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二人朝夕相處，所到處成雙成對。羽之麵容俊秀，聰慧識體，眾喜之。每引薦與人，謙恭得體，談吐不俗，人皆羨玫有弟如此。
    玫有羽助，平步青雲。凡有迷惑不解處，均與羽議。羽之見甚奇，然靜坐冥想，亦不無道理。玫愈喜之，恨不能時時伴其左右。
    時有定國侯公子慶者，年二六，仰其父得職戶部，為侍郎。終日不思進取，遊手好閑。慶好美色，嚐掠伶童美姬於市，強取豪奪，人皆惡。偶遇羽之，驚其貌，垂涎不已。日日登門求見，偶有動作，狀甚狎昵。羽之不堪其擾，謊稱病，閉門不出。然憂其位高權重，恐其加害於玫，亦不敢明拒之。不料慶以重金酬婢，引致後門，得入。羽大驚，是日三伏，羽於房中隻著單衣，體態畢露，甚誘人。慶心起邪念，乞歡於羽，遭拒，欲強之，羽不從，推搡間撞落瓷瓶。會玫歸家取物，聞羽房有異響，破門而入。驚見慶強羽之，大怒，執帚笞之。口中大罵：“畜生，何存世乎！”
    慶躲閃不及，嗬斥：“吾乃堂堂定國侯嫡子，今戶部侍郎，賤民敢辱我乎？不欲為人臣耳！”
    玫冷笑，手勁愈重。“戶部侍郎？隻當天皇老子吾亦笞之！”
    羽拉玫袖，低語：“慶雖為禽獸，然其父手握大權，不可開罪也。與些教訓即可，汝錦繡前程，切莫因吾斷送。”
    “錦繡前程不及汝之一發也！”玫手攬羽肩，柔曰：“吾不能護汝周全，焉要此空名作何！”
    羽複哀之，遂允，以帚指門，忿對慶曰：“畜生由此門出，萬勿再現於吾所！”
    慶一身青腫，欲發作，然懼其帚，作罷，狼狽見笑於路人不提。
    慶修養餘家三日有餘，心中恨玫壞其好事，又憶二人膠漆狀，甚妒。念羽美貌，日夜思奪之；念玫阻抑，日夜思除之。家有惡奴獻計，聞於慶，喜，立行之。
    且說玫當日巧幸護羽，心中猶耿耿於慶。念羽之周全，遂告假十日，伴其左右，免其懼。羽感其心懷，日與其議事於房，夜則解衣盛歡相待，情動處疊聲喚玫名，更惹玫勃發。二人夜夜笙歌，行盡顛鸞倒鳳之事，自樂在其中。
    第十日，錢員外拜帖，邀玫過府一敘。羽視轎，暗紋類慶之衣紋，心生異，阻玫。答曰：“無妨，錢員外乃吾父至交。”徑隨仆去。
    玫坐轎內，顛簸久不至，疑而掀簾環顧之，竟至野外。心驚，何停。轎夫不應，又過三刻，方停。慶掀簾，見玫，哂之：“錢員外乃吾父幕僚，豎子蠢矣！”命其仆縛玫於樹，抽其匕首遊於玫身，忿忿道：“羽不喜吾，皆因汝從中作怪。當罰，當罰！”欲刺之，又轉念，喜曰：“然，吾憐汝性命。汝若肯助我得羽，吾便赦汝，且以百金酬汝，可乎？”玫冷笑，啐其麵，笑曰：“公子此時絕類蟾蜍耳！”
    慶大怒，舉臂欲再刺，忽聞空傳風聲，一鶴尖唳俯翔擊慶，啄其臂。慶吃痛，轉而攻鶴。鶴展翅騰起，須臾再衝，以翅扇慶。尖聲長嘯，忿怒異常。眾仆皆攻鶴，鶴無懼，翩舞空中，銜石擊之。玫呆望於鶴，低喃：“羽之羽之，汝果來救吾。”
    慶聞，驚詫不已。複觀鶴，高潔脫俗，風姿卓越，類羽之。心怯，轉而次玫。鶴怒，俯衝以翅護玫，遭刺。鶴痛，撲棱其翅，啄慶昨目，猶不解恨。
    忽而一金光鋪地，一銀發老者現。玄衣白袍，仙風道骨。抬手指餘仆，解倒地不起。至鶴前，曰：“羽之，速與我歸去。”
    鶴撲地，化為羽之。然其左臂遭刺，猶為羽翼耳。拜老者，曰：“徒兒不願。”
    “孽障！”老者慍，曰：“且不言此子為男，於禮法不容。況汝生即伴仙氣，若潛心修行，必能位列仙班。萬勿貪戀紅塵耳！”
    “徒兒知其為男子，然心之所向，不複還矣。吾心隻玫，焉有禮法？”羽之再拜，“望師傅成全。”
    老者曰：“吾為汝師，然乎？”
    對曰：“然。”
    老者又曰：“汝不可逆吾，然乎？”
    對曰：“然。”
    老者抬手曰：“吾欲殺之，可乎？”
    “可。”羽之拜曰：“汝為吾師，既為吾父，吾當從汝。汝若殺玫，吾不攔，然，亦不獨活。”
    “生死相隨？”
    “生死相隨。”
    “如若從之，將慧汝千年修行，惜耶？”
    羽之轉身對玫，笑曰：“汝曾言，錦繡前程不及吾之一發，此話為戲言乎？”
    玫曰：“此為吾之誓，非戲言耳！”
    羽之笑曰：“如此，羽之有一言贈君——位列仙班，亦不如君展演一笑也！”複拜於老者，曰：“縱有千年道行，吾亦不惜耳！”
    老者撚須長歎曰：“癡兒！”遂揚手招風，送眾人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