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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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沈皓鈺,卻見他皺眉深思,我的心裏頭也微微疑惑起來。不是慶王府與玄英國勾結的嗎,怎麼又變成皇帝做的了?不否定皇帝確實有這樣的想法,當然,也不排除慶王府打著皇帝的名號,究竟是誰做的,隻有當事人自己知道了。
號角聲起,一隊隊士兵扛著長梯奔向雲州城樓,往往還離城牆還有好一段距離便在密密麻麻的箭雨中倒下來。不過因為人數眾多,也還是有好些人衝過了箭陣,搭起長梯往城牆上爬,卻又被城牆上扔下的石頭之類砸下……電視中看多了的場麵,在我眼前活生生的上演,腦袋中有一刹那的空白,隻知道這些倒下去的人卻是怎麼也不可能再從地上爬起來的。
城頭指揮的是另外一個身披黑甲的將軍,也不知道是玄英國的將領還是陳丹麾下的將領,但見他麵對城下的十多萬大軍也是指揮若定,手中的令旗不斷翻轉。
底下的士兵不停的衝殺,能爬上牆頭的聊聊無幾,就算爬上了牆頭又如何?還不是馬上倒在敵軍的刀下。我側身向前望去,隻見杜老將軍和沈澤軒他們紋絲不動的坐在馬上,眼睜睜的看著一波又一波的士兵倒下。這便是古代的戰爭嗎?用血肉之軀抵擋利刃寒槍,用無數士兵的死亡,換取一座城池,換取一代將領的豐功偉業,換取帝王的如畫江山?
那些士兵想要的又究竟是什麼?即便取得勝利,他們能得到的又是什麼?還有那城中的百姓,真正在意是誰在統治他們的又有幾人?有誰去問過那些百姓,那些士兵的想法?
城下的屍體越來越多,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那片土地,早已不知浸染了多少鮮血了。看著堆得越來越高的屍體,我一度懷疑,他們是要用這些屍體搭成台階爬上那巍峨的城樓嗎?看一眼身前身後的那些將士,暗暗盤算著若是這些人全部堆起來,能不能達到那麵城牆的高度……
正在想著,卻聽見隊列裏一陣歡呼,我向前看去,隻見崔朗手挽強弓,一枝羽箭破空而去,馬上城樓上就有一麵旌旗折了杆,掉下城牆。再看旁邊,還有另外一根折斷的旗杆,想必是先前射落的吧,歡呼聲定是因此而來。
隊伍裏又是一陣比剛才更響亮的歡呼,城頭上的那名將領麵無表情的走到被射斷的旗杆前,利落的拔出斷杆,扔下城樓,又命人插上新的旗幟。
從崔朗的位置到對方城樓,少說也有三百米遠,此舉雖說對敵軍沒什麼實質上的影響,卻大大的鼓舞了這邊的士氣。士兵們喊聲震天,繼續如潮水般向城牆方向湧去。
我搖搖頭,雖說崔朗臂力驚人武藝高強,雖說我也明白“千軍易求,一將難得”的道理,但他們那些將軍眼睜睜的看著旗下的士兵衝鋒陷陣,自己卻隻是端坐在馬上,心裏還是很不舒服,隻覺得人的生命是平等的,別人若是殺我,我可以反擊,可讓我要別人為自己冒死,卻是萬萬做不到的。
城牆下的戰況依舊慘烈,每個人的目光都緊緊盯在那裏。城樓上的箭雨漸疏,想是箭快用完了吧,底下的士氣又高漲起來。難道真要這樣硬碰硬嗎?我看看周圍的士兵,若能真的攻下雲州,這些人還能剩下多少?雲州還隻是第一個正在努力收回的城池,後麵那些呢?
這時候,卻見雲州城內突然冒出許多黑煙紅光,城樓上的士兵也稍稍混亂了,隻聽杜老將軍大呼一聲:“成了!兒郎們,衝啊!”便帶著洶湧人潮向幾百米外的城牆衝去,雲州的城門也在這時候緩緩打開,裏麵衝出的敵軍與鐵軍們廝殺在一起,這次,是真正的肉搏戰了。
我們騎馬立在後麵,並沒有往前衝,大家交換了一下眼神,團團圍在沈皓鈺周圍。沈皓鈺輕笑一聲:“這便是他們的後招嗎?”望著雲州城內的熊熊火光,我終是沒能說出一句話。
鐵軍以絕對的人數優勢取得了這場戰役的勝利,進了雲州城,許多士兵忙著撲火,許多百姓縮在一旁哭泣,對於鐵軍的勝利進城,他們沒有表現出特別的歡呼。
派了一部分人馬追擊潰逃的敵軍,剩下的人整頓清理雲州城,安置城中的百姓,大軍便又在雲州城內駐紮下來。
後來才知道,原來杜老將軍無意間得知雲州城外的深山中有一條密道可通往城內,秘密派人查探後發現真有那樣一條密道,便令人從密道混入雲州城,充當內應,製造混亂,又率領大軍兵臨城下一輪猛攻,迷惑敵人的視線,為城中的內應創造更多的機會,開戰之前又有一隊人馬從密道入城,接應城外的大軍,如此裏應外合,駐守雲州的十萬敵軍隻剩下不足五萬,而鐵軍也有三萬陣亡。
原來那些攻城的士兵,連先鋒都不是,僅僅是作為棄子的煙霧彈而已。
奪回雲州後,城外那條密道馬上就派人填平了。
我不知道這條計策是誰定下的,想到沈皓鈺的那聲嘲笑,他定也是不知道的了。沈澤軒呢?或許在他們看來,這已經很不錯了吧。
據說因為陳丹的關係,從金堰關到雲州,玄英國的軍隊一直沒有遭到什麼抵抗,多數城池都隻做了下樣子便投靠了玄英國,守城的軍隊也倒了戈。若不是及時趕到,博州城不知是否也成了玄英國的囊中之物。也正是因為這樣,那些失陷的城池也並沒受到什麼毀壞,倒是鐵軍的這一番進攻,把雲州城燒了個七七八八,這也難怪城中百姓對鐵軍的到來並沒有多大好感了。也是啊,在敵軍手裏還能好好過活,自己的軍隊一來,竟然家園盡毀。
最讓人尷尬的是,雲州城原來的三萬守軍投靠了玄英國,此番玄英國戰敗,他們還是選擇了棄雲州而隨玄英國退去了青州。
我不由得想問,犧牲數萬條性命,失去雲州民心,這一仗,到底是贏了,還是輸了?對陳丹,卻更加佩服起來,那些人,百姓也好,士兵也罷,並不是買了玄英國或是佑景朝的帳,隻是信賴著他們的大將軍。也難怪有人想要除掉他了。
好在那些將領終究還是有些頭腦的人,意識到百姓的心不穩,將原本以為安置妥當了的百姓又召集起來,讓軍隊幫他們重建房舍,這才稍稍平定了民怨。
雲州城內甚為蕭條,幾天過去,我似乎還能聞到那隱隱的焦糊味。飯菜比起之前在博州又下降了一個檔次,我扒了幾口便放下碗筷,子諾也停下不吃了。
“怎麼辦?”我哀歎一聲,望向子諾。這幾天沈皓鈺那裏的夥食也不怎麼樣,去他那裏打牙祭都沒那個念頭。
翻出沈皓鈺在寧州買的瓜子坐到門外嗑了起來,沈皓鈺也走出了房門,見我坐在石階上,便也蹲了下來:“要不要出去看看?”
“小王爺若是想出去,我們當然要隨行護衛,若是問我自己的意見嘛——不想出去!”整個雲州都死氣沉沉的,出去了也沒啥看頭,也沒什麼好吃的。
“聽說雲州有家酒樓的菜很好吃。”沈皓鈺誘惑著說,我卻不上當:“那家酒樓已經關門了。”
到一個新地方,隻要條件允許,打聽當地的美食是我絕對不會忘記的事情。上次去平城,情況特殊,倒是錯過了不少。
“酒樓關門了,我卻找到了那裏的一個大廚。”沈皓鈺笑眯眯的說,我這才信了,因為他這幾天也吃不了什麼東西,想來也花了功夫要改善生活吧。
叫上一大圈侍衛,我們浩浩蕩蕩的出了門。趙銘領路,把我們帶到一個小店前麵,朝沈皓鈺做了個“請進”的手勢,沈皓鈺便帶著我和子諾、宋之烜、林昭、趙銘進了門,其他人留在了外麵。
掃了一眼裏麵簡陋的桌椅,沈皓鈺皺了皺眉:“你確定是這裏嗎?”
趙銘忙說:“的確是這裏。”說著又衝裏麵喊了句:“可否請唐師傅出來一下?”
卻聽裏麵的人說:“客官想吃什麼菜可先寫在紙上,小老兒暫時沒空。”
趙銘拿起桌子上的一塊薄木板,上麵寫著一些菜名,沈皓鈺點了幾個,趙銘便記在了紙上。好一會兒,屋內才走出一個其貌不揚、留著山羊胡的小老頭,根本就不是我記憶中那些大廚們肥頭大耳的樣子。
趙銘把紙遞上去,唐師傅看了一眼便搖頭道:“現在好些菜都買不到,客官怕是要重新點。”
“現下的菜,能做些什麼出來便做什麼吧!”沈皓鈺有些微微的氣悶,唐師傅應了一聲,便又走進了廚房,不一會兒,裏麵便傳來陣陣香味,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菜一道一道上來,也不知道是什麼名字,但色香味俱全。看見我們一個個垂涎的樣子,沈皓鈺笑道:“一起吃吧。”我們是時常同一張桌子吃飯的,不客氣的坐下來,趙銘卻不敢,自個兒走到外麵去了。
最後一個菜上來時,沈皓鈺不得不又吩咐一聲:“唐師傅,外麵還有好些人,您看著能做些什麼也拿去給他們吧。”唐師傅便又退下了。
因不是與沈皓鈺一桌,當再去叫趙銘他們進來吃飯的時候,他們也沒再多做推辭。唐師傅的小店,便被我們坐滿了。
吃完飯,沈皓鈺問唐師傅這個小店的生意怎麼樣,唐師傅笑笑說:“現在這光景能好到哪裏去?”
又問他每天大概能賺多少銀子,唐師傅說不多,最多大概也就夠給老伴治病的。唐師傅的老伴得了偏癱之類的病,不能動彈,唯一的兒子隻能在家照顧母親,酒樓關門後,唐師傅不得不租下這個店麵,重操舊業,賺點藥錢。
沈皓鈺想讓唐師傅隨他走,給他比現在開店多一倍的工錢,卻被唐師傅拒絕,說是兒子老伴都在這,他也不能去別的地方。沈皓鈺隻得無奈放棄,走前,還是給了唐師傅一大錠銀子。
“早知這樣,當初就應該少帶一個侍衛,而帶一個廚子來的。”出門後,沈皓鈺懊惱的說。
還真是個養尊處優的小王爺啊,卻還是安慰道:“起碼在雲州的日子我們還是可以光顧唐師傅的小店啊。”
沈皓鈺搖搖頭說:“以後不會來了。”
我隻覺詫異,略略思索後也慢慢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