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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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珍妮芙發現,馬尼亞特的晚宴跟納尼亞有天壤之別。
在納尼亞,隻要宴會的主人——四位君主——沒有出場之前,會場的氣氛即使歡快,大家也隻是小聲輕快地交談;自助餐桌上會放滿各種美食,但在君主沒有出場前,誰也不會去拿它——這是對君主的尊重。跳舞的人一般都是在大廳中間的舞池中——這個舞池可以是不存在的,然而人們總會自覺的在王座前留出一大塊地方來舞蹈。可是馬尼亞特卻不是如此。現在離宴會真正開始還有一些時候,可皇室的樂隊已經奏起了熱情歡快的舞曲,人們開始猜拳、叫嚷,有一部分人已經開始喝酒,正扯著嗓門高聲談笑。大廳到處是跳舞的人們。這裏根本沒有舞池,因為這裏到處是舞池。舞蹈穿梭在各張放著食物的宴會長桌間,即使你站在角落,也有可能一個不留神就被某一對奔放的舞伴撞到。
“呼……”愛德蒙拿了兩杯飲料,曆盡千辛萬苦終於回到珍妮芙身邊。“海島的居民果然跟大海一樣豪放!”他翻著白眼,同時小心翼翼地避開跟他擦肩而過的一對舞伴。
珍妮芙笑嘻嘻地接過他手中的飲料——“啊……酒啊!”她皺了皺眉頭。
“沒辦法,這裏的飲料就隻有酒。”愛德蒙苦笑,“我剛剛還特意問了那個使臣一下,他說這種是烈度已經最低的。”
“真不公平……”珍妮芙看見公正王正拿了一杯酒猛灌,“愛德!你控製這點兒!別待會兒醉了,不打自招把啥都抖出來了!”
“我沒問題的,你才是該擔心的那個。”愛德蒙說。“對了,剛剛我問了一下,這裏的酒可以以顏色來區分烈度。顏色越深,烈度越低——所以你可千萬別把那些香檳色的當成香檳!那是最烈的一種!”
“哦……”珍妮芙不緊不慢地應了一句,目光漸漸投向彼得那邊。“愛德,看來女王快到了吧。”
“恩?”愛德蒙看向彼得,發現有個內臣對他說了什麼,然後他就離開了大廳。
“管他呢。”愛德蒙皺了皺鼻子,“沉浸在溫柔鄉的家夥,哼!”
“冷靜點兒,”珍妮芙笑著拍了拍他的手臂,“我都不生氣,你倒吃起醋來了!”
“我親愛的姐姐,我這是在為你抱不平!”愛德蒙抱起雙臂,“從小到大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也沒有吵過多少架——好吧,很多,不過火藥味不是很濃——但怎麼著也不至於彼得才離開幾個月就成了別人的未婚夫了呀!”
珍妮芙不滿地瞪著他,然後——
“哼!他要是敢跟別人跑了,我就嫁給你算了!看他還有什麼話說!”
“呃……”愛德蒙被她噎得說不出話……
半晌——
“我說,”愛德蒙拉了拉珍妮芙的胳膊,湊到她耳邊低聲道,“就算咱們把彼得搶回去,你到底有幾成把握……恩……把他的心也搶回來……恩?”
珍妮芙看了愛德蒙一眼,淡淡地說,“對開吧……我也說不清楚。”她煩躁地撥了撥幾絲沒有盤上去的頭發——原本這垂發是為了承托出後麵發髻的優雅,不過眼下顯然成了一種幹擾項——“他要是能把女王娶回去,順便拿到馬尼亞特的執政權,那我倒是一點兒也不介意……”
愛德蒙瞪了她一眼,“兼並他國領土,幹擾他國內政,這在納尼亞都是違法的。”他囔囔地說。
“嘻嘻……”珍妮芙笑道,“把那個什麼女王娶過門了不就是自己人了嘛,還哪兒來的他國——”
這時,宴會廳的大門被打開,打斷了珍妮芙的話,也使全場安靜了下來。
瑪格麗特女王以一種驕傲的勝者般的姿態珠光寶氣地出現在眾人麵前。彼得就在她身邊,陪著她一同走向高台。雖然彼得小心翼翼地試圖跟她保持一定距離,可左不過她非要挽著他的手臂。
有一瞬間,珍妮芙覺得,彼得甚至成了女王炫耀的資本——然而從她這兩天所搜集的女王的資料看來,這恰恰說明了,她是有多麼的重視與愛慕他。因為她從不輕易地炫耀或重視什麼,特別是男人。
珍妮芙早就聽聞她很漂亮,但真正見到她的時候,還是覺得心中五味雜陳。
珍妮芙從一個女人的角度看待瑪格麗特,與彼得頗為相異,卻更為全麵。在珍妮芙眼中,瑪格麗特並非一個十足十的大美人——至少她跟蘇珊並不是一個級別的。她甚至比露西還差點兒。是的,她臉部的輪廓很精致,身材曲線也非常完美;她身材非常高挑,更難得的是,這不僅不讓她看起來笨拙,反而顯得越發窈窕嫵媚。但不管怎麼說,她算不上一個真正的絕世佳人。
然而,珍妮芙也很清楚,她身上有什麼吸引彼得——甚至在場許多男性的:氣勢。
蘇珊雖然嬌媚,但她更希望讓人覺得她柔弱。她喜歡被別人嗬護的感覺。而在她擅長的外交上,這種柔弱便成了她一擊必殺的武器。在所有人都被她的楚楚可憐毫無辦法迷惑而心生輕蔑掉以輕心時,她便以一種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在別人未緩過神來之前控製整個局麵,並讓一切看起來就像她不過是受到幸運女神眷顧一般。
露西的魅力在於俏皮與機靈,她有靈性,但沒有氣勢。換句話說,她從不壓人一頭。你很少能看到她消停下來的時刻——她總是親力親為,在各種事務、不同種群中穿梭,處理這樣或那樣的事情。她還是一位救死扶傷的一聲。一年到頭幾乎沒有她能休息的時間,因為醫療與民間事務總是會不定期地發生。但露西女王即使是坐在休息室裏,她也很難安安靜靜地呆著。她會和彼得撒嬌,跟愛德蒙鬥嘴;即使隻有她一個人,她還能哼哼圖姆納斯教她的小曲兒。所以,露西的魅力來源於她蓬勃向上的朝氣與靈氣,而非高人一等的態勢。
而這位瑪格麗特女王,珍妮芙對她的結論是——霸氣!她實在太霸氣了!這才是一位真真正正大權獨攬的女王!她的身上,散發著一種令人不容置疑的力量,讓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臣服在她之下。舉手投足間,她已經輕鬆解決了旁人看來繁複臃冗的事情;不管多少有多少反對的聲音,隻要她認定了,誰也不容置疑。當然,這種霸氣有時是好事,有時也可能會誤事——可在珍妮芙看來,一個女人如果能擁有這樣的權力與氣魄,那實在是太帥了!怪不得那麼多的人會為她著迷呢!至於她為什麼會看上彼得……恩,估計也隻有彼得在氣勢上能壓過她吧……
珍妮芙越想越想笑。
“喲喲——”愛德蒙在她身邊低聲嘲笑,“被比下去咯——!”
女士不動聲色地瞪了他一眼,轉而又輕笑,“看來,至尊王的眼光還是不賴……”
“不是吧?戰爭還沒有開始你就退卻了?”愛德蒙擺擺手,“我看這女人,也就是氣勢上比較壓人——要是沒了這氣勢,她處理問題的能力甚至不如十年前的蘇珊!”他小心翼翼地觀察珍妮芙的臉色,卻見她笑得眉眼彎彎。愛德蒙試圖在珍妮芙的笑容中分辨出這是強顏歡笑還是幸災樂禍:理智上告訴他應該是前一種,可直覺卻斬釘截鐵地提醒他是後一種——“珍妮,有什麼東西這麼好笑!?”
“誰說我要放棄了?”珍妮芙挑釁似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又將目光轉回到女王身上——
“愛德呀——若我真想動手,她是根本搶不過我。”
“喲,這麼自信!?”愛德蒙挑起眉,開始不留餘力地打擊報複(他早就想這麼做了)。“你可要小心——人家比你高比你性感比你有權比你漂亮——哦,對了,最重要的,人家的嫁妝可是一整個國家!”
珍妮芙扭頭,不置可否。她知道,愛德蒙不過是想逗她開心罷了。
事實上也容不得她多想,因為使臣很快來到他們麵前,引領他們去覲見女王。眾目睽睽之下,饒是女士心思再多,也不敢太過放肆。
“恩,納尼亞的客人啊……”女王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歡迎來到馬尼亞特——雖然你們到這兒來的方法實在令人不敢恭維。”
台下的貴族們傳來笑聲。不管這是馬尼亞特式的幽默還是女王的嘲諷,在珍妮芙聽來都非常刺耳。
敢情你邀請我們赴宴就是為了拿我的男人向我炫耀?她忿忿地想,不過到底沒有說出口。
珍妮芙屬於腦子轉得很快、思維跟人不太相似的那種人,因此她經常會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比如說,她會想現在就告訴瑪格麗特,其實你身邊的男人早晚得跟我回去,這場賭你注定贏不了;又或者說,現在就拔劍跟彼得打一場(她知道彼得不敢贏她),然後耀武揚威地對女王說,看,你甚至贏不了他,又怎麼能贏過我。不過這都是一時頭腦發熱的結果;既然腦子比人聰明,就很清楚在哪種場合應該說哪種話。
“我們非常感激女王陛下的盛情款待以及邀請。”珍妮芙向她行了一個納尼亞式的屈膝禮。禮畢的時候,她抬頭輕輕看了彼得一眼,眼裏是滿滿的挑釁與不屑的笑意。
彼得有點無奈。他早就知道,珍妮芙不會這麼容易放過他。至於未來她會有怎樣的報複行為,至尊王琢磨著,自己也隻能照單全收、見招拆招了。
“恩……你們的服裝很特別……很像——”瑪格麗特轉過頭來看彼得,“親愛的,跟你一開始到這兒時穿的那種很像呀!”她眼中有一些驚訝。
“當然,納尼亞跟阿欽蘭,本來就是鄰國。”愛德蒙道,想了一會兒又補上一句,“陛下。”
瑪格麗特顯然對愛德蒙跟珍妮芙的禮貌還是很滿意的。她又跟他們寒暄了幾句,然後隻留下彼得陪他們,自己轉身去招待別的貴族。
音樂又再次響起。珍妮芙訝異於這裏的禮數。他們甚至不需要集體向女王行禮,女王也不需要來點激動人心的開場白。這就算宴會開始了?
彼得似乎看出珍妮芙所想,“這裏就是這樣——沒有什麼規矩,海族的隨性。”
“我看你是隨性過了頭了!”珍妮芙“哼”了他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人。她需要摸清楚這裏的情況,少不了又得去跟其他貴族套套近乎,順便送些小禮品什麼的。
“瞧見了吧。”愛德蒙走到彼得身邊。“這火可在烤爐中悶了很久了。回去你就等著吃曲奇餅吃到炸吧——順便,我可不會幫你吃。我覺得,這次蘇珊也不會了。”
“你告訴蘇珊了!?”彼得嚇了一跳。比起珍妮芙,蘇珊更不好對付,特別是在這種“作風問題”上,她能把人念死。
愛德蒙聳聳肩。“我留著當你的把柄。”
彼得向他齜牙一笑。
“怎麼樣,還打算回納尼亞嗎?”愛德蒙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閑聊,自製力極強,即使在沒人注意的角落,也絲毫沒有流露出任何兄弟久別重逢的情懷。“美女相伴,樂不思蜀,恩?”
“開什麼玩笑,我放著好好的至尊王不當……”彼得悶聲喝酒。“馬尼亞特的造船技術簡直是災難!”
“不會吧……他們準是拿這個當借口——”“你到底有沒有留心過他們在港口的船啊!?”彼得打斷他,“你仔細看看,那一艘能運載足夠補給航行至納尼亞的?”
“可中途能停靠在其他國家補充——”
“算了吧,他們的外交就更是個大災難了。”彼得道,“瑪麗上台後,因為性別的關係,又有兩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姐姐,所以馬尼亞特的內政到現在還不是非常穩定。”他喝光了一杯酒,隨手放下空杯子又給自己拿了一杯滿的。“我這段時間一直在密切搜集相關的資料。不過在我看來,他們根本就不想跟外界扯上任何關聯。這裏的一切都是自給自足,無法自產的商品也最多跟附近的幾個島國進行交換,且航程絕對不會超過一天。”
“唉喲,這麼可悲啊?”愛德蒙笑著拉長音,“怪不得如此一位絕世美女都拴不住您的心,陛下。”
彼得愣了一下。愛德蒙的一句“陛下”,似乎拉回了他的許多回憶。
好久沒有人這麼叫他了。一時間,萬千思緒湧上心頭,卻偏偏不能在此刻發作。
幸而,珍妮芙的出現及時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可悲啊,這個國家。太可悲了——你說,他們的宮廷生活到底有什麼意思!?”女士碎碎念地溜回愛德蒙身邊,“沒歌劇,沒文學,一天到晚就是烈酒跟狂人舞,這日子,要是我非瘋了不可!”她有意無意地瞪著彼得。
至尊王苦笑,“這還算好了。若是三天兩頭地遇上個政變,那可就——”
“砰——”宴會廳的大門被重重地打開,一群士兵突然衝了進來。
“不是吧……”愛德蒙目瞪口呆,轉向彼得,“這是他們娛樂的一部分,還是您的烏鴉嘴已經開始操控國際形勢了?”
至尊王通常喜歡未雨綢繆,而珍妮芙一直說將這成為烏鴉嘴,因為他擔心的事情十之八九是會發生的,而且都不是什麼好事。
不過珍妮芙倒沒有想到,彼得跟一個外邦女王好上了之後,烏鴉嘴的能力就此提升。她呆呆地看著一群穿著光鮮鎧甲的呆頭兵闖了進來,然後剛剛還在跳舞的人群作鳥獸散狀——當然,散不到哪兒去,因為宴會廳也就那麼丁點兒大,左不過這一塊地兒。
“怎麼回事!?”她聽見瑪格麗特的怒吼,“造反嗎!?”
一個將軍模樣的人背著手,曼斯條理地從士兵中走了出來——
“好久不見,親愛的。”此人約莫三十歲,皮膚是馬尼亞特特有的古銅色,長了一張典型的貴族臉,下巴的一撮山羊胡子非常有喜感。然而,他看起來非常優雅,這是珍妮芙跟愛德蒙渾身的毛都紮了起來:通常,隻會揮著劍往前衝的人並不可怕;可怕的就是這種文質彬彬的叛徒。
“盧歇爾!?”女王眯起眼睛看著他。
“原來您還記得我呀!?”盧歇爾故作詫異地說,“我還以為,自從您有了那個小白臉之後,您就把我們曾經在一起的時光都給忘了呢!”
舊相好!?珍妮芙驚訝地看向彼得,用眼神詢問。可是彼得隻是聳聳肩。女王的豔史,他雖然早有耳聞,但具體是跟些什麼人,他一直懶得去管——這也確實不是他能管的。
“你想幹什麼!?”女王問。
“沒,沒什麼,親愛的。”盧歇爾道,“我隻不過覺得,既然今天是一個大家聚集的歡樂時光,倒不如,我們倆重拾我們曾經在一起的快樂回憶……”他笑眯眯地看著瑪格麗特,然後轉眼,目光淩厲地投向彼得——“至於你,我想,大多數貴族都不會同意,女王的王夫是一位來路不明的流浪漢吧?”他笑得自信滿滿,顯然他早有勝算。
“這裏輪不到你來說話!”瑪格麗特喊道,“盧歇爾,你到底想要什麼!”
“要求很簡單,陛下。”盧歇爾優雅地鞠了一躬。“您驅逐他,或者讓我的士兵殺了他。然後,跟我一起充實昨日。”他拔出劍揮了揮,“卡羅撒那個笨蛋,交給他的是一件都沒能辦成,自己到讓人給抓了。所以,我也隻能親自出馬了——別忘了,馬尼亞特有三分之一的兵權在我手裏,而且不像卡羅撒那樣頭腦簡單,然一個小白臉打敗。”
“卡羅撒發動的政變是你安排的!?”瑪格麗特的臉瞬時變色。她記得,“亨利”曾經向她提過,光屏卡羅撒絕不可能發動政變,他的背後一定還有操控著他的勢力。可惜當時自己太過自信,甚至認為“亨利”隻是想借題發揮以取得大臣們的信任,所以根本沒有上心。如今事實擺在眼前,卻是為時已晚。
“是又怎麼樣!?”盧歇爾懶洋洋道,“如何?驅逐這個小白臉,你我還是能攜手統治馬尼亞特的……不然嘛……”他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
瑪格麗特呼吸沉重。她不能交出統治權,但她更不想讓亨利落進盧歇爾的手裏。
“咳咳——”
安靜的大廳中,清嗓子的聲音顯得非常突兀。
所有人回頭,發現——竟然是亨利上將。
此時,彼得用比盧歇爾十倍的優雅,緩緩地走到了人群中間,麵對這盧歇爾。
“你是衝著我來,還是衝著女王?”他微笑地問盧歇爾。
“哦?有意思。”盧歇爾又摸了摸他的小胡子。“有什麼不同嗎?”
彼得故作思考,幾秒鍾後再次揚起微笑。“確實沒什麼不同。結果是一樣的。”
“哦?”
“很簡單,我會離開馬尼亞特,就像我一直計劃的那樣。”他說著,眼神漸漸變得銳利。身後,愛德蒙似乎早已預料到會發生什麼事似的。他早已抽出自己的配件。珍妮芙沒有什麼動作,但她那種代表著陰險小計謀的微笑浮上了嘴角。
“瑪麗,你不用說了。我會向你解釋一切。”彼得舉起一隻手,止住了欲言而止的女王。“我會離開的,盧歇爾。不過在此之前,我覺得,我有必要為女王清除一下禍害——就當是對這段日子以來的回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