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捉奸在床”？
    “罷了……”
    聽見紅衣少年仿佛什麼都沒有看見般的淡漠口氣，祝硯知依然閑散地倚靠在床邊，微歎一口氣，揮揮手示意已然呆住的茉溪穿上衣服。
    茉溪連忙拾起地上的外衣和腰帶，眼角微微晃過一絲淚光。他，沒錯，是“他”。真是能欺騙人的外表和衣色，竟讓祝硯知從醒過來一直以為是個女人。這個十九歲的纖細少年默默將衣服理好，低頭衝還目瞪口呆的藍衣男子和依然麵無表情的紅衣少年行禮。
    “林堂主，……少主。”
    如果現在的他還是在提點祝硯知了解這忽然闖進的二人的身份的話，那真是個忠心得可怕的家夥了。
    被稱為“林堂主”的藍衣男子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看見穿戴好衣服的茉溪，愣神了半晌才應道，“啊，……哦。”，而讓祝硯知深感興趣的紅衣少年隻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便越過他走入內室，站在祝硯知麵前直視著他的眼睛，緩緩開了口。
    “孩兒禁足期間一直聽聞父親重傷未愈，是以迫切探望，今日一見，才知果然是流言不可信。”
    短短一句話，便把無論是祝硯知還是那些莊裏的夫人們嘲諷了個透。祝硯知不由感了興趣，如小獸般的少年，還真是個新奇的體驗。
    全莊上下，莫不以他為尊，似乎隻有麵前這個纖瘦的少年膽敢言語寒刺吧？
    “蓮燼，我可曾說過，你長了一張不討喜的嘴？”
    祝硯知忍不住調笑。他忽然想到了這個少年的來曆——“禁足四年”，也難怪，這麼一個似乎長著毒牙的少年，真的不是個讓人喜歡的存在。
    不曾料到會是這種態度，眼神凜冽的少年似乎也有瞬間的迷惑。
    “…………？”雲蓮燼忍不住打量了一下這個被他稱呼了十四年“父親”的人，一種奇怪的感覺如潮水般慢慢沒上他的四肢。麵前這個男人五官還是那麼奪人心魄的絕美，但他身上不同於以往的寒冷如冰——那些流連在眼角唇邊的神情，竟然是仿佛泰山崩於前都不會在意的散漫隨性。
    不知為何，麵對這個和自己一樣擁有一雙深邃眼睛的人，少年心裏忽然想到了一種以狡黠著稱的動物……——狐狸。
    祝硯知當然不會知道蓮燼心裏的想法。
    事實上自從他醒過來，這個房間就仿佛一個開篇的小劇場一般，他生命的後半段的重要人物悉數登場，就如同是一場馬上展開情節的電影——一個個波折推波助瀾，沒有人能一下看到結局。
    於是，在忽然沉靜下來的房間裏……林若離很苦惱。
    剛剛醒過來的莊主和一向桀驁不馴的少主在彼此審視，他一個雲堂堂主尷尬得站在兩父子身後，站也不是，退也不是。而茉溪靜靜地靠在門角，安靜地仿佛不存在一樣。
    所以，當遠遠聽見洛珈逸洛大夫的聲音“燙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由遠及近時，林若離大鬆了一口氣，衝出去迎接冷場終結者的閃亮登場。
    洛珈逸完全不知曉自己拯救了林堂主，一衝進門就開始惡聲惡氣地鬼叫，“快點把藥喝了！！你那些老婆都煩死我了，一個個搶著要端藥，有毛病啊！！趁早喝完趁早給我活過來，我才不要呆在這裏看你一堆老婆吃醋！！！”
    緊隨其後的林若離端著一碗黑糊糊的東西獻寶，“主上……您的藥。”
    祝硯知皺著眉看看賣相惡心的藥，再看看洛珈逸臉上亂七八糟的草灰痕，開始在心裏衡量這些東西會不會害得他再掛一次。
    “我熬了三個時辰的，除了熬幹了一點，沒別的差錯。”
    看著洛珈逸氣鼓鼓的表情，想來那幾個夫人再旁邊沒少折騰他。祝硯知給麵子地先聞了一聞，但這一聞，讓他忽然覺察到了點奇怪的味道。
    濃濃的草藥味中……似乎夾雜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腥氣。
    並不是祝硯知有什麼特異功能，隻是作為一個吃了二十多年藥，中藥西藥幾乎全部嚐遍的人來說，他的嗅覺已經敏銳到能捕捉非常微小的差異感。
    這種腥氣，不該是藥吧。
    祝硯知心念至此，抬眸看了看屋裏的幾人——洛珈逸還在喋喋不休的抱怨，林若離捧著藥笑得格外愉悅，茉溪依然垂著頭站在角落。而那個紅衣少年，還是默默站在一邊，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著自己——他，在想什麼？
    祝硯知淡淡一笑。
    接過林若離手中的藥碗，床上的男子捧著藥將至嘴邊，草藥的味道迅速湧入鼻腔。就在他慢慢拿起勺子要喝下那粘稠的藥汁時——
    “——咻！”
    一聲破空之聲，也在同時，碗應聲而落。瓷器的碎片淹沒在黑色的藥汁中，在地上漫延一片。
    祝硯知還保持著將碗鬆開的手勢，在他的身後，一直飛鏢牢牢地釘在床的帷帳上。
    他看著因乍然出手還衣袂翻飛的紅衣少年，嘴角，噙上一絲魅惑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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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雲山莊的每一個角落，都在傳播著七拚八湊的小道消息。
    “聽說了嗎……下毒呢。”
    “給莊主下毒……想趁莊主還沒有恢複……”
    “怎麼可能成功……”
    “……聽說是少主出手，用鏢阻止的……”
    “少主這下立功了？……”
    “雲堂堂主在場……現在聽說在查靠近了藥廳的人。”
    “……難道是又來尋仇的……害的莊主鬼門關走了一次，還不夠麼……”
    “……知道了元凶，主上會讓他們以命償命……”
    “……不會放過……”
    “不會放過……”
    風聲鶴唳，吹散了隻言片語的朦朧……
    該是時候出手了……在這樣被玩下去，未免也太猖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