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接下來，我悠然自在的住下了。
    在這兒，我能無緣無故的想起很多以前的事。
    突然跳進來一隻小貓，圍著我“喵喵”的叫。那隻小貓很漂亮，全身雪白。我蹲下去輕輕撫摩它的絨毛，軟軟的，很舒服。
    我想起小的時候，自己還是個很有愛心的小孩。
    有一次，我同父親去西域辦事。
    我不知道那是哪裏，隻記得那裏有一座雪山，於是吵著要去采雪蓮。
    結果和父親走散了。我還看見一群獵人在山上打獵。他們射死了一隻雪狐，可是有一隻小雪狐卻一直守在媽媽身邊，寸步不離。很可憐的看著向它走去的獵人。
    我想也沒想，跑過去把它緊緊抱住：“你們不準動它，它好可憐。”
    抬頭一看，那些獵人幾乎比我大幾倍。和小狐狸加在一起，感覺更可憐。。。。。。
    那獵人不知道說了句什麼，就過來摸我的臉。我甩開他，抱著小狐狸就開始跑，後麵獵人說的
    那句我聽懂了。他說：“居然是個男的。”
    氣死我了，居然把我當成女人了！
    結果沒他們跑得快，還是被抓住了。
    我看了看懷裏可憐的小狐狸，急得快哭了。它也很有靈氣的看著我，還是一付可憐樣。所以獵人大叔也說：“看，他們兩個多像。”
    後來的不太記得了，反正父親找到了我，我也把小狐狸帶回了住的地方。
    總之，這件事情成了我以後練武生涯的一大動力。
    再說那隻小狐狸吧，它和我一起待了半個月，我去哪裏，它就跟著我去哪。簡直把我當它死去的娘了。不過我很喜歡它，也喜歡它圍著我跑。
    隻是終究還是要走。。。。。。
    走的時候我都哭了，看著它一直追著我的馬車跑，最後在要離開雪山的時候的時候停了下來。
    是了，那才是它的家。。。。。。
    又摸摸小貓的頭，它“喵”了一聲，向外麵跑去了。
    我覺得無聊，想找雪裳來問一下關於我以前的事，她卻不在莊裏。那丫頭，一天忙得要死，找都找不到人。不過這莊裏誰都忙，就隻有我和宇文成都，簡直兩米蟲。
    關於宇文成都的記憶，不像想象中的那般刻骨銘心。
    練好“雙刀”以後，打敗了很多武林高手，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氣。可是又不知道做什麼好。恰
    好聽說宇文成都要來江南。本著為民除害的心，我到途中攔截他，打算一刀砍了他。
    可是上船後卻沒有找到宇文化及，還被人團團圍住。我才知道，原來派到江南的不是宇文化及，而是宇文成都。
    誰都知道，宇文成都武功朝中第一。早知道，我就不提前放出消息。。。。。。
    宇文成都饒有興趣的打量我半晌，拿過長戩，說要親自和我比試一下。
    我冷冷道：“奸臣的兒子，一樣殺。”
    他卻隻是一笑，信心百倍的樣子，像是算準了自己不會輸。他說：“如果我贏了的話就讓我看看你的樣子。”
    我一刀向它砍去：“那要你贏得了再說！”
    。。。。。。
    最爛的結局，那是我出道以來第一次輸。長戩輕輕一挑，麵紗飄落在地，還落了幾根青絲。
    趁宇文成都發呆之際，我俯下身，拾起麵紗就向窗外躍去。
    之後我一直很不服氣，天天都偷偷去船上害他。卻有去必敗，他每次都會挑下我的麵紗。
    直到有一次，他們不知在慶祝什麼事，開了宴會。
    我就裝成侍女，在他伶仃大醉的時候送他回房休息。進了房間，他關上門，就一直盯著我看。
    我抽出“雙刀”架在他脖子上，嘿嘿笑道：“宇文成都，這次你輸了吧？你認輸的話我就不殺你。”
    誰知他毫不在意的道：“我輸了。”
    “啊？”我吃驚的看著他，正好對上他蘊蓄深情的雙眸，嚇得我一抖，“雙刀”都落在了地上。
    他突然把我按在門上，聲音恍惚旖旎道：“你穿女裝的樣子真美。。。。。。玉瓊，我喜歡你。”
    然後吻了下來，一口的酒氣。我的心“咯”的一聲，直到他把舌頭伸了進來，我才猛然回過神
    來，用力推開他，還重重補了幾腳在他身上！
    “你瘋了！”吼完，我就再一次躍窗而出。
    的確被嚇壞了，我再也沒有去“刺殺”宇文成都。
    雪裳也不是一般的丫鬟，確切的說，她是娘給我找的“準媳婦”。
    娘告訴我的時候我的臉都紅了，撒嬌道：“不要嘛，瓊兒還小。”
    娘敲了敲我的腦袋：“你還小啊？”
    “我比聞人哥哥還小。”我反駁道。
    “要是你絳紫哥哥回來的時候帶個如花似玉的老婆回來，我看你羨慕還來不及。”
    “不會的。”我笑眯眯的道。
    “恩？”
    “因為沒有人比他更‘如花似玉’。嗬嗬。”我狂笑道。
    娘倒吸一口冷氣：“小心他聽到有你好受。”
    我嘟嘴道：“本來就是。”
    娘想了想，讚同的點了點頭：“那孩子的確長得很漂亮，不過我家瓊兒也不錯，像個女孩子似
    的。。。。。。娘喜歡。”
    “娘。。。。。。。”我別扭道。
    “咳咳。你們兩個，又在幹什麼？”爹出來的時候總是很威嚴，我卻沒有繼承到。
    “爹，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立馬站了起來，正色道。
    “相公，你可回來了。”
    事實證明，娘比我厲害多了。
    “什麼，今晚就要走？”宇文成都疑惑的看著我：“為什麼？”
    “我想起了一些很不好的事，不要惹麻煩就快點離開這裏。”女人，可不要惹，我又害怕自己再傷一個。雖然有點不肖，把“夙沙”家交給她，當作補償吧，反正那也是她守住的。
    聽我這麼說，宇文成都立馬乖乖的和我收拾東西。
    “我有個叔叔住江南，我們可以到他那裏住一段時間。”
    我點頭，什麼都隨便，直覺告訴我，必須離開這裏。
    駕車的是宇文成都，我在車上美美的睡了一覺。
    一覺醒來，卻是舒服的床褥。原來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到了。
    我輕輕起身，理了理衣服準備出去。卻看見窗外有兩個人影。
    宇文成都和宇文化及。
    “都兒，現在要怎麼辦？”
    “先騙住他再說。”宇文成都的聲音冷得嚇人。
    “說實話，你真的沒有喜歡過他？”
    “沒有。”他淡淡道：“我心裏隻有朝廷，怎麼可能喜歡上夙沙家的人。他全家都是皇上聯合珩羽滅的，我也算是幫凶，就是他滅族的仇人。我敢愛上他嗎？不是自己找死。。。。。。。”
    。。。。。。
    我再也聽不下去了，躍出牆門。
    奇怪的是，我竟走出來就沒有再想剛才的話，除了珩羽滅夙沙家。。。。。。心中竟有一絲僥幸，幸好，他不喜歡我。
    假的又怎樣？他又沒真正的害過我，還幫了我這麼多，又陪了我這些時日。。。。。。這些，也就
    不算我欠他的了。
    我的心竟然鬆了下來。
    當時，我卻沒有想過，那些話到底是真是假，隻是悻悻離去。
    所以，以後當宇文成都死在我的懷裏的時候，我才會那麼難過，因為我對不起他的，何止千萬。。。。。。
    半個月“隱居”的結果就是對江湖上新發生的事一無所知。我必須先去了解一下江湖動態才
    行。
    最理想的地方，就是西湖邊的茶館。
    這裏是聽人閑聊的最佳地方，雖然很多事都是他們誇大奇談。
    現在江湖上最熱點的話題是，夙沙家和天下劍會之間的爭鬥。據說，夙沙玉瓊沒有死，前些日子的“雙刀”柳之秋正是當年的夙沙玉瓊。
    為報滅族之仇，夙沙玉瓊化名柳之秋，潛入天下劍會。最驚人的消息，天下劍會的珩羽公子正
    是當年滅夙沙全家的毒蠍醫師聞人絳紫。
    這個消息是夙沙玉瓊回到夙沙家的時候公告天下的。
    滅劍會，誅絳紫！
    立刻得到眾人響應。。。。。。
    聽說，現在天下劍會已經成為廢墟。。。。。。
    我跑到江南河邊，卻下起了大雨。
    我要找什麼？不知道，但是，必須找到。。。。。。
    從未想過有一天，絳紫也會陷入險境。。。。。。
    是啊，他也是人，又不是神。他也有血、有淚、有情。。。。。。
    他是愛我的？
    他是愛我的！
    他是愛我的。。。。。。
    雖然這一切不是我親手做的，卻是因我而起。。。。。。絳紫，對不起，你到底在哪裏？。。。。。。
    娘坐在亭子裏，很舒服的靠著柱子，不時清風拂過，掠起幾絲青絲，吹落幾片葉舞。
    由於娘一直盯著絳紫看，眼睛都直了。我不由咳嗽了兩聲。娘立刻瞪了我一眼，一點也沒有溫柔的氣息。
    哈哈。原形畢露了吧！
    太得意忘形了，沒發現娘眼睛一轉，又看著絳紫柔聲道：“絳紫真是越長越好看了，怪不得我
    家瓊兒都說你呀——如花似玉。”
    明明在笑，為什麼我在他頭上看見一根青筋突起：“是嗎？瓊兒，你有這麼說嗎？”
    我嚇得一身冷汗，大叫道：“娘，你這個小人！”
    結果響起了一個威嚴的聲音：“有這麼和娘說話的嗎？”
    “爹。。。。。。。”我暗叫不好，屁股上就挨了一下，痛得我嗷嗷直叫：“太不公平了。”
    “相公，你來了。哎，真是兒子大了不隨娘意啊。。。。。。。”說著還掩麵欲泣，其實我知道她是在笑。
    爹立刻把娘抱在懷裏：“雅兒。。。。。。。”
    我抖了一下，很識相的和絳紫撤退。
    “伯父伯母很恩愛啊。”絳紫走著走著突然冒了一句。
    “啊？”我一直在想“如花似玉”的事，一時間沒反映過來。想了半天，摻和道：“是啊，是啊。”
    看著他的樣子，我才想起來，他一出生父母就死了。。。。。。
    絳紫突然不走了，停下來一直看著我，柔聲道：“這麼多年沒見，瓊兒變漂亮了，我差點都認不出來了。”
    我幹笑一聲：“那個。。。。。。我錯了還不行嗎？”低下頭，學著小時侯扣手指。
    絳紫“撲哧”笑出聲來：“還像小時侯，瓊兒一點都沒變。”
    “絳紫哥哥。。。。。。。”
    “喲，知道叫‘絳紫哥哥’了？”他抬起我的下巴：“江湖上盛傳‘雙刀’絕代風華。”
    “怎麼可能！我在江湖上都有蒙麵的。”難道。。。。。。
    “據說是宇文成都傳出來的，他還說一看見就被你迷上了。現在江湖上很多浪蕩公子都在打聽你和你的下落。”
    我憤怒道：“靠！宇文成都，我不就是傳他身上有‘九玄一式’嘛！他也用不著這麼害我吧。”氣死我了。
    絳紫皺了皺眉。
    我馬上捂住嘴，怎麼能在絳紫麵前說髒話呢？
    好在他沒有多說，隻是問道：“他看見過你的樣子？”
    我點了點頭：“每次和他打，最後都會被他挑下麵紗，最後一次我扮成侍女，也被他認出來
    了，他還強吻。。。。。。。”我發現不對，立馬住嘴。
    “強吻？”看來來不及了。隻見絳紫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我拍拍胸口，很豪氣的說：“大男人，親兩下也無所謂。”
    絳紫瞥了我一眼：“哦？無所謂？”
    突然離我很近，我不知道他要幹什麼，還是嚇得一身冷汗，心如小鹿亂撞。
    初夏和煦，滿院的詫紫嫣紅，芬芳四溢，熠熠生輝。
    微風拂過，彩蝶在葉下璿舞。
    絳紫將我抱住，吻上了我的唇。。。。。。粗暴的落下，卻溫柔的吸吮。。。。。。
    等我回過神來，絳紫已經走了。
    我摸了摸臉，燙得要命。
    還有心，咚咚直跳。。。。。。
    那個時候，我似乎也聽到了絳紫的心跳。。。。。。一樣的快。。。。。。
    秋雨淋淋漓漓的落下，似有一層永無消盡的迷霧。
    在一棵柳樹下，我終於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立刻跑上去，從後麵抱住他：“絳紫。”那人怔了怔，麵上的青紗晃動了幾下。
    居然是個女人！
    我立刻放開手：“姑娘，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現在的人怎麼都流行穿白衣，遮青紗？
    白衣女子眯起雙眼，有些冷淡地看了我一眼，那神情，居然也像極了絳紫。她的眼角，微微有些未幹的淚跡。若不是神情太過冰冽，真會讓這世間的所有生靈憐惜。
    突然迎上來一個麵目清秀的女童。
    “宮主。”說著看了我一眼，輕輕一笑，俯身上那女子耳前說了幾句。
    白衣女子麵色微沉。女童便立刻轉身離去。
    白衣女子回過頭來看我，還是冷冷的，沒有一絲表情。
    我正不知道該怎麼辦，突然聽人喚道：“公子！”
    是雪裳。
    雪裳換了一身紅衫，看上去異常妖豔，一雙細長的眼睛，尖尖的臉，眉黛青顰，身姿婀娜，萬般旖旎。
    雪裳看見那白衣女子麵帶驚訝，向那女子微微頷首，竟是萬分尊敬。
    白衣女子冷冷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她是誰？你認識？”
    雪裳沒有回答我，隻是自言自語道：“她怎麼回來了。。。。。。。”然後抬起頭來看我，雙瞳剪水。
    算了，我也不想知道。隻是冷冷問道：“告訴我，他在哪？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聲音到後麵
    止不住怒吼。
    “他？”雪裳竟然也淡淡道：“他是滅掉夙沙家的凶手，即使是滅族之仇。公子還要去找他
    麼？”
    “不，不是他。。。。。。一定不會是他。。。。。。。”我顫抖道。
    “可是，無論如何，你依然改變不了，這是事實！為什麼你那麼相信他，卻連宇文成都一句解釋都不要？公子，你好狠心！”
    我驟然一震，瞬間木若呆雞。
    一陣悸亂過後。我抽出“血魄”抵在她的頸上：“你快說，絳紫到底在哪？”
    雪裳突然笑了，笑得花枝亂顫，卻淚如雨下。
    我的心一顫，覺得萬分熟悉，萬分憐惜，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曾經在哪見過。
    我竟毫無理由的收回了刀。一直覺得她的眼睛像什麼東西，如今想到了，那細長如同柳葉，像狐狸的眼睛，妖媚惑人。
    雪裳轉身，沿著江南的河一直往上。
    背影煢煢，無比蕭條。和著這落葉飄零的秋，竟似融在了一起。
    她說：“江南天下劍會。”
    有那麼一瞬，我想追上去，卻站在原地，沒有動。最後沿著和她相反的方向跑去。。。。。。
    絳紫，絳紫。。。。。。
    看，這是秋天的柳，真美。。。。。。
    穿過正門，柳樹凋零，蓮池中隻剩下幾片枯黃的團葉。那跨於水上的“巨龍水陣”已被破壞，
    宏偉華麗的流丹彩閣也已物事全非。
    莫大的“天下劍會”空無一人。
    竹林中，還可以看見那時有連理的枝葉扶疏。便想起小翼的那句“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竹林後那草長鶯飛的空曠，如今昆黃華葉衰敗。沒有了似錦的繁花、如茵的碧草，一切枯敗。
    萬物無聲，便顯得蒼涼。
    花草枯卻，露出了一條新路，直直通向另一片常綠的竹林。
    我先去了小院，無人。
    正堂，空空。
    好象這整個地方都已經沒有了人。可是雪裳明明說，絳紫在這裏的啊。
    突然想到了那一片竹林，於是忙不迭向那邊跑去。
    走進竹林，便覺得異常的森冷，陰風陣陣。
    我驟然回頭，一條白色的絲帶在身後飄蕩，嚇得我三魂隻剩下一魂。仔細一看，卻是別人拴在竹子上的，風一吹，它便會飄起來。
    轉身時，已隨著小路轉彎。所有的竹子上，竟全拴著白色的絲條。
    遠遠望去，竟有一座孤墳。
    四周肅穆靜謐，隻有凜風悄悄拂過，吹動著白色的絲條。
    越來越近，我的心咚咚直跳。在如此寂靜的地方，連自己都聽得真切。。。。。。
    我害怕了，走得也越來越慢。。。。。。
    那座墳比起這裏如玉宇瓊樓的建築來說，顯得異常簡單。那墳土，就像是人用手一點點挖的，墓碑卻做得很工整，莊嚴肅穆。
    墳周圍的曠地下，寸草未生，像有人時常都來打理，或者這本就是一座新墳。
    我停了下來，害怕上去之後會看見。。。。。。
    突然一陣陰冷的秋風，那些白色的絲帶如同一隻隻嬰兒的小手，搖動著，召喚著。
    仿佛聽見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秋兒，秋兒。。。。。。
    我邁著步子，向那座悲涼的孤墳走去。
    死帶吹拂，還有的輕輕扶過我的臉頰，讓我想起他的手，有時也會如此溫柔。
    絳紫，絳紫。。。。。。
    就算那座墳寫著你的名字又能如何？大不了我從此躺在你的身側，讓我們如同那些連理的枝。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即使下得黃泉，也要與你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