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你看這荷塘裏的魚。遊得多歡。
    恩。
    姐姐，姐姐。你說濬一可不可以也飛到那團白白的棉花糖裏去？
    恩。
    姐姐，姐姐。你給濬一說故事好麼？娘說濬一睡不著聽了故事就可以睡了，可是奶娘總是比濬一先犯困。姐姐姐姐，今天你來說，好不好？
    恩。
    記憶是不是一直都是這樣，濬一紅撲撲的小臉，透亮的黑眸忽閃忽閃，傾城總是忍不住摟過他親親，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微妙感覺，隻有那個成天囉嗦著不停的小東西可以讓她心安。她一直對著她微笑，然後點頭說“恩”。那時候濬一就會很知足地自覺牽住她的手，某一刻傾城覺得自己不那麼孤獨，還有人在的，不是麼？可是某一刻她又難以抑製地心疼，念及她性格隱忍的父親的深邃側臉，微微黑的肌【膚，濃濃的眉毛。村口的嬸娘常說，眉毛濃的人大都是重情重義的人，傾城不信，傾城說，嬸娘你看，傾城的眉毛淡淡的，可是傾城也是重情重義的人。嬸娘捂嘴笑，說小丫頭嘴貧，然後又歎氣說，丫頭長大了可不能跟你【娘一樣，留你父親一人。所謂等待，漫長而艱辛。
    傾城把濬一摟在懷裏，下雨了，玻璃窗啪啦啪啦地想響，濬一喜歡坐在屋簷下看濺起的雨花，傾城就陪著他一起。濬一還小，肉【肉的，總是嘻嘻笑笑的。有次上街，傾城看著他對梅姨撒嬌，非要買新上市的玩具，傾城的心裏酸酸的。傾城沒有逛過商店，沒有那種很高級的玩具，於是她想，她比濬一大三歲，她不是小孩子。
    姐姐，然後呢？白雪公主把蘋果吃了麼？濬一有些委屈地打斷傾城的神遊，努著小嘴卻還是一副乖巧的樣子。傾城喜歡得緊，對於濬一，又是羨慕又是照顧。隻有跟濬一在一起的時候，傾城是溫柔的、耐心的，並且會微微笑。
    後來呀，白雪公主真的咬了一口呢。。。看著濬一突然湊緊的眉頭，傾城淡淡地笑了，繼續她的故事。
    李凡平日裏很少在家，即使晚上也要到很晚，難得在家裏吃飯。傾城來李家十幾日，僅是當日見過了李凡，一起吃了晚飯。梅姨稱她是遠房表姐的女兒，李凡像是並沒有看她，抽了一口雪茄，即使隔了很遠，傾城還是微微咳嗽了幾下，濬一立馬從奶娘手裏跳下來，拍拍傾城的背，口裏一直念著，濬一幫姐姐拍拍就好了。李凡笑了，在煙灰缸裏熄了煙，梅姨也笑，她把濬一抱到身邊，吩咐開飯。期間一直是梅姨在說話，譬如陳老爺的媳婦喜得貴子，在天水雅閣大擺筵席，紅包約摸包多少才是，又譬如張家前些日子出了事，托人來讓老爺出個麵，等等。傾城並不大明白，隻見李凡的回應大多是點點頭，或是難得言簡意賅的幾句話。濬一一直在鬧，哭鬧著非讓奶娘也喂姐姐，任奶娘說破嘴皮子他也搖頭不肯吃飯。李凡微歎一口氣，抱過濬一，濬一是不是要讓爹喂你？言語中有類似於威脅的東西。濬一不敢再哭鬧，隻得說姐姐自己吃飯，濬一也自己吃飯。梅姨想說些什麼，李凡先開口了，好，濬一也大了，就該自己吃。傾城一直都不曾開口，她那時不明白怎麼那個小家夥對她有那樣強的親昵感，後來漸漸她也習慣了。習慣，像等待一樣，有的時候，並不是一件好事。但都無法擺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