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亂七八糟的一堆，已經是下班的時間了，出了門，正看見方文瑤倚在車上抽煙，地上丟了十幾個煙頭。
    劉寶華按了按疼痛的太陽穴，乖乖地走過去，開車門，坐進去。
    方文瑤也不說話，熄了煙也坐進來。
    彼不動，己亦不動。
    ……
    ……
    “再不回去連張英強都睡了。”沒人給他開宿舍門了……
    “別跟我提那個王八蛋！”
    “喬家樹也睡了。”
    ……
    “晉林也……”
    ……
    踩油門，開車。
    車廂太悶，劉寶華把車窗搖下來，冬天的冷風肆無忌憚地刮了進來，他卻突然覺得很清爽。
    “你發燒啊！關上！”
    狠狠送他一記衛生眼——關上就關上！
    ……
    ……
    “大寶……”
    “老師……”
    兩個聲音撞在一起。
    劉寶華歎氣，“你先說。”
    “……我確實應該事先選個好地方的……”
    天！這不是重點好不好！你真是博士嗎？就這智商！？
    “行了，你聽我說！”
    打斷他的不知所雲，劉寶華調整了一下呼吸，穩定了一下情緒，終於鼓起勇氣。
    “老師，我的背景你也知道，”怎麼這麼別扭……
    “我當然知道，可我是真的……”
    “你先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的好不好？！
    “你體會過被完全相信的人背叛的感覺嗎？
    “嗬，我是有過的，那個人，不僅我相信，媽也相信，媽說，他們曾經的愛情也是海枯石爛的，頂著雙方長輩的壓力才能結合；那個人，曾經也是很愛我的，可是結果呢？
    “我……”
    “我不是想否認所有的感情，但是，怎麼辦？我沒有遇到過能給我自信的例子。
    “別人的故事是別人的，我可以聽到，但感覺不到。
    “你說你‘喜歡’我，那喜歡的定義是什麼？還有，你喜歡我什麼？
    “你說喜歡，你用三個月時間喜歡上我，那以後呢？可以保質多久？一年、兩年，還是……七年？
    “每個人都會說‘喜歡’、‘愛’，因為它們是真實存在的，很容易發生，很容易說出口，很容易作出承諾。然後呢？要用什麼來維護？用什麼來保證？
    “我不敢說我經曆了很多，但是，我很明白現實是很殘酷的，生活不像想象的那麼簡單，不是單有感情就可以，言情小說之所以流行就是因為那些故事根本，或者說極少真實存在，人們不過是在尋找安慰罷了。
    “更何況我們都是男人……其中的困難我不用說你也知道。
    “每個人都能愛，但並不是每個人都幸福……
    “嗬，我知道一個男人完全可以不執著於這些，可是我不能，我沒有辦法不在意！其實，就算對我自己，我也一樣沒有信心，你能明白嗎？”
    ……
    ……
    “我說完了。”真疼，嗓子疼。
    看看外麵，竟然已經到學校了，他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停的車。
    “我回去了，明天還有課。”
    看著方文瑤沉默的背影，劉寶華忽然覺得很累，累得想剛跑了1500米，到了終點才發現，原來自己是最後一名。
    也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開門、下車，就在關上門的瞬間，方文瑤終於開口。
    “大寶，我為我給你帶來的壓力道歉。
    “是我太突然了，完全不考慮你的感受，把我的感情強加給你，所以，你說的問題，我會想辦法解決。
    “但是，我想你明白，我是認真的，不是信口開河，也不是一時衝動，你很清楚自己的心情，我也一樣，我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我是認真的，請你相信。”
    他沒有回頭，劉寶華也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但聽得到他的聲音——低沉的，飽滿的，堅定的，讓人覺得安心的聲音。
    “我相信。”
    “謝謝。”
    但愛情不是隻要相信夠了的——這句話他當然沒說。
    但是，但是但是但是——苦口婆心說了那麼多，竟然沒有一句說到他不接受同性戀！！！天……這是多麼可怕的技術性錯誤啊啊啊！！！
    爬上學校圍牆的劉寶華立時有撞牆的衝動……