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眯著眼，長時間的痛楚讓他分不清是夢中還是現實。
    風從窗外帶過一片花瓣，那紅那麼妖嬈，像是一個人的發……
    雪用盡了力氣，緩緩坐起身，靠在床頭，眼睛瞥見窗外，一幅春意盎然……初春了麼……都這麼久了…可這寒氣像是褪不去一般，籠罩了全身，最後的一些力氣也被吸走。
    “來人……”虛弱地喊出口。
    門被推開，匆匆忙忙進來一個宮女。
    “將外麵那些東西都除去，換上梨樹……”
    “是。”宮女起了身便離開。
    門再次推開。
    “準備好了？”雪低問。
    “恩……”泓猶豫著要不要勸。
    “我們現在過去。”雪說了便不再開口。
    泓還是咽下了剛想說的話。拿起外衣披在雪身上，扶起，一步步向景麟宮外走去。
    程太醫早就等在屋子之外，緊張得原地垂首捏著雙拳。旁邊是一個中年男人，想來便是他口中所說遊曆過寒荒的友人。
    等在屋子外的一幹人見雪和泓被侍者簇擁著前來便都跪下行禮。
    雪無力地揮手。眾人皆受禮站起。
    “全部準備好便開始吧。”雪往屋中走去。
    “……太後不是要來麼，是不是要等等……”程太醫走上前。
    雪看了眼一旁來的太後貼身的侍女，走進屋中。
    “開始吧……”泓對程太醫說，皺著眉。
    連監視都要讓別人代勞麼……
    屋中，用蠟燭與寒荒特有的彩色泥土按照古老的聖獸圖騰擺放，黑暗，但是幹燥潔淨。
    陣法中央，密封的陶罐在周圍設置的陣法的引導下發著隱隱黃色的光芒。
    這便是火鳳麼，雪心中一凜，寒荒真的是無奇不有。隱隱一種不安襲向心裏，這些奇術異獸，如若在戰場上與之相對，那定是多有不利。不知當年，麵對這樣的寒荒，先帝是如何製勝的。
    雪定定地望著那古壇，一種攝人之氣壓向身來，一種蔑視萬種生物的傲然之氣。
    當雪回過神，程太醫與泓已走了進來。
    “請陛下將衣服除去，走進這陣中坐定，然後由微臣將這聖獸陣法在陛下身上補全。”
    雪除了衣物走進陣中坐下。
    “我去外麵守著。”泓略感尷尬，也覺自己待在屋中隻是礙事，便開門出去。
    “陛下，我將這寒荒鳳凰穀的血色碧璽加入金水調和，以這水為墨需在陛下身上將部分陣補完。”程太醫低頭，拿出一青花瓷瓶。
    “血色碧璽？”
    “恩，傳說中鳳與凰的血化成的石頭，很稀少，恰巧我那位友人曾收集了一枚。此石可與火鳳的靈氣相呼，是將火鳳從封印中解除的引子。”
    雪端坐，腹中疼痛又漸蘇醒。再不管那些，開始沉默。程太醫也自知聖上對這些失去了興趣，便著手身邊的事，礙於身邊之人的威嚴，竟大氣不敢出一個。
    等待那老頭在雪身上將陣畫完已是很久之後的事，雪隻覺體力開始有些不支，腦中昏沉起來。
    “陛下……”程太醫小聲輕喚。“已經開始了，聖體還適應麼？”
    雪點了點頭。“你出去守著，有事我叫你。”雪冷了顏，不是動了氣，隻是因為身體漸漸開始加重了痛楚，他隻能忍耐使自己不至於表現出來。
    程太醫看了雪一眼，低了頭從房間裏出去。
    大滴的汗沁出順著雪的臉頰下滑，身上的深紅色泛著金光的圖案卻絲毫未被衝刷。身側的古壇光芒越甚，照著屋子通體金光。壇身卻愈發地黑暗。
    痛楚開始轉變為酸脹感，雪身上的圖案開始由深紅轉變為金色。仿佛有一種氣自腳底傳來，隻是異常尖銳鋒利般，快速穿過全身。
    氣順了全身血脈流了個便，所到之處，無不酸脹異常。
    古壇忽然開始抖動，像是不安分起來。雪已無暇顧及其他，低了頭，忍受著全身的不適。
    原本暗色的壇緩慢幻化成一種橙紅色，帶著異樣的金光。就在壇身顏色不再幻化的一刻，有東西從壇中散發出來，那不是實物，更像是一種煙霧或者隻是一股子氣。看上去朦朧，但真切。
    氣流順著一道弧緩緩移動，在雪的頭頂聚集。
    良久之後，那團東西已擴張成一個五尺多寬的巨大圓盤狀雲體，一瞬，雲體發出耀眼的彩色光芒，旋轉著被雪體內吸進，在全部進入雪體內的一刹那，在雪的周身，一個虛幻的五彩的大鳥振翅，巨大的彩色翅膀撐開的瞬間，火鳳鳴叫出聲，虛幻的身體的邊緣放出金色的刺眼的光。鳴聲像穿過屋頂，直達雲霄，震得天地為之動容。
    之後，光芒，幻影一並消失不見，一口鮮血從雪的嘴中噴出，巨大的疼痛感蔓延到全身各個角落。全身的力氣幾乎消失殆盡。虛弱地躺在地上。猛然的一股疼痛衝刺向每寸皮膚之上，雪腦中隻剩下空白。
    一種力量支持了身體站起，意識裏知道這力量不是自己的，站起之後，更是疼痛異常，雪的嘴唇已為了隱忍被牙齒咬出血，混合在剛才吐血時留在嘴邊的血跡中。
    全身似火一般燃燒著。白色氣霧從他的每個毛孔中透出，圍繞了周身。遮蓋住他的身體。
    金色的光再次出現，從白霧中射出。“啊——啊”雪嘶啞著嗓子痛吼出聲。吼聲因為嘶啞在末尾形成了顫音，像是在麵對一個巨大的令人十足畏懼的痛楚。
    雪雖站立，可是腦袋卻無力的垂著，腳趾不停抽搐，金光一直持續了很久，在他失去知覺的一刻，支持的力量褪去了，他漸漸倒下，帶動了周圍的氣流，霧氣被氣流吹散了些。
    霧氣的朦朧中，雪靜靜睡去，背後巨大的黑色羽翼連同背部的些許黑色羽毛的邊緣發散著微弱的金光……
    周圍開始沉寂，最後的霧氣消散，房間變得明亮而寧靜。風微微將窗吹開一條縫隙，一米陽光射進來，在滿是圖騰和彩土的地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光亮。光沿著直線衍伸到雪的黑色羽毛之上，反射著幻化著的光芒……而他的臉上一片恬靜，白淨的臉，秀氣的眉眼，因為熟睡而發出的微弱得鼻息聲，散落一地的黑色長發，讓人隻覺安詳。
    許久之後，在外麵待了很久的泓輕輕推了門走進。
    望著躺在地上的雪，一臉驚異，隨即便恢複平靜。
    就在泓凝望著雪思考之時，雪身上的黑色羽翼和羽毛脫落了下來，在接觸到地麵的一瞬間變成黑色的灰煙，最後竟消失在空氣中。
    泓頓時蹙眉，片刻之後，拿了厚實的衣物輕蓋在他身上。
    “來人。”
    進來的是雪的貼身侍女。
    “將地龍打開，勿凍著了聖上。”
    侍女聽了命便離開房間，泓沉思了一會兒，叫了幾個黑衣人守衛著雪，便也滿懷心事的離開。
    景麟宮外，一眼望不見邊際的梨樹早已被栽種好，滿眼雪白，似要將這天地的純潔都凝聚起來。當有風偶爾來過，那白糯懦的花瓣幽幽落下，褪去了全身的繁華，確成就了最美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