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叫“自作孽，不可活。”
    祝硯知算是深深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
    放眼床前，地上一排跪著八九個年齡不一的孩子，最大的約莫十一、二歲，最小的還被一個白衣女子抱在懷裏。五個身著不同顏色款式衣裙的女子依次跪在他腳下，眉目如畫身形妖嬈，嘴裏各自吐落著“主上萬福，妾身歡喜”之類的廢話，盈盈巧笑著等待她們主上的注目。
    祝硯知扶額歎息，所謂種馬也不過如此了吧？妻妾成群兒女泛濫，隨便換了個人估計都會高興得不能自己，偏偏自己心性冷漠，反感與人的接觸。這樣的大家庭，不擺明逼著他趕緊自殺趁早投胎嗎？
    “主上~朔兒自從知道主上受傷，可是連飯都吃不下，日日夜夜替主上祈福，希望主上早日醒來啊~~~”就算再這麼做出溫柔的姿態，還是掩不住濃烈的妖豔氣質的女子，就是先前在門口大吵大鬧的“柳夫人”。
    頭疼地看著被柳夫人按著隻得恭恭敬敬行禮說“父親洪福齊天”的小孩子，祝硯知完全找不到身為人父的自覺，難道要他伸出手抱抱他？那還不如讓他再昏死過去一次。
    祝硯知很無辜，就像是讓一個賣醬油的小鋪老板去當特種兵一樣無辜。他隻好瞥了眼旁邊神情肅穆的茉溪，輕聲詢問——“我到底有多少個孩子。”
    “回主上……十個。”
    真XX的是個熱愛傳宗接代的變態狂。
    祝硯知悶哼一聲，他一向不屑於這種血緣聯係，於是隨意地揮了揮手，話語便是衝著下麵戰戰兢兢的一群人，“你們如果已經確認完畢我還是個活人，可以退下了。”
    被祝硯知突如其來的話語噎得立刻啞口無言的女子們瞪大了眼睛望著她們一心邀寵的男子。柳夫人果然一向敢為人先，愣了一下便衝口而出，“……主上……妾身隻是擔心主上的身子……”
    “恩，無妨了，隻是缺乏新鮮的空氣而已。”
    言罷深深吸了口氣，示意這房間裏的脂粉味已經直逼他這個病人的心理防線了。祝硯知好笑地看著“他的妻兒們”張大了嘴，麵麵相覷之後連忙喊著“妾身告退”，“主上請好好休息”雲雲，慌忙離去。
    一室香風走了個幹淨，祝硯知恍如再生，“……真恐怖。”
    麵對忽然大換性的主子，茉溪用目光表示了無語，“主上……莫忘收斂鋒芒。”
    “哦？”祝硯知冷笑一聲，“你的意思是，她們敢質疑我？”
    “……不敢。”茉溪不再多言，她生了一副玲瓏心竅，這讓祝硯知非常滿意。有這樣的人在身邊，無論如何都能輕鬆很多。
    “對了，你說我有十個孩子，為什麼我剛剛隻看到了九個？”祝硯知心裏慢慢回憶了一下，剛剛所有的孩子都是低著頭，生怕對上他這個父親的眼睛——那麼怯弱的姿態，連想好好打量的興致都沒有。
    如果那段在病床和醫院間度過的歲月叫做前世的話，那真是一段沒有挑戰性的生活。蒼白，灰白。缺乏色素的人生讓自己的身體裏透出那種垂死的味道——啊啊，真是糟糕的回憶。
    那種獨自和死亡較量的感覺，以性命為賭注的拔河。如果沒有那麼強烈的求生欲望，他早都不知道死過幾十回了。他不知道有渴望以完整的身體來傲視天下，為什麼那些四肢健全身體健康的人反而卻如此懦弱？
    “回主上，蓮燼少主被您禁足在楝落閣已然四年，是以不敢違抗主上命令。”
    茉溪的口氣還是波瀾不驚，祝硯知倒好了奇，“哦？禁足四年，他今年多大了？”
    “今年已經十四歲。”
    呀呀~還真是個可憐的孩子，被一個種馬老爹禁足四年，換一個人都該抓狂了吧？說到這裏——祝硯知摸著下巴，眼角掃到身邊依然站得恭敬的清秀人兒，“茉溪……你多大？”
    似乎沒料到會被問這個問題，茉溪有一瞬的愣神，隨即回答道，“茉溪今年十九。”
    十九歲？那對這個身體來說，還是個孩子呢。祝硯知歎息一聲，看茉溪和這個身體的熟悉度，應該有過一定程度的親密吧。這麼小的年紀就侍奉左右，這個身體還真是熱愛老牛吃嫩草。心念至此，便也信口歎道，“……這麼小，真不敢相信。”
    “主上兩年前救了茉溪性命，茉溪自當全身心侍奉主上。”
    還真是個俗氣的報恩故事，如果這個世界上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忠誠來源於報恩的話，會不會太簡單了一點？祝硯知淡淡一笑。真是奇怪的開端，所謂的忠心就是對這個身體的主人無條件的服從麼……茉溪既然能提醒洛珈逸，為何還要每句話都提點他注意這個世界的細節呢？如此看來——還真是個一時無法看透的遊戲呢。
    “……全身心，包括身體？我如果要你現在脫了衣服躺在這裏，怎麼辦？”祝硯知笑得妖異，單手掀開被角，斜斜地瞥著茉溪。
    果然，茉溪聞言，麵色忽然一怔，“主上？！”
    “恩？有意見？”
    “主上身體未痊愈，茉溪鬥膽請求主上好好休息……”茉溪咬著唇開口，語調卻越來越低，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她忽然住了口，幽幽歎了一口氣。
    “……但是，如果這是主上所希望的話……”
    原本還在努力推脫的人兒表情忽然染上了抹堅毅的神色。祝硯知見狀心裏暗叫“不妙”，果然，茉溪便忽然扯下了自己的腰帶，藕荷色的衣袂一閃，外衣就如同紛飛的蝴蝶般飄落。
    沒有想到能誓死服從到這個地步，看來還是小看了人的決心啊。祝硯知微蹙眉，但是命令也不願就這樣收回，索性直直看向茉溪那雙堅定的眸子。茉溪身上隻著裏衣，白皙的麵孔泛上一層薄薄的紅暈，筆直地站在祝硯知麵前。
    “主上，請相信茉溪忠心。”
    哦~是意識到了自己的懷疑麼。
    祝硯知倒也大度，“我似乎選錯了方法。”
    見祝硯知的語言神情間還是隨性，茉溪一時也摸不準他的想法，半低著頭，修長的睫毛微微顫抖，佇立半晌後，慢慢扯開裏衣。
    她的手指白而纖長，映襯著白色的裏衣顯得格外透明。但是隨著她的動作，一直笑地高深莫測的祝硯知終於慢慢收斂了笑容，他的眉毛緩緩皺緊——
    “你……”
    “主上~~~————！！”
    映著他脫口而出的疑問，門再一次被猛烈撞開，和著雪風跌跌撞撞闖進一個身穿藍衣的男子，或許是突然看見了屋裏麵背著他站著的、半裸的茉溪，和好整以暇半坐在床上的祝硯知。麵對活色生香的一幕，他忽然噤了口，英氣的臉上充滿了詫異之情。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祝硯知摸了摸發脹的太陽穴。他的眼光完全被在藍衣男子之後緩步走入的紅衣少年牢牢吸引住。
    紅衣似血，身形桀驁。色濃如黑玉般的長發被束在身後，愈發襯得一張臉神色清淡。但讓祝硯知在意的是那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深的仿佛無底般醉人，流轉間像是散發出一陣波光拂麵的韻味。或許這隻是一雙形狀優美眼尾上挑的眼眸，但是祝硯知敢用自己一向準確的看人眼光發誓，就在那一瞬，他敏感地捕捉到了那一閃而過的嘲諷。
    紅衣少年微挑眉，淡淡地開了口。
    “……看來，孩兒打擾了。”
    --------------------咳咳--------------------
    其實，我一直很想寫捉奸的情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