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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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一個夜晚可以改變很多事情。
比如生,比如死。比如生不如死。
“富貴榮華如浮雲,轉瞬如煙散,唯願伴君看河山。”
顧惜朝醒來,耳畔還回繞著戚少商最後的那句話。
得知顧惜朝蘇醒,完顏晟就匆匆趕來。抱著矛盾的心情,將這些天發生的事情都撿著該說的說。方應看之死,完顏晟覺得對自己來說終歸是害大於利的。
“方應看的屍體呢?”
“放在冰庫裏。朕想聽聽你的意思。”完顏晟托著下頷問。
顧惜朝躺在床上,半閉雙目,聲音中仍透著重傷過後的虛弱,他三思著開口,“他,我要。”
完顏晟側頭問,“皇兒要一具死屍做什麼?”
浮起一個冷笑,顧惜朝睜開眼睛,盯著完顏晟一字一字說道,“皇上聽說過藥人嗎。”
“你要拿他做藥人?”
“他死了,可惜了他那一身的高強的武功。而且,這對我們來說,並非不是一件好事。”
“。。。。。。嗯,言之有理。”完顏晟點點頭,“那朕就將他的屍體交給你。”
完顏晟又是一側目,戲謔地眼神掃過顧惜朝,低聲問道,“皇兒不問問朕將戚少商如何了?”
顧惜朝望著完顏晟陰陰地笑了出來,語氣森然,“難道還沒丟到太行山去喂野狼。”
完顏晟不知為何心裏一緊,避開了顧惜朝的目光,轉移了話題,“還需要什麼盡管跟朕講好了。朕一定——”
“我要得多了,皇上什麼都給嗎?”
那個眼神,完顏晟莫名地寒了寒,又狠狠地笑了開來,“怎麼,皇兒懷疑朕給不起嗎?”
“無情,帶他來見我。我知道,他還沒有死。”
“他?”完顏晟一愣,又覺得,此人雖然難對付,但是交到顧惜朝手上,或許是最好的。自己不能堂而皇之地殺,若是顧惜朝出手,最好不過了。
“你何時要人就何時吩咐暗影死衛去提人好了。朕將他全權交與你處置。”
“皇上。。。。。。。”顧惜朝的聲音突然怪異地柔軟下去,“事到如今,你難道還不應該真正地信任我。”
“這、這話。。。。。。。”完顏晟幹笑幾聲,“朕何曾沒有真正相信過你。朕一直給著你最大的信任。”
“那麼。。。。。。皇上可要記得剛才的話。切勿食言而肥。”顧惜朝舒了一口氣,“我累了。”
“那朕不打攪皇兒休養了。”完顏晟起身走人,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看床上的人,幾眼之後,親自帶上門走了。
“你是誰?”顧惜朝問簾後的女子。
女子低眉出來,手中還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藥。
“你叫什麼名字?”
“。。。。。。碧容。”叫碧容的女子遞上藥碗,“九殿下,吃藥了。”
顧惜朝坐了起來,左肩的傷口還在作痛,他用右手接過藥碗,眉頭打著結,端著半天不見動靜。
“九殿下,趁熱喝。”碧容的聲音清清柔柔地透著關心之意。她看著顧惜朝隻是瞪著藥卻不喝,知道他是怕藥苦。說來也奇怪,世人口中的嗜血魔頭居然也會怕喝藥,那不是小孩子的行為嗎?
碧容伸出一隻手,在顧惜朝眼前攤開來,“喏,我有冰糖。”
顧惜朝怔了怔,不知作何反應,可是自己沒有發覺,自己笑了。
他瞧著碧容,問“你打哪來?”
“我是照顧殿下起居的侍女。”碧容感覺到自己的臉在發燙。
“誰派你來的?”
“。。。。。。皇、皇上。”碧容頭低得更低。
“哦。”顧惜朝不再追問。
他又端著藥僵持了一下,終於還是一口一口地飲下,再又接過碧容手中的冰糖,飛快地剝開糖紙含進了嘴裏。
“碧容。”
“奴婢在。”
“去牢裏帶一個人上來見我。”顧惜朝將藥碗遞回到碧容手上,挑眉微揚著的嘴角,“我知道他給了你很大的權利。”
多日不見陽光,無情忍不住以袖遮目。原本一身的白衣早已血染紅黑。
他被推進一個很大房間。房間裏出奇地讓人感覺寒冷。
無關的人員退了個幹淨。素色紗織簾帳無風而動。
黑色牡丹大插屏後飄出一個青影。那一抹青,仿佛浸著透人生骨地寒。
兩人先是相對無言。然後是顧惜朝先開了口。
“你,殺了他。”
顧惜朝站在無情麵前,語氣中含著不可抑止的氣憤,“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嗎?”
“你知道你們做了什麼嗎?”無情反問他。
“。。。。。。原來。。。。。。”顧惜朝冷笑著,“原來又是一個不信任。”
無情麵無血色,整個人已虛得像一片落葉,好像一陣細微地風就可以將他吹走吹散。他雙手握著兩隻笛子,一支素玉笛,一支血玉笛,緊緊地握著。
“我還要怎麼信任他。。。。。。”
“我且問你,他的第三十二封信,你看是沒看過?”
無情愣了,抬頭茫然地望著顧惜朝。
“哼~”顧惜朝又是冷冷地一笑,怒道,“成崖餘,叫我說你什麼好!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以為你給過他信任,你以為你有足夠相信他。結果呢,自欺欺人。你若真是信任他,為何不看他最後的那封信?為何在殺他前不給他解釋的機會?你根本就是在害怕!因為你的害怕你的自私,錯殺了一個人你知不知道?為什麼,都不信任?你也是,戚少商也是。你們口中的愛,就是這樣的麼。”
“。。。。。。到底。。。。。。是什麼意思?”無情顫抖著聲音問。
一封寫在蜀錦上的信遞到無情麵前。
“是在方應看遺物中找到的。他,竟然有料到。料到會實在至愛手中的那麼一天。”
無情淚眼模糊地看完,整個人都不止地顫抖。
我隻愛成崖餘。
死過一次的人才會意識到自己最在乎的是什麼。
我要帶你遠走高飛,遠離世事。我要與你雙宿雙飛,走遍萬水千山,看盡落日浮雲。
崖餘,我愛你。你等我好不好。等我。
荏苒華歇,我等你與我攜手。崖餘你說過的話不要忘記。
我愛你覆水難收。崖餘你說過的話不要忘記。
我等你。崖餘你說過的話不要忘記。
。。。。。。。
這一生的眼淚像是竭盡全力要在這一刻淚落成河。
我錯了。
這次真的是我錯了。
怎麼辦是我錯了。
方應看,方應看,方應看。。。。。。
“他不過是要拿走那百萬黃金,與你相忘於江湖,從此過神仙眷侶的逍遙日子。他身為有橋集團的最高統治者,隻身而退不管集團生死存亡已是不義,自然不可能再動用有橋集團的資金。這才出此下策。可惜,功虧一簣,那個讓他畢生心血都可以放棄的人,親手磨滅了這一切。成崖餘,這就是你對他的愛。”
“。。。。。。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無情的聲音嘶啞得不行,眼裏布滿血絲。
“不要說了!”追命從椅子上一個打挺而起,抓著白婉婉點的雙肩一陣猛搖,“什麼叫救不活了?”
“沒有神仙血,就救不活。”
“開什麼玩笑?朝朝怎麼會下這麼狠的手?他當時明明看到我和小冷了的。”
“他下手有不狠過嗎?”魚天涼氣得翻了個白眼,靠著牆站著,“再說了,當時完顏晟看著,不下狠手怎麼瞞得過。即使知道你們及時趕到隱在暗中,顧大哥也輕怠不得。但是,那也是你們所料想的。現在戚大哥危在旦夕,我真懷疑顧大哥是否真的投了金。”
“天涼,”追命認真的道,“我真的相信朝朝。”
白婉婉晃了晃腦袋,跳進來說道,“我不懂你們講的,但是我知道我寶貝徒弟很厲害。他正好刺中了水分天樞氣海一帶穴位圈,那個地方受外力強硬刺激,會導致人窒息,如果不及時救助,才會小命歸西。可見,寶貝徒兒還是知道你們當時在那的,不然他不會那麼幹脆利落的下手。可憐的少商娃兒,最愛我徒弟是他,可是最容易放棄信任他的也是他。”
“所以,因為刺中的是下腹那個地方,才騙過完顏晟戚大哥已死。”魚天涼蹙眉問,“可是為什麼我們已經即使搶救,白老頭你還說救不活戚大哥?照理不應該是這樣。”
“唉,少商娃兒,不是我救不活,是他自己不想活。他沒有求生的欲望。現在隻有用神仙血,強迫身體脫離他的潛意識控製而恢複。”
“可是現在,惜暮姐。。。。。。唉,朝朝也。。。。。。我們到哪裏去弄這麼稀缺的神藥。”追命頭痛著。
這時,冷血抱著華年進來了。
華年已經三歲了,發生的事情多少都已經知道了點。
“真的是師父殺了爹爹嗎?”華年咽哽著,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這個時候,他還記得師父對自己說過,堂堂男兒淚不輕彈。
華年慢慢地走到追命旁邊,扯了扯他的衣角,小聲問,“爹爹真的要死了嗎?”
魚天涼看著紅了眼睛,她走過去摟住華年,“不是。不會。你師父這麼做,是因為要救你爹爹,你爹爹也不會死。現在,他隻是、隻是睡著了。。。。。。。”
一滴滴的淚水落在華年的臉上、頸間。
華年忍不住,低聲哭了出來,“師父說過不可以哭臉臉,不可以。。。。。。嗚嗚嗚。。。。。。華年要師父!華年要爹爹!”
“華年乖,不哭不哭,我們不哭。。。。。。”魚天涼一邊摸著華年的頭,一邊掉淚。
白婉婉鼻子一酸,躲進了耳房。
追命和冷血看著都萬分難受。
“華年要去看爹爹,我要守在他身邊。”華年抽泣著強止住哭,“我要喊他起來。一直喊,喊到他醒來。”
明月泄千裏。
千裏卻不共嬋娟。
顧惜朝輾轉反側,左肩的傷口在此時痛的亦更加厲害。他夜黑裏睜著雙眼,空洞著。
心,也空洞著。
少商。。。。。。華年。。。。。。
華年趴在戚少商床邊,已經睡去,可是嘴裏還下意識的念著,“爹爹,爹爹。。。。。。”
床上的人,動了動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