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少爺，不二少爺所患的應該是癔病，也就是俗稱的歇斯底裏。”家庭醫生放下手中的聽診器，對抱著不二的跡部沉聲說道。
    “什麼癔病？難道說周助他------”跡部雙目微腫，驚疑的看著懷中神情呆滯的人顫聲問道，這病的名稱和醫生所說的什麼歇斯底裏都讓他不由得聯想到精神疾病上去，難道不二被自己逼得發瘋了？
    “這癔病是由精神刺激或不良暗示引起的一類神經精神障礙。大多發病突然，可出現感覺、運動和植物神經功能紊亂，或短暫的精神異常。”醫生耐心的解釋道：“不過整個病程曆時短暫，通常在3--5天內安靜下來。症狀的產生和消失與暗示、自我暗示密切聯係；預後一般良好，但若病因未除，處理不及時，治療不當，有精神病家族史者則後患無窮。”
    跡部呆呆的看著又沉沉睡去的不二澀聲說道：“周助應該沒有家族病史。”
    “那就好多了，不過不二少爺此刻的情形最好不要再受到任何刺激，我已經給他打了針，可以鎮定他的心神，隻是最好還是配合其他的治療為好，畢竟我不是這方麵的專家。”醫生苦笑著說道。
    跡部微微點頭，待得醫生掩門離開，他才輕輕放下不二，伸手緩緩的握住不二已經包紮好的右手，凝視著不二的臉。低聲說道：“周助，這樣也好，你就不會再想著要離開這裏了--------”
    床上的不二緊閉雙瞳，麵容沉靜得就好象睡得分外安詳，隻是麵色蒼白，薄薄的唇瓣上血色全無，整個人就好象失去顏色一般的慘淡，這個樣子的不二讓跡部看著心中甚是焦躁，他忍不住俯身輕吻不二的唇，隻覺得碰觸到的唇冰涼。
    跡部不由得皺眉加重親吻的力道，直到不二的唇瓣上泛起淺淺的一抹紅，跡部凝視著依然沉睡的不二，這樣感覺不到回應的吻，就好象親吻在沒有生命力的物體上，再也沒有溫柔甜蜜的回吻，也沒有激烈抗拒的拒絕--------
    “周助--------”跡部緩緩躺在不二身邊，喃喃的低聲叫著不二的名字，伸手摟住他的身體，摟得緊緊的，就好象想要把不二整個人都嵌進自己的身體一樣。
    因為醫生說過，不二這樣的狀態不會持續多久，跡部就一直留在他的身邊沒有去公司，白天他盡量抽時間處理公司的事，雖然他全然沒有心情處理，可作為跡部集團實際上的總裁，有些事情還是不得不需要他的親自處理。
    不二終於清醒的時候跡部就在他身邊。
    隻是剛見到不二清醒的喜悅很快過去，跡部發覺不二有些不對勁，他幾乎不開口說話，整個人從清醒後就一直維持著最初的動作，整個人變得有些癡癡呆呆。
    接到跡部電話趕來的醫生說過這是癔病的臨床表現，隻要好好的疏導，並服用抗精神病藥物，很快就會好轉的。醫生臨走之前還是再次提議跡部最好找專攻與此病症的專家來治療，這樣不二的病情就會好轉的更快。
    跡部並沒有找什麼所謂的神經科專家來給不二看病，他隻是盡量凡事順著不二，雖然不二很少發作。
    這幾天不二的飲食起居全是跡部在照顧，他沒有讓家裏的女傭或請護士來幫手，雖然每次喂食不二的時候總是有些麻煩，不二不是不張嘴吃飯就是含著滿嘴的食物也不咽下去，他常常打下跡部端著喂食的瓷碗，把食物撒得一地都是。
    跡部發覺不二最喜歡聽的就是把碗搶過來砸在地上的聲音，這時的不二就會呆呆的看著地上的碎片不說話。於是，每次吃飯跡部都會讓人在旁邊咂瓷器之類的東西，這個時候不二都會呆呆的看著地上不斷增加的碎片，乖乖的張口吃跡部喂給他的飯，而每次吃完飯地上總是有一大堆破爛的瓷器碎片。
    晚上跡部就睡在不二身邊，隻是跡部總是會突然被不二驚聲尖叫聲驚醒，那時侯的不二，一會手足亂揮舞著抗拒跡部的安撫和靠近，一會按著太陽穴不斷的叫著疼，神情顯得非常的痛苦。
    幾天過去，不二的病情沒有好轉反而有些惡化，白天的他依然沉靜，吃飯也不在拒絕跡部的喂食，然而晚上的發作卻是持續不斷，他會突然驚恐大叫著從床上坐起，一夜不下四五次，每當這個時候跡部總是抱著不二柔聲撫慰。
    “啊！滾開！滾！”
    夜深人靜的臥室突兀的傳出一聲驚叫，跡部翻身坐起，迷迷糊糊的半睜著眼睛抱住手足亂舞的不二，極力安撫著輕聲安慰：“周助，別怕，我在你身邊，別怕-----”
    拚命的掙紮全然無法掙脫跡部的懷抱，不二驚叫聲漸漸變低，手足揮舞的弧度也漸漸變小，隻是腦子裏不斷傳來的陣陣抽搐般的疼痛越發的強烈，疼得讓他一手用力按著太陽穴，一手推著抱著他的跡部，低聲囈語道：“疼---------好疼-------”
    “怎麼了？頭疼嗎？周助？”這幾天沒有休息好的跡部強忍困意，伸手撫上不二的臉，擔憂的問道。白天昏昏欲睡的不二總是很快陷入沉睡，而跡部卻是眼圈發黑，精神疲憊不堪。
    不二隻是用力按著太陽穴，直到跡部抓住他的手，修長的手指時輕時重的在他的太陽穴上輕輕按摩著，疼痛稍稍緩解的不二緩緩的睜開眼睛，他茫然的看著緊張看著他的跡部，臥室中開著的檸檬黃的暗淡的燈光下，冰藍的眼眸空洞無神，良久又緩緩閉上。
    跡部忍不住低頭輕輕吻在不二的眼皮上，感覺到他的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微微轉動，長長的睫毛抖動著扇在自己的下巴上，心中頓時一酸，淚水不可抑製的滴在不二的臉上。
    跡部曾經以為這樣的不二就是全然屬於自己而沒有半點被背叛的危險了，可真的看見這樣的不二，跡部才覺得真正什麼樣叫做心碎。
    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不二-------沒有了以前和現在一樣讓他心動的純真、溫和的笑容，沒有那高興和生氣時同樣流轉如寶石一樣的冰藍神采，整個人隻是神情呆滯、眼神渙散而空洞，就好象麵前的不二的整個魂靈全然出竅，隻留下一個空殼的軀體------
    說實話，跡部從來沒有預料到不二對自己所做的仿某某周刊的雜誌有這樣激烈的反映，一個可以把自己和他人的性愛錄象帶用來要挾，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的不折手段的人會對這張靜止的豔照如此的抗拒。
    當年跡部看見不二父親所簽署的巨額保險單的時候，毫無疑問整個人極為震怒！沒有想到一個曾經以身體護住自己母親，用這樣一個好男人死亡的形象來改變自己對他看法的男人竟然如此卑劣！
    他定然是個非常出色的演員，居然在自己走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的時候都在扮演著一個好丈夫的角色，讓母親對他死心塌地，悄悄的用自己的錢來倒貼這個故做清高的男人。
    想來他唯一的遺憾是沒有躲過這一劫，否則的話，母親更會被他的這個行動所感動，把已經在醞釀的自己在娘家的財產全部轉讓給不二清川的計劃實施。這件事情是跡部幾年前無意中遇見母親的律師才知道的，他提過母親曾經說過想要把自己的財產轉讓給不二清川，隻是剛提出了個計劃就不幸遇難。
    然而跡部最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第一次真心喜歡的人居然會世間最卑劣的行為來勒索爺爺！
    當跡部看見自己和不二纏綿的畫麵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映就是漲紅著臉跳起來大叫爺爺太過分！居然偷拍自己和不二親熱的場麵！
    對於自己喜歡的人，跡部一直相信自己的眼光，他決不相信爺爺說的什麼不二私下偷拍了兩人親熱的錄象帶要挾爺爺，以獲取巨額財產和要挾自己離開。
    從認識不二欣賞他的球技，到因為他父親奪走自己母親而厭惡，最後因母親臨終前的遺言兩人的同住一個屋簷下，不論跡部對不二態度轉變的好惡，對於不二這個人他的看法是一直沒變。
    在跡部的心目中不二是一個非常純情、性子極好相處的人，這樣一個連親吻也不會，即使自己故意激怒也很少理會大多一笑置之的人會拍這樣香豔的東西來要挾爺爺？更勿論他用自己的身體來引誘自己這樣荒唐的言論！
    而爺爺不待見自己和不二之間的戀情，悄悄的安置了微型攝像頭，拍到自己和不二之間親熱的畫麵，借此來陷害不二挑撥自己和他之間的關係，好讓兩人分手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當時跡部一聽見爺爺對自己所愛的人的指控的時候，他隨即起的念頭是爺爺設計的圈套，畢竟作為商場老狐狸的爺爺做出這樣的事情是非常容易的，而不可能是不二這樣一個純潔得讓自己深深深陷的男孩做的。
    然而憤怒的辯駁和指責在看見不二和爺爺交談的錄象帶之後，全然變成了暴發的狂躁的怒氣！
    “你也知道你的孫子說出的話是不會因為你而有所改變的，你也聽見他說他愛著我，為了我什麼也可以做！”縱然背對著自己也看得清是誰的纖細的身影，熟悉的中性嗓音在說出那樣得意的話的時候變得多麼的刺耳！
    依然是那樣溫和的聲調，卻可以清晰的聽出聲音中滿滿的得意：“你可以不答應我的要求，那就等著看你孫子的性愛光盤上整個日本的貨架，而我不過是一個小人物，讓他人看見又有何妨？想來有許多人想看看日本最大集團繼承人的激情畫麵，特別是和男人的激情！”
    “你別想著殺人滅口，我的年紀雖然不大，可也不是傻瓜，自然這錄象帶不止一份，有人替我好好保管著的，如果老爺子你答應我的要求，那就不會有這樣的光盤出現，一切就像沒有發生一樣的美好，而這點小錢對於你來說也不過是九牛一毛------”
    那樣利落的決不亞於一個出色的商人的討價還價，那樣冷靜坦然的分析自己為他瘋狂的程度，真正完全符合他天才的名號。得到滿意答複時起身轉過來看見的得意神情------都讓跡部看得目瞪口呆，全然不感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聽見他臨走前說的那句話------
    “對了，我不想再看見你的孫子了，別說你不想看見他和我在一起的樣子，每次他抱著我的時候都讓我感到惡心想吐！我想你會用最好的方式讓他離開日本吧------我是一刻也不想再見到他！”
    畫麵中老太爺生氣惱怒的捶桌大罵的聲音和畫麵外跡部踹翻椅子的聲音同時響起，那天的情景跡部一直記得非常的清楚，直到衝進來的小林製服自己的時候，爺爺的辦公室裏麵的東西幾乎全部被自己砸壞！
    被強製送到英國的不甘心，親眼見到被所愛的人背叛、利用的憤怒，被玩弄的屈辱等等使得跡部最初的日子如同困獸般過得極其痛苦難熬，在毫無任何實際效果的自我放逐和墮落一段時間以後，跡部把那盤在自己怒氣下躲過一劫的錄象帶帶去做了鑒定，他找了不止一家鑒定機構做了不止一次的音像鑒定。
    其實音像鑒定隻需要做一次就可以了，不就是心中一直有的希冀使得跡部不願意放棄，而隱隱潛藏的希冀在跡部一次次鑒定錄象帶絕對沒有剪接製作的痕跡之後徹底的破滅後，帶來的隻是越發絕望的崩潰------
    原來自己也會被這樣的人玩弄，這不過是三流電視上小人所玩耍的手段！所謂的純潔不過是從古以來對付自己這樣的人最好的引誘手段！
    不是沒有人意圖用這樣的手段來勾引自己，所不同的是他的表現的確出色得讓一向自傲的自己也被他所吸引！有誰能想到那樣純真的笑顏下流動的是怎樣肮髒的血液？有誰能看出那樣優雅的人可以做出這樣卑劣的事情？
    這一切隻能怨自己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識人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