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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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相比起五月盛典的狀況而言,此刻凱爾帕拉維爾的餐廳就有點冷清了。長長的宴會桌已經被撤走,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僅有六個座位的方桌。而城堡的主人們,此刻則正坐在桌旁享受著他們的晚餐。
“我很高興我終於不用再隔著長長的桌子遙望彼得。”愛德蒙挖苦道,輕快切著他麵前的牛排。盛典期間他真的忙壞了,就連吃飯也不能好好吃,得忙著應酬遠道而來的客人們。這一個星期以來,這是他第一次好好地享受自己的晚餐。
“盛典期間你每天吃得那麼好,現在還敢埋怨!”坐在他旁邊的露西笑著說,一邊向愛德蒙國王對麵的女士擠眉弄眼,“珍妮,看來你在慶典期間所做的努力都白費了!”
“沒關係,露。”女士笑道,“隻要女王們欣賞我的菜肴我就心滿意足了——至於這沒心沒肺的兩兄弟,你讓他們吃什麼都是一樣的。”
“我們又哪裏得罪你了?”至尊王疑惑地跟他弟弟對視一眼,“好像沒有吧?”
“有沒有,你們自己心裏清楚。”蘇珊說,微微直起身子讓侍者收走她麵前的空盤子,她吃的分量可比愛德蒙少多了。
“但是,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麼呢?”露西問道。慶典過去,女王似乎也少了很多樂子。實際上,她倒是非常喜歡接待客人,因為城堡裏雖然客人們來來往往,卻很少能那麼熱鬧——誰讓城堡那麼大呢?
“還用說?”愛德蒙全神貫注地對付著盤子裏最後一塊牛肉,“議會、法庭、外交——沒完沒了的政務!說不定還有蘇珊更多的求婚者!”他沒好氣地說。盛典的結束並不意味著政務的終止,事實上是新一輪政務的開始——而這恰恰是他最厭煩的事情。
彼得拉著麵前的餐巾擦著嘴巴,“明天誰想跟我一起去西部森林打獵?”他突然問道。
“我去!”愛德蒙立刻響應他哥哥的提議,“咚”地將刀叉放進空盤子,弄出了很大的聲響(蘇珊白了他一眼)。
“怎麼突然想起這個?”蘇珊問道,但她的話淹沒在露西的聲音中:“我也去!”英勇女王興奮地站了起來,“哦,彼得,我想我已經足夠大了,不用再騎小馬駒了!”她懇求道。
“事實上我前天已經為你向特裏比西亞的國王購買了一匹上好的馬匹了,露。”彼得微笑著看著他的妹妹,“不過——”他打斷露西的歡呼,“安全起見,你最近一段時間還要騎能言馬,他們會教會你如何當一位真正的騎士。”
“哇嗷!”露西跳起來擁抱他,“彼得你太好了!謝謝!”
“簡說的對。”彼得回頭對蘇珊說,“這段時間大家都忙壞了。請了那麼多的客人,城堡從上到下都小心翼翼,生怕出錯。現在也是時候散散心了——到西部森林待幾天再回來。況且連女仆們都放假了,我們就不能歇會兒?”他將目光投向女士,女士報以微笑。
“我看,”蘇珊說道,“明天我們都去吧,反正現在沒有什麼事情。”她也玩性大發,想重溫自己親手打下獵物的感覺。“珍妮也去嗎?”
“你們都去,我一個人留在城堡也沒有什麼意思。”珍妮芙聳聳肩,“再說,到森林裏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也不錯。”
“哦,這可不行,珍妮!”公正王裝腔拿調地說,“圖書館裏的書還在等你呢!還有你們——”他對著他的姐妹們說,“我看你們女孩還是呆在城堡裏吧,我自己去打獵!”
女孩們發出不滿的抗議,至尊王適時製止了她們的惱怒。“你們知道公正王除了在議政廳、法庭和議會上說一不二之外,在城堡的其他任何角落都是不能相信的。”他好笑地看了愛德蒙一眼,愛德蒙瞪著他。“我明天一定會收獲最多的,等著瞧!”他對他的哥哥宣布。
“那就說定了,明天去森林裏打獵!”蘇珊站起來,“我今晚得好好休息一下,養精蓄銳,免得明天被愛德蒙打敗——那可就太丟臉了,因為他根本不知道弓箭是什麼東西!”
然而第二天早上,在餐廳享用早餐的國王和女士們卻怎麼也等不到愛德蒙國王的出現。
“愛德怎麼回事?難道他又睡懶覺了?”蘇珊不滿地說,她一直不喜歡沒有時間觀念的人。
“已經讓人去請了。”彼得吃著他的土司,“估計應該來了。”
“陛下——”正說著,愛德蒙房間的女仆走了進來。“陛下,愛德蒙國王說讓你們自己去打獵,他有點生病了。”
“生病了?”珍妮芙和露西站起來,“有多嚴重?”露西急忙問道。
“他說好像有點發燒。”樹精回答道。
“真少見啊,愛德會生病。”蘇珊說,“而且在這種天氣怎麼會感冒呢?”愛德蒙一直是他們中身體最好的一個,就算在嚴冬,他隻要到雪地裏跑一圈就能流汗了。
“我去看看他。”珍妮芙站起來,露西緊隨其後。“一起去吧。”彼得和蘇珊也放下了手中的餐具。
“愛德,愛德蒙,是我們!”珍妮芙敲著愛德蒙的臥室門。
“啊……珍妮啊,進來。”房間裏傳來有氣無力的聲音。珍妮芙推開門,“你怎麼了?”
“……怎麼都來了?”愛德蒙微微抬起身子,看著他的兄妹們魚貫而入,“大驚小怪,隻是有點發燒。”他重重地跌回床上,看著他們。
“去請醫者過來看看。”彼得對愛德蒙的女仆說道。
“別!”愛德蒙喊道,“不要勞師動眾,隻是點小感冒。”
“這還是小感冒!”珍妮芙坐到他的床邊,示意女仆出去,然後將手放到他的額頭上,“這麼燙!”
“怎麼樣?”蘇珊也摸了一下,“天啊!”
“夠啦,你們兩個。”愛德蒙不耐煩地推開蘇珊的手,“別總對我動手動腳,我不是你們的布娃娃!”
“愛德,你還好吧?”露西怯怯地問。從小時候起,她就沒有看過愛德蒙生什麼大病。醫者(一匹人馬)這時趕了過來,仔細地為國王診斷。
“怎麼樣?”彼得看見人馬檢查完,問道。
“陛下,”人馬向他鞠了一躬,“愛德蒙陛下隻是過度勞累而身體不適,不是感冒。休息幾天就好了。”
“‘過度勞累’?”珍妮芙不可思議地喊道,“——都跟你說了他還是孩子,你還讓他幹那麼多活作什麼!”她狠狠地瞪向彼得。至尊王一時無言以對。
“珍妮——”愛德蒙拉了拉她的袖子,“別這樣。這關他什麼事……”
“也對,”彼得歎了口氣,“是不該讓你背負那麼重的擔子,愛德。對不起,我疏忽了。”
“少來這套!”愛德蒙不耐煩地說,“你當國王的時候才十三歲,我已經十五了——再過幾個月就十六了!”
“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啊!”蘇珊打斷他們,然後對人馬說,“真的隻要休息就行了?不用用藥?”
“是的,陛下。”人馬說,“隻要在飲食上稍加調理便是了。”
“愛德,”露西看著人馬走後又回頭擔心地問,“你真的沒事?”她雖然彼得嚴令禁止,但她現在很想用她的小藥瓶。
“事兒是沒有,”愛德蒙悶悶地說,然後看著彼得,“獵打不成了。”
“怎麼還惦記著這個?”彼得無奈地說,俯下身拍了拍他的腦袋,“先把病養好,以後打獵的機會多得是。陛下一聲令下,我隨時奉陪。”
“有這麼個哥哥真好……”愛德蒙歎了口氣,“唉,”他回過神來,“你們不是要去打獵嗎?愣在這裏幹什麼?別圍在這裏汙染我房間裏的空氣了!
“你都成這個樣子了,我們還打什麼獵啊?”蘇珊說。
“蘇,”愛德蒙沉下臉,“至尊王一聲令下,大臣們今天已經全部到齊了。要陪同前行的在等著侍駕,要留下來的等著彼得分配任務。獵場那邊想必也已經準備好了。你現在說不去就不去,不是讓那麼多人都白忙活了嗎?況且我沒有什麼大病。你們就去玩吧,也讓我安靜兩天。”
“可是——”“蘇珊,”珍妮芙打斷女王的話,“愛德的話有道理,現在外麵都已經準備好了,你們突然說不去,他們嘴上不說,心裏總有怨言。我看,你們不但要去,還有代替愛德給大家賠個不是,讓他的那些隨從們心裏好過點。”她耐心地解釋,愛德蒙附和地點了點頭。“再說,”她繼續道,“你們留下來也幫不上忙啊,不如讓他好好休息。我看還是我留下來吧,飲食方麵我來料理,你們也可以放心。”
“簡說得對。”彼得點點頭,“蘇珊,露西,我看就讓女士留下來照顧公正王吧,我們就不要再在這裏礙事了,省得汙染修道院的空氣。”他笑著說,俯身擁抱了他的弟弟(同時狠狠地在他背上拍了一下,換來一聲痛呼)。“好好休息,政務就不要管了。我讓幾個議政大臣先接手。”
“看吧,到底是誰去打獵、誰留在城堡?”蘇珊站起來,“好了,我們走吧——小甜心,乖乖聽話啊!”她無視愛德蒙的作嘔吐狀,跟彼得、還有跟愛德蒙依依不舍告別的露西一起離開。
“怎麼樣?”至尊王和女王們走後,珍妮芙為愛德蒙將被子蓋好,“早餐想吃什麼?”
“啊……”愛德蒙呻吟了一下,調整身子讓自己舒服一些,“什麼都不想吃……”他帶著幾分幽怨地看著珍妮芙,“老實告訴你,我現在渾身酸痛,挪動一下都不舒服……”
“怎麼會這麼嚴重啊?”珍妮芙坐下來,“怪不得你昨天早上睡得那麼晚……”原來昨天愛德蒙睡懶覺就是因為身體不舒服,而她卻還為了那些流言蜚語硬是把他從床上拖了起來。“對不起啊,昨天不應該來找你鬧的。”
“我倒不介意那個。”愛德蒙枕著手,“對了,關於我昨天跟你說的事,你有想法了嗎?”
“你是說要調動城堡人員的事?”珍妮芙心領神會,“我想這次輪休是個好機會,找準可信的人,在他們回來之前完成調動,回來後直接到新職位上任。那些總是嚼舌頭的就調離城堡,到果園或什麼地方去。不過這可要做好充分的準備,而且難免會得罪某些人,還有彼得和蘇珊那裏要瞞住——沒必要讓他們為了這個費神。”
“沒錯,而且要辦就得快。現在是你接手城堡的事,什麼都好辦。一旦回交蘇珊就又辦不成了。”愛德蒙歎了口氣,他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和珍妮芙“密謀”調動城堡人力——雖然是出於善意。“需要幫忙嗎?”
“當然要了,就憑你那無人能及的本事!”珍妮芙笑著說。愛德蒙天生有超乎常人的記憶力,過目不忘,城堡裏的人,上到廷臣,下至馬夫,他都知道他們的名字,並知道他們各自的職位及概況。
“需要幫忙盡管說。”愛德蒙動了一下,然後又發出一聲呻吟。
“好啦,現在你就不要管這個了。”珍妮芙再次幫他把被子蓋好。
“這人就是不能生病——特別是平時沒病沒痛的人,一生起病來更是沒完沒了!”愛德蒙抱怨道。“對了,你去我的書房把今天的文件拿來……”他掙紮著要起身。
“你瘋啦?!”珍妮芙喊道,將他按回床上,“都病成這個樣子了還要批文件?彼得不是說要輔政大臣代批——”
“輔政大臣代批,不也得等我們‘終審’?”愛德蒙說道,“他們哪個敢擅作主張?難道你真的要等彼得回來看見桌子上堆積如山的羊皮紙啊?”
“也不急在現在啊。”珍妮芙說,“彼得這一走沒四五天是回不來的。你就好好休息兩天,等身體好了就去批一部分,剩下的留給彼得回來再批——也免得他一天到晚不務正業!”
“他不務正業?”愛德蒙翻了個白眼,“看來你對他意見還是很大啊……”
“就憑他讓你‘過度勞累’這一點,我就饒不了他!”珍妮芙氣呼呼地說,“還有你!”她沒等愛德蒙辯駁就將矛頭指向他,“別一幹起活來就那麼拚命。看吧,現在累垮了,還不是要人伺候。”
“我又沒有要你伺候我!”愛德蒙笑著說。
“那你說說,你又不讓女仆進你的房間,又下不來床,我不伺候你誰伺候你,陛下?”
“你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女士。”愛德蒙依然笑道,“就這樣對國王說話?”最後還是得靠她啊。
“我發現國王們就是差別人給他們提個醒兒!”珍妮芙說,“說吧,早餐想吃什麼——你要是餓壞了的話蘇珊該找我算帳了。”
老實說女士這一天並沒有什麼事可做,因為愛德蒙一直都沉沉地睡著,也不吃什麼東西,所以壓根沒有她什麼事。彼得派獅鷲來問過兩次,得知沒有什麼大礙後也就沒有追問了——他們都非常信任女士的看護。然而,就在晚餐後,女士才知道照顧病人終究是沒法省心的。
才吃過晚餐,珍妮芙覺得再去看看愛德蒙。這一天她一直呆在愛德蒙房間外的起居室,隻要愛德蒙一有要求便進去照顧他。直到晚飯她才吩咐女仆在外廳守護,自己去餐廳吃晚飯。但是,在她回到愛德蒙的房間時,才發現裏麵空空如也——國王又不知道溜到哪裏去了。
“不是要你們看著他嗎?”珍妮芙帶著幾分惱怒責問樹精。
“可是陛下沒有從這裏經過,女士。”樹精也被嚇壞了,因為她們把國王弄丟了。“可能是從側廳走的。”
“女士,”另一位樹精怯怯地問,“我們——去哪裏找?”
“找?”珍妮芙想了一會,“算了,你們去休息吧。我知道他在哪裏。”
穿過黑暗的大廳(平時,特別是慶典期間,她總是富麗堂皇、擠滿皇室和貴族;但一到深夜,其實也沒什麼兩樣,僅有無盡的寂寞),珍妮芙徑直向國王的書房走去。她知道,他終究是放心不下他的那些文件。
“咳咳……”愛德蒙的書房中傳來不停的咳嗽聲。珍妮芙悄悄推開門,看見他正伏在書桌上,借著微弱的燭光批閱文件。
“愛德……”珍妮芙輕輕叫道。國王似乎嚇了一跳,然後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站起來,看著她。
“我已經快完成了……”他底氣不足地說。
“唉……”女士歎了口氣,看著桌上依然堆積如山的文件。“走吧,我幫你帶回房間去。躺在床上總是舒服一些。”她知道自己不該這樣放縱他,但有一點她很清楚,那就是佩文西家的人都固執得不可理喻。
“謝謝……”愛德蒙鬆了口氣。“還有,對不起……”女士扶著他回了房間。
然而,即使是坐在床上,對病中的國王來說依然是很吃力的事,雖然他有足夠的毅力。
“啊……”一個小時後他呻吟了一下,“珍妮,什麼時候了?”
“快九點了,”珍妮芙一直坐在他房內的扶手椅上看書,聽見他的召喚便回答道。“休息一下吧……”
“你來幫我行嗎?”愛德蒙問道。“我的手……有點不聽使喚。很酸。”
“愛德,”女士笑著說,“不是有規定,後宮的人是不能幹政的。”
“那得看誰在當國王,”愛德蒙說,“還得看誰在當後宮。”他說著,示意珍妮芙過去。
“那彼得那裏——”“你不說不就行了嘛!”愛德蒙不屑地說。
“別忘了,上次我們也沒有說,但是他還是清清楚楚。”珍妮芙走過去勸他說。
“上次是你處理事情被他看出破綻。”愛德蒙說,“這次我自己處理,你幫我記下便行了——其實也剩下沒多少了。”他知道珍妮芙能模仿他的字,而且字跡連他自己也辨別不出來。
就這樣,女士為他讀完文件,然後等候抄錄國王的批示。他們這樣又工作了大概一個小時,完成了所有文件,然後珍妮芙堅持愛德蒙一定要躺下休息了。但是她沒有想到,這位過度勞累的國王在躺下不到一個小時便高燒不退,昏迷不醒。
城堡裏頓時又亂了套。珍妮芙叫來了醫者,但人馬隻是搖了搖頭,說他還是太累了(沒有人知道他一整個晚上都在看文件),但是如果高燒不退就麻煩了。他建議如果現在能有冰塊來幫他退燒是最好不過的,但納尼亞的五月根本無法找到冰塊,隻能用冷毛巾先敷著。
珍妮芙急得團團轉。她不敢告訴彼得和蘇珊,也知道現在跟他們說也沒有用。愛德蒙的侍女們都嚇哭了,全沒有了主意。冷毛巾的作用似乎沒有發揮出來,因為國王的體溫一直沒有降下去。
“女士……”愛德蒙房中的樹精愛拉瓦向珍妮芙說道,“陛下要是再持續高燒,可能會有危險啊……”珍妮芙知道,她的意思是要讓珍妮芙去說服彼得讓露西回來,用她的藥醫好愛德蒙。雖然愛德蒙平時不愛言語(當然是指對家人以外的人),但他依然受到大家的愛戴。
“愛拉瓦……”女士幽幽地說,“他們說的冰塊真的有用嗎?”
“當然,”愛拉瓦回答,“隻是找不到啊……”
“你在這裏守著,”珍妮芙命令道,“我去試試能不能弄到。”
“去哪?”樹精問,“現在是五月,女士。”
“我……盡量試試吧。”珍妮芙說。她確實想到了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