼不同嗎？”
    “嗯。”周立軍點了下頭，然後說，“你仔細品下就知道了，男人的飯有種陽剛的感覺，幹淨利落，女人做的飯一般比較細致……”
    小樹吃著麵，聽周立軍說著這些話，不知道是熱氣熏到了眼睛，還是麵太燙了，小樹覺得自己的眼睛裏有水汽慢慢浮現。
    這樣平靜的對坐著吃飯，安靜地享受著生活，這樣的機會還有幾次？
    耳邊響著周立軍的做飯心得，自己也依舊微笑著吃著麵，隻是精神仿佛脫離了肉體般，想了很多，該想的、不該想的，自己渴望的，可求的，李峰偉、周立軍，李楓曉，生艾……
    “啪嗒。”
    一滴水珠落進了碗裏。
    對麵那人沒發覺，而自己的心抽搐了一下。
    周哥，你聽到我的心跳聲了嗎？它是會說話的。
    兩人心思各異的吃完了飯，然後小樹去廚房刷碗。
    周立軍一直坐在客廳，開著電視，可是耳朵卻聽著廚房的聲音。
    樹，你的心思我都明白，可是我現在沒辦法給你什麼，因為很多很多事。
    整理好廚房出來，小樹洗了一小盤草莓端了出來。
    把盤子放在了茶幾上，小樹坐在了周立軍的身邊。
    黃金時間正上演著狗血的言情電視劇。
    女主角淚眼朦朧地問男主角：“你們不是分手了嗎？那麼你能看我一眼嗎？我愛你啊！”
    男主角抬手擦去女主角的眼淚說：“可是我不想委屈你啊。”
    這段結束的時候，周立軍拿起遙控器準備換台。
    小樹張嘴問著：“周哥，你們不是分手了嗎？”
    周立軍拿遙控器的手頓了下，然後點頭。
    小樹沒再說什麼，然後站起身：“太晚了，我要回去了。”
    周立軍拉住了小樹的手，沒說話。
    電視裏的言情依舊在繼續，哭泣，爭吵，有些嘈雜。
    “你們還有可能嗎？”小樹問著。
    “沒有了。”
    “周哥，生活還得繼續不是嗎？人總會找到自己的幸福！”
    周立軍放下了小樹的手，揉了下自己的額頭，喃喃地說：“我知道。”
    小樹站在那裏揚起了自己的頭，“周哥，咱都是男人，別再這麼曖昧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周立軍突然笑了，開始很小聲，然後聲音慢慢變大。
    因為周立軍在生病，那從喉嚨裏發出的笑聲有點嚇人。
    小樹轉身，摟住了周立軍。
    “別笑了，別笑了。”小樹的頭靠在了周立軍的肩上。
    周立軍伸手攬住了小樹的腰，沙啞的嗓音在小樹的耳邊響起。
    “樹，我不騙你，我喜歡你。”
    小樹笑了。
    “大家都是男人，我想你也能明白我的意思。”
    周立軍歎了口氣，然後把小樹拉到一邊坐好。
    “我和他之間的問題很難複雜，不是一兩句能說清的。我愛他，很愛。可是也得為他考慮，所以我同意和他分手了。兩個人過了這麼多年，很多事真的很難分清楚是非對錯的。”
    周立軍揉了揉眉心，繼續說：“我喜歡你，也是真的。你也知道男人多少都有點這毛病。”
    小樹點了點頭。
    “我和他……的確沒有可能複合了，但是我現在……不想委屈著你。你知道現在我心裏有一個他，我也不敢保證他在我心裏會呆多久，占多大的空間。”
    “周哥，我今年24了，比你小一些。我從沒這麼瘋狂地喜歡上一個人，連我自己都覺得這不可思議。你和他在一起那麼長時間，我能明白你的想法。”小樹低下了頭，“我不要求過多，你給我一點空間就成，就一點。”
    沉默了一會，周立軍說：“樹，給我點時間。”
    “好！”
    小樹點頭站起了身，取了自己的衣服，換好，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