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四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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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汴京。皇宮外院。
     張邦昌站在屋子裏,冷汗直往外冒。手中的詔書被他捏得緊緊的。
     他身後的黑衣人,垂著眸子,冷漠的開口“大金皇上的聖旨我已經送達張大人,在下告退。”
     “等等!”張邦昌急忙的喊住他,像是溺水的人拚命的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他上牙打著下牙,口齒都不清了,“禦史中丞你可不能就這麼走了!老夫覺得。。。。。。”
     張邦昌咽了口口水,“老夫覺得金國皇帝如此安排。。。。。。”
     “有話直說。”聽的人不耐煩,出來久了很容易被府中的人發現。
     “老夫直說,現在時局處在要命的關頭——我們登基的時間為何要提前一天呢?”
     “這是皇上的安排。張大人莫非不想做這個皇帝位置了。”
     黑衣人說完就走。
     張邦昌頹然的扶著牆,神誌都有些不清了,“我怎麼鬥得過九王爺怎麼鬥得過他身後顧惜朝那幫人。。。。。。”
     詔書啪嗒掉在地上,張邦昌渾然不覺。突然!他想到了一個女人——原大宋的孟太後!現在他錯上賊船,說不定她可以救自己一命。。。。。。
     張邦昌抖著手替自己攏了攏衣服,急急的往後宮奔去。
    
     汴京。九王爺府。
     秦檜輕輕的推門而入。
     他房間裏,隨著他一腳踏進,原本黑暗的房間明亮了起來。
     趙構穿著一件紅得奇異的長袍,動作輕柔地點燃了燈。燭光搖曳的映著他的花容玉肌,旖旎著仿若禁欲的美,美得讓人心疼。
     秦檜楞了一下,另一隻腳也踏了進來,進了門,又怵了一下,才轉身過去,慢慢的將門關上。
     已經入了夜,外麵風很大,像是要下雨了。
     門關上的瞬間,後背迎來一股衝擊的力量——趙構忽然起身,幾步奔上前來抱住了他。
     “我累了!”
     這一聲撕心裂肺!
     秦檜強行扳開箍著他的手,神色莫測的轉過身來。
     趙構臉上,都是淚水。
     滿滿的都是淚水。
     他死命的撲入他懷裏,幾字一咽哽,“我也會累啊。。。。。。會之。。。。。。會之!”
     秦檜心裏莫名的煩躁,力氣一大,推開趙構好遠。
     趙構本就身體較弱,哪禁得這麼一推,整個人倒退幾步,失去重心摔倒。
     他額的左側磕到了矮桌一角,頓時血流直下。他也不擦,血順著左側臉頰往下緩緩而流,仿佛他左眼流的都是血淚。
     秦檜驚了,上前欲扶起他。
     趙構萬般掙紮,“你若不想碰我,現在也不必與我親近。”
     秦檜氣惱了,蹲了下來,直直的望著地上抱膝而泣的人兒,聲音沉著,“王爺到底要在下怎麼做?”
     趙構突然笑了,他現在臉上血淚縱橫,笑起來很是駭人,“會之,我隻問你一事——此前你離府去了哪裏?”
     秦檜目光飄了飄,才定在趙構上,“皇宮外院。”
     “見誰?”
     “。。。。。。張邦昌。”
     “找他何事?”
     “。。。。。。打探消息。”
     “是何消息?”
     “。。。。。。金國扶助他為偽楚皇帝,登基之日提前了一日。”
     趙構咬著下唇,半天才逸出哭腔,“我何曾要你去替我拚命!”
     “王爺要的。”秦檜手握緊了拳,“王爺貴人多忘事。”
     “會之。。。。。。你還在記恨我將你作為交易的條件送之完顏亶?會之那時是我糊塗是我——”趙構一怔,又是顆眼淚掉了下來,“你記起來了?你記起來了!”
     秦檜偏過頭,抿緊了唇。
     趙構猶豫著,手伸過去,撫摸著秦檜一側的臉,“對不起。”
     趙構收回手,心痛得翻騰倒海,“我始終是欠你的。。。。。”
     秦檜手撐在矮桌麵上,緩緩起身,又仿佛失了力氣般,落寞的坐在凳子上,“王爺不欠我什麼。有什麼比得上王爺的宏圖大業。”
     趙構勉勉強強的站了起來,麵色蒼白至極,整個人仿佛一絲綢般連輕風都抵擋不住,他搖著頭,“我知道你對我幹了斷子絕孫的事,我不怨你,我知道那日你下了毒,我都知道,是我心甘情願。會之。。。。。。我不在乎這些,什麼兒孫滿堂、什麼宏圖大業,我要做你的小九兒。”
     秦檜鼻子酸酸的,喉間像是有什麼東西堵著,眼眶發漲,他知道自己很想哭。他強忍著,聲音發著顫,“在下記得那時王爺也是親口說,說你要皇位要權利都是為了留得戚少商。秦檜區區賤民,高攀不上王爺!”
     趙構哪裏料到秦檜會說這樣的話,他微弱的聲音如那將要燃盡的燭火,“你明知道我愛的是你。隻有你。他隻是我年少的一個夢,而你,你才是我今生所愛。。。。。。會之,你明明懂的。。。。。。你起過誓,會誓死跟隨我的。。。。。。你不能,不能離開我。。。。。。”
     秦檜諷刺的笑了,“我不會離開王爺的,我起過誓,自然會做到。隻時王爺後悔!”
     “不!”趙構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我絕不會後悔!哪怕失去一切我也不要失去你!”
     “。。。。。。這可是王爺說的。到時賠上了整個國家可不要怪我!”
    
     汴京。有橋集團。
     “驚雨實在沒料到。”唐驚雨勾起一抹誠摯的笑,雖然隱在麵具後麵,但他知道無情“看”得到。他挽袖抬手,原本裝酒的玉壺裏倒出茶,柚子茶。
     他接著含笑而言,“沒料到總捕大人深夜到訪。”
     無情趕回汴京,入城之時已是深夜,他沒有回六扇門,直接讓朱雀他們四人抬著轎子去了有橋集團。
     “深夜打擾,多有不便。”
     “哪裏哪裏。”唐驚雨客氣道。
     “不過——”無情握起那杯柚子茶,“唐主管不也是斷定在下一到京城就會來拜訪嗎?”
     唐驚雨擺擺手,“此話怎講?”
     無情半舉著柚子茶,神色不驚,“這茶,特地為我而備,多謝。”
     “嗬嗬。”唐驚雨輕笑出聲,“不虧為你,無情總捕。百聞不如一見。”
     “不過——”無情放下手中的茶,似笑非笑,又是一句以“不過”開頭的話,他說,“我不喝這茶。”
     唐驚雨似乎驚了驚,“可是侯爺說過。。。。。。他說這是你最愛喝的茶。”
     無情垂眸,內心波濤洶湧,麵上卻是風平浪靜,“自他不在後,我再不喝這茶。再喝也喝不出他沏的味道了。”
     唐驚雨猶豫掙紮的表情都隱在麵具之後,半響才低聲道,“總捕大人喝喝這茶看。。。。。。”
     無情目光如刀般刺到唐驚雨臉上,“莫非這是他沏的?還是。。。。。。”
     “小侯爺確實是死了。”唐驚雨接話接的很急,“你出手,不留情,是不是?”
     無情冷眼看著他,轉話問了這麼一句,“剛才唐主管說百聞不如一見?”
     “是。”唐驚雨不知道無情話外何話。
     “今日見著了?”
     唐驚雨不解其意,硬著頭皮應下去,“是。”
     “既然——”無情直直的盯著唐驚雨的雙眼,“既然唐主管今日才見著在下,那麼那日在金軍中救我的是誰?”
     轟隆隆!
     轟隆隆!
     屋外接連著雷聲大作。
     隻一瞬,傾盆大雨割雲破風而下。
     “這雨。。。。。。下得好急啊。”唐驚雨朝窗外望去,雖然窗戶是緊閉的。他隻是不想麵對無情的眼睛。他受不了!
     無情突然咳了幾聲,隻幾聲。其餘的,都被無情生生用內力忍住。喉間盡是血腥味,無情閉目小會,將湧上來的血都咽了下去。
     唐驚雨見無情再睜開眼時。眼裏都是血絲。他的心仿佛被揪了起來。
     “無情,不要為難自己。”這一次,唐驚雨沒有用“總捕大人”去稱呼無情。
     “你隻要告訴我,那日是誰救了我。”
     “。。。。。。侯爺死了。”
     “我知道他死了!是我親手殺的!”無情提高了聲音,暴露出自己赤裸裸的傷痛,“我隻要知道那個人是誰!他絕不是你!唐驚雨,不是隨便一個人拿著血河就會用血河的!而且根據名利圈的情報,從你出道江湖開始,麵具從未換過,而那天那人戴著的麵具是黑鐵魔鬼麵具,與你現在的完全不同!再次,那人比你高半頭。最後一點——我,認得他的眼睛!”
     唐驚雨愣了良久,無聲的取下自己的麵具。
     雖然五官平凡,可是普通的眼睛裏透著一種親近人的氣質,隻是——無情看到唐驚雨的臉上——左右一側分別用利器刻下深深的字——雜!種!
     即使是一向把自己情緒隱藏很深的無情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唐驚雨無奈的笑著,笑得無奈,“這就是我時刻戴著麵具的原因。我是我父親與我姐姐的兒子。我母親瘋了,拿刀在我臉上刻下這兩個字。直到現在,我還記得當時,我有多痛。可是再痛再痛,還不是一樣會過去。哪怕這痛要伴著你一輩子,隻要你不死,就無法擺脫。嗬~”
     唐驚雨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呼出,猙獰的臉上還帶著無所謂笑意,就好像他所講的,都是他人的事。他按了按眉心,“再累也要挺下去,再痛也要熬下去,因為,我們都要活下去。所以,無情,你問再多,我還是那句話——方小侯爺,已經死了。你愛的人,不會再為你沏上一杯柚子茶了。”
     即使仰起頭,也快不過眼淚落下的速度。唐驚雨最後一句話,擊破了無情死死堅持很久的防備。
     無情很想笑,可是再怎麼努力,掉下的是眼淚。一顆顆眼淚,熱的,滴在手背上,燙人。
     唐驚雨重新戴上麵具,心疼的伸手想替無情抹去淚水。無情向來對他人近身極為敏感,唐驚雨剛伸出手,無情兩手一動,輪椅就往後倒移數步。
     唐驚雨尷尬的收回手,“我隻是想。。。。。。抱歉。”
     無情略偏過頭,已經又是那個仿佛永遠都是“無情”的無情,“要抱歉的是我。深夜打擾,多有不便。”
     無情轉動輪椅已到門口,“在下告辭。”
     “朱雀。”
     無情一聲喊,門外四人立現,朱雀、青龍兩人打開房門,打傘迎無情上轎。
     唐驚雨也走到門口。朱雀回過身來,向唐驚雨行禮,“夜深雨大,唐主管不必送。我兄弟四人誓死保護公子。”
     唐驚雨也點點頭,目光卻還在無情身上。
     無情感覺到他的視線,三思之下還是回了頭,“近些日子,要變‘天’。在下提醒有橋集團打自己的傘,避自己的雨。”
     唐驚雨微微一笑,“不該有橋集團插手的,我們不會節外生枝。”
     “很好。”無情微一點頭。
     唐驚雨見要起轎,突然衝進雨裏,衝到轎邊。
     無情有些驚異。
     唐驚雨的聲音有些顫抖,“如果變‘天’,你會不會淋濕?”
     無情先是一陣靜默,然後回他,“雨大,回去吧。”
     唐驚雨手抓著轎子的簾邊不放,“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這‘天’陰晴不定暴雨連綿,就回來,回這裏。我一定會——”
     無情一揮手中的素玉笛,點住唐驚雨的啞穴,“沒有如果。”
    
     汴京。某處。
     深夜。夜雨。
     唐驚雨撐著傘,走近那間竹屋。
     屋子的門沒有關上,另一個男子就倚門而站。
     “你來了。”
     “嗯。”唐驚雨。
     “。。。。。。”
     “他。。。。。。”唐驚雨握著傘柄的手,很用力。
     他接著說道:“我不行。我給不了他要的。他要的隻有一個人才能給。”
     “。。。。。。伴在他身邊,就好了。你不是一直都很仰慕他嗎?”
     “那不一樣!”唐驚雨脫口而出,才驚覺自己的失態,低頭說了一句抱歉。
     他對麵站著的男子隻是笑了笑,神似落寞。
     唐驚雨長歎一口氣,深蹙著眉,“你知道嗎,他留著淚。。。。。。”
     又是一口氣歎出,唐驚雨語氣悲愴,“你知道嗎,他說‘沒有如果’。”
     男子轉身進屋,雙手一帶關上了門。
     “我知道了。你回吧。”聲音隔著竹門。
     唐驚雨站在門外不動。
     雨打在油紙傘上淅瀝瀝的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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