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七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2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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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越下越大。
    天暗得如夜。
    護城河的水越漲越高。
    河裏漂浮起一具具灰青色的屍體。
    交戰結束得很快。金兵棄甲曳兵敗北而逃。
    郝連春水沒有下令追擊。與訓練有素的金兵交手,郝連家軍也傷亡不小。
    吹角士吹起了勝利的號角,開頭而立的將士使勁揮舞著郝連家的軍旗。毀諾城的城門慢慢地放了下來。大軍駐紮在城外,郝連春水帶著一支郝連家的死士長驅直入。之後還跟著兩輛馬車。魚天涼、華年和白婉婉坐在馬車中,跟著入內。另一輛是載著重傷未愈的追命,隨同的還有醫師三名。
    華年的小手撩起湘竹車簾,探出小腦袋,“啊呀!太好了,又回紅淚阿姨家了。”
    白婉婉伸出手攬過華年,晃著腦袋,故意裝怒,“坐好小娃娃。外麵那東西看著多晦氣。”
    “什麼是晦氣?”華年不安分地爬到車的另一邊,魚天涼的身邊,奶聲奶氣地問。
    魚天涼放下車簾,“河上漂浮著死人。”
    “死人就晦氣?”
    魚天涼剛要點頭,突問,“是不是你師父另有一番說法?”
    華年笑笑,說“是啊,師父說死人就像大白菜。沒什麼稀奇。”
    魚天涼無奈地翻了個白眼,“確實,你師父殺人就像切大白菜一樣。”
    華年水靈靈地眼睛眨著,“那我師父殺的人,是該死不該死的?”
    魚天涼愣了愣,眼前閃過顧惜朝出掌重傷追命的畫麵。。。。。。她抿了唇,沒有回答。
    白婉婉拉過華年,“華年娃娃,很多問題,要等你大了,才能真正明白。”
    房內氣氛極其緊張。
    無情是男子,不能入內,雖然眼下,恐怕沒有誰的醫術會比他更好。接產方麵,他也是很有了解,這個說來頗有緣故,因為幾年前,當還患有瘋病的顧惜朝待在六扇門時,他看過他的一些醫書,裏麵就有有關生產方麵的。
    最先衝進來的是郝連春水,他銀槍往下屬懷裏一丟,沾了血的盔甲都來不及換下,就不顧一切地往產房裏衝,侍女們攔都攔不住。
    之後魚天涼、戚華年和白婉婉也到了。
    白婉婉先問,“怎麼樣了?”
    “難產。郝連公子已經進去了。”無情言簡意賅。
    息紅淚慘叫聲一聲比一聲淒厲。
    華年緊張地往魚天涼懷裏鑽,“誰在欺負紅淚阿姨?”
    “沒事。”魚天涼安撫著華年,“有個小寶寶要從紅淚阿姨肚子裏出來。所以她現在很痛。”
    白婉婉氣得一跺腳,“小妖娃兒進去有什麼用!他又不會接生!”
    “別攔我!”白婉婉推搡著堵在門口的侍女。
    侍女們左右為難。
    無情也不好開口。
    白婉婉氣得又是一跺腳,高喊:“郝連小妖!紅淚娃娃和你孩子的命你還要不要!”
    “快進來!”裏屋內傳出郝連春水焦急的聲音。
    無情暫時舒了一口氣,有了千古神醫白婉婉,應該不會有什麼意外了。
    一盆盆的血水端出,變成了一盆盆的熱水端進。
    息紅淚的叫聲也沒有了那麼聲嘶力竭。
    終於,一聲嬰孩微弱的啼哭聲響起。大家的心落了地。
    白婉婉出來,一身衣裳都被汗濕,額前的白發順著汗水貼著前額,遮了眼睛。白婉婉用手擦著汗,喘著氣,“差一點。。。。。。腳先出來。。。。。。差一點。”
    華年歡快地拍手道,“寶寶出來了?是弟弟還是妹妹?”
    白婉婉笑得有些暗淡,“是漂亮的男娃娃。可惜不足月就出了世,怕是會後天體虛。日後要好生照料呀。”
    郝連春水抱著小寶寶出來了。那孩子麵色白得很,全身裹在淺青綠色的繈褓中,就露出了一點小臉。可那眼睛漂亮得緊,像郝連春水的,細長著,映著彎眉,仿佛一笑就會生了媚。“好漂亮啊!”魚天涼在這幾天中難得的笑了,剩下的話她隻是在心裏想,若是個女兒身,定是繼她母親的名號,成下一代的武林第一美女。可眼下這小寶寶,和小華年一樣是個男孩子呀。咦?華年呢?
    魚天涼看著身旁沒了華年的身影,目光一轉,瞧見華年已經撲到了郝連春水那,“小妖叔叔,華年也要看看!”
    郝連春水微笑著蹲了下來,讓華年仔細地瞧。
    哇~真好看!華年細細的手指輕柔地撫過繈褓中嬰孩的臉,嬰孩睜了睜眼睛有閉上了。華年睜大著眼睛,驚歎:“紅淚阿姨好厲害。自己長得美,生的寶寶也美。”
    郝連春水有瞬間的挫敗感,“寶寶,不是紅淚阿姨一個人可以生下來的。隻有娘沒有爹,是生不出小寶寶的。”再說,寶寶的眼睛多像我呀!
    “哦~那為什麼。。。。。。”華年的聲音裏溢出了悲傷,“為什麼師父從小就不讓我喊他娘?”
    眾人皆是一驚。
    “啊?這、這個。。。。。。”郝連春水小小聲地回答道,“因為你師父是男人呀。。。。。。”
    華年很迷惑,“男人怎麼了?難道我不是我爹和我師父生的寶寶?”
    華年實在很不解。
    手足無措的一幹人,同時默契地打算避開這個話題。無情先開口,他笑著朝郝連春水拱了拱手,“郝連兄,真是恭喜你,喜得貴子。”
    “是呀!做父親了,以後的責任更大了。”魚天涼也說道。
    白婉婉已經換了一身幹淨衣服進來,進來就笑,“嘻嘻!小妖變老妖了!”
    “去!本公子風華正茂著!”
    “哇~!”郝連春水懷裏的嬰兒突然放聲大哭起來。
    “怎麼了怎麼了?”郝連春水起身哄著懷裏的孩子。
    華年不好意思地一笑,小臉蛋紅彤彤的,“我親親了寶寶嘴嘴。”
    “噗哧~”魚天涼笑了出來,“華年親寶寶了?”
    “還親的是嘴?!”郝連春水鬱悶呀,剛才他都沒仔細看,寶寶的唇是泛著奇異的紅,他兒子的初吻啊。。。。。。
    華年昂首,一臉正氣,“爹爹說喜歡一個人就要跟他親親,親嘴嘴就是很喜歡很喜歡,就是愛咯!爹爹常對師父這樣做呢!”
    童言無忌!眾人自動忽略掉華年令他們汗顏的話。
    再開口的又是無情,“不知郝連兄為愛子取什麼名呢?”
    郝連春水將孩子抱還給奶娘,坐到一邊的紅竹椅上。喜上眉梢地說,“這是我剛才就想好了的。我兒子就叫郝連勝!”
    “為什麼叫郝連勝?”白婉婉問道。
    無情笑了笑,說,“想必郝連兄是因為進城前大破了金軍吧!”
    “是呀!孩子是在我打了勝仗後降生的,單名一個‘勝’字。我也希望他今後,可以是一位傑出的人物。”
    “不!”華年爬到郝連春水腿上坐著,“你看寶寶的眼睛,應該叫繁星。郝連繁星。這名字多好聽,和華年的一樣好聽。”
    無情思索了一下,緩緩道:“芳春照流雪,深夕映繁星。”
    “呀,好名字。”白婉婉也讚同。
    “小鬼頭~”郝連春水摸了摸華年的頭,“好吧,就叫郝連勝,字繁星。”
    “噢!太好了!繁星!繁星!我的繁星!”華年跳下郝連春水的腿,“我去奶娘房裏陪小繁星。”
    看著華年蹦蹦跳跳地離去,郝連春水支著額頭,幽幽地來了一句“我對這兩個孩子將來的關係有種不太妙的預感啊。。。。。。”
    眾人含笑默認。
    當晚,除了郝連春水陪護著息紅淚,其餘人都集中在追命下榻的房間裏。
    “是顧惜朝傷的?”無情開口就問。
    魚天涼歎了口氣,點點頭。
    她說,“現在顧惜朝到底是敵是友?”
    白婉婉插進嘴來,“老頭我已經把過脈了,追命娃娃他——”
    無情抬手,示意白婉婉不必再講下去。
    “如果是顧惜朝出的手,那麼絕對還有救。”無情斬釘截鐵地說。
    白婉婉驚了驚,沒有說話。
    魚天涼驚喜地握住追命的手,半跪在床頭,“那怎麼救?他中的是落鳳掌。”
    無情褪去追命的上衣,他前胸的掌印還清晰可見。
    “不是落鳳掌。”無情肯定地說,“落鳳掌要采補女子純陰之血。顧惜朝,不會那樣做。”
    顧惜朝不是慈悲為懷的人,這每個人都很清楚。玉麵修羅有多狠,這是眾人都知道的。不過,熟悉顧惜朝此人的人多明白,顧惜朝是多麼自視清高的一個人。他的委曲求全,是會用無數人命換回的。所以,重練落鳳掌,采補女子陰血練功,他是不屑於這麼做的。
    “他不屑於這麼做的。”無情對這魚天涼說道。
    “可是,當時就連戚大哥也是口口聲聲認定他出手的落鳳掌。”
    “他們呀。。。。。。”無情將錦被蓋到追命身上,“是在演戲吧。戚少商還會不了解顧惜朝。”
    魚天涼沉下目光,“那這是?”
    無情淡淡地說道,“應該是顧惜朝結合落鳳掌的形式自創的一種掌式。出手的輕重全在控製之中。你看,追命身上的傷就是看著重,其實很好治療。”
    “怎麼治?”魚天涼急忙問他。
    這一邊,無情已經寫好藥方。滿滿地一大張,很多的藥。他仔細地交待下人“這些藥要煎的時辰剛剛好,煎好之後傾倒入實木圓桶之中。每個時辰將每一種藥換一次。”
    魚天涼好半天才問,“是要將追命泡在藥水裏麵?”
    “嗯。”無情點頭以後,彎起一個微笑,“天涼。追命師弟就交給你了。好好照顧他。好好在一起,一輩子。”
    魚天涼雖然紅了臉,但應得無比肯定,“我會的!”
    我不是小透,不需要活在你保護之下;我不是舒動人,不會對你漠視狠心;我不是吳離離,絕不會騙你害你利用你;我不是花珍代,不會讓留下的人痛苦。我是魚天涼,我就是魚天涼!我魚大姐愛就愛了,絕不隱隱藏藏!絕不畏畏縮縮!我就是要一生一世跟著你!
    崔略商,我就是要一生一世跟著你。
    一生一世。。。。。。
    “你知道嗎?我曾想跟你在一起。一生一世。”
    戚少商戴了漫長一路的黑色眼罩終於被取下。他一時間不能適應光明,還是閉著眼。動了動身體,手腳還是戴著鐵鏈。
    最先聽到的是一句這樣的話——“你知道嗎?我曾想跟你在一起。一生一世。”
    那聲音軟軟地,輕柔地,可是帶著恨意,又充滿愛憐,剩下的竟是濃重的遺憾。
    他聽得出得那聲音,是太上皇趙佶第九子,大宋九王爺趙構。
    “你終於到我身邊了。”趙構笑吟吟地看著他。
    戚少商適應了光線,也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果然是你,九王爺。”
    趙構但笑不語。
    戚少商從他眼裏讀出的不是歡喜而是哀傷。
    “你再怎麼笑,也掩蓋不了你難過。”
    “愛卿如何知道本王難過呢?你在我身邊,我觸手就可以碰到你。我還有什麼難過的。”
    戚少商搖搖頭,“我不知道。我隻想知道,你費盡心機,到底要做什麼!”
    “很難受吧?”趙構掩扇輕笑,還是那把日夜不離手的、上麵題著皇家‘趙’字燙金折扇,“手腳被束縛著。”
    戚少商不語地望著他,等著他的下文。
    “我的心,也被上了銬鏈,因為你,因為你啊戚愛卿。”趙構白玉之手一點一點地覆上戚少商的臉頰,突然停在一個地方,“你笑一笑呀!我要看你酒窩。”
    戚少商別過頭。
    趙構強行扳過。
    戚少商再次別過臉。
    趙構再次強行扳過。
    “本王要看你笑!你給我笑!立馬笑!”
    戚少商冷哼一聲,沒有理睬。
    可是趙構卻愣了,他跟顧惜朝在一起久了,連神情都那麼像了。。。。。。趙構無聲苦笑了一笑,這就是錯位的夫妻相嗎。。。。。他跟他為什麼可以在血雨腥風中矢誌不渝為什麼!他不甘心!他不甘心!他付出了所有!他的會之。。。。。。就連他的會之也作為交換的籌碼被自己拱手讓人,換來的卻是一個不愛自己的人。
    戚少商。。。。。。難道你真是我年少時對英雄豪傑的崇拜之夢嗎?
    我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會之。。。。。。我後悔了。真的,你知道我有多後悔嗎。。。。。。可是一切都沒有退路了,沒有了。
    看著趙構神情恍然,戚少商思考著,試探性開口,“無論你要做什麼,總之,解開我手腳的枷鎖,不會對你構成威脅。戚少商縱有天大的本事,落進這王爺府也是插翅難飛。”
    “是呀!縱是顧惜朝來了,本王也叫他有來無回。”
    趙構回了神,戲謔地笑又浮了上來,“本王自然會好好待你。愛卿也要好好享受啊!”
    趙構的手指停在了戚少商的唇邊,笑得詭異,“不要辜負了本王一番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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